第20章 第 20 章

看着马上侧眸望来,神色漠然的姑娘。

兰秧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才好了,这个时候她该说些什么呢?扭捏拒绝或正色斥责似乎都有些可笑。

孩子只是童言无忌,大人有什么理由可以当真呢?

她低下头来,双指交结着,为着自己处在这么尴尬的境遇。

然而长时沉默后,打破僵局的还是兰秧,她上前抱住小豆子,结结巴巴的责备道:“快下来,不要扰了小姐休息。”

小豆子一脸不情愿的落到地上,嘴里还呐呐不休:“是姐姐说要带我骑马的。”

“现在不是已经骑了么。”兰秧恨不得即刻把她的嘴巴用蜜糖封起来,省得她又说出什么让人陷入难堪的话来。

“好了,我既然答应了她,就不会反悔,你上来。”

林怀赋见天色越发黯淡,想到祖父还在厅堂中等着她用饭,不免心里着急了几分。

今日她打马去了武镇临近的几个村庄查看椒林的收成情状,回程时,恰遇到清河下游一船椒子搁浅翻进了河里,因为要着人抢救,由此又耽搁了一些时间。

想来,入夜未归已让祖父担忧至极了。

兰秧听得这话,愣了神。

便是这稍时的犹疑让林怀赋失去了耐心,再开口时,语气便生硬不已:“我让你上来没听到么?”

“啊?”兰秧仰起头来,怯懦地看着她,朦胧的灯影下,彼此的眼里都簇着两团闪烁的火苗。

马匹巨大的黑影把地上的她整个笼罩起来,让挺坐在马背上的人有种高不可攀的神圣感。

待到手上□□的疼痛传来,兰秧还未来得及惊呼,整个人已坐到了马前。马儿开始往前急奔,踢踏的蹄声,在院落里回荡。

小豆子欢叫着跟在后面。

纤长的手臂贴在腰上,起伏中泛起灼热的酥麻感。兰秧拿手捂住脸,觉得身子像被烈火烘炙般的疼痛。

马儿很快绕行一圈,林怀赋毫不留意地翻身下了马,她快步跃过栅门,急行之中还不忘嘱咐丫鬟道:“去告诉祖父,我换身衣赏便来。”

兰秧一个人被遗在马上良久,待到拴马归槽的小厮武二走上前来把住马笼头,小声提醒道:“小姐都走了,你快下来吧。”

兰秧急手忙脚地翻落下来,也顾不得抱歉,连忙拉着小豆子往边院小道上跑去。

夜晚的院子跟白日里完全两样,少了忙碌的人气,恍惚间让人升起一种夜来归家的紧张感。可是前方不是姚家,等待她的也不会有打骂,那种紧张便变得有点异样了。

路过芭蕉林时,不知是成群结网的蚊虫扰得她喘不过气来,还是奔跑中岔了气,总之整个人手软脚软,简直要溶化在地上了。

她丢下小豆子,一个人跌跌撞撞走进林子里,隐匿在黑暗之中,撑住蕉木竭力的喘息起来,喘到后面一股心酸冲上头顶,让她怆然落下泪来。

先时还只是小声啜泣,后面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明明也没什么值得哭泣的事情,心里却如灌了铅般沉甸甸的。

“我这是在做什么?”她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想要止住那汹涌而来的凄楚。

“婶婶。”小豆子被吓到了,以为是自己太过任性,惹得兰秧生了气,便扭着手站在她身边,也丧着小脸抽嗒。

“婶婶,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你没错。”兰秧把指尖狠狠嵌入蕉干之中,破碎的声音像是来自她的身体里:“你没错。”

她茫然而重复的叹息着。

“是我自己,好像病了,脑子里乱麻一样,太乱了,太乱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单是靠在她身前,便会带给她如此强烈的撼动。呼吸拂过耳际,白兰花带着汗湿后的浓郁气息。手腕间还留着她指腹勒过的疼痛。

她深藏而压抑的情感犹如山洪石流滚滚袭来,完全无法阻止,只能随着泥沙亦浮亦沉。

月光明亮而温柔的洒将下来,边房中,丫鬟仆妇正在叽叽喳喳闲谈着,半开的红色窗格露出墙上摇晃的人影。远远的楼阁静谧无声,马头墙上停驻着晚归的雀鸟,它们如雕刻的兽,一动不动。

一只青蛙跳出草丛,在青石板上鼓动着雪白的腮,喑哑鸣叫。

兰秧定定地看着它,像是在看着丑陋而低贱的自己。

“婶婶,我饿了。”小豆子抱住兰秧的大腿,把头埋进她的粗麻长裙里。

兰秧轻轻叹息一声,她仰头抹掉脸庞的泪水,摩挲着眉间到嘴角那道浅浅的疤痕:“走吧。”她勾了勾嘴角,捏捏小豆子细软的辫子:“咱们回自己该回的地方去吧。”

七月初,清河水枯,河水断流成溪,水道里只容得下一支小小的竹排浮过。

对岸的居民,不必要等候船渡,或是绕行前往武镇的石桥,只需要折起裤角涉水而过,入镇赶集便能少走十几里的远路。

林怀赋立在伞下,倚站在桥栏上,看着在曝露的沙洲上玩闹的孩子们,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绿见她额迹薄汗淋漓,为免她受了暑热,只得规劝道:“小姐,这么热的天,咱们就不要站在外头了,还是回椒坊去吧。”

林怀赋闭了闭眼,喃声问道:“这雨到底什么时候能下?”

“七月一定会有雨的。”柳绿一面拿丝帕为她碾着汗,一面安慰道。

林怀赋拨开她的手,天气的燥热,诸事的不顺让她烦躁不堪:“偏偏我来的时候,老天就跟我作对。我看该去找个术士来,签几道司雨神符,搁在龙王庙里让人日夜求拜,万一管用呢。”

见林怀赋转身下了桥头,整个人呈于炎阳之下,柳绿急追而去,为着自家小姐突然信奉于仙鬼之术而忍俊不禁:“小姐,你真要这么做么?”

林怀赋沉默不言,如果天气再旱上十天半月,她不介意试试这个办法。

“贡上的椒料已经进了流江,八月肯定能到京城,小姐是担心中途失事被上面责难么?”柳绿试探的问道。

林怀赋猝然停步,狠狠地睨了她一眼,玉颜如淬了火,艳色蒸腾:“你这是在咒我吗?”

柳绿吓得缩了肩:“小姐,我错了,这只是玩笑而已。”

“少在我面前开这种玩笑,谁纵得你敢拿我作消遣的?”

柳绿见她真的生了气,低下头去,噤声不敢言,她实在低估了林怀赋对椒料的重视。

林老太爷让她坐镇椒坊掌管廪收,便是打定主意要在林家亲眷面前定下继承人了。如果她一来就把事情搞砸,往后在这里便不好立足。

她的那些叔伯堂兄,正在流江城虎视眈眈,就等着她失败而归呢。

“兰秧,你去镇上看了么,河水都快断流了,听说明日县丞要着人把龙王爷抬出来,绕街祈雨呢。”锦儿因消了一天假,回来后便迫不及待把得来的消息告诉兰秧。

兰秧坐在桌前拨弄着灯芯,对此并不感兴趣,她虽没见识过求雨的阵势,也知道若不是旱情严重,万不会想到这样的办法。

这并不是个值得快活的事情。

她隐隐为着姚家那几片瘦田稻地担忧起来,如果粮食绝收,便是有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呢?她不在乎姚家母子是否饿死,她可惜自己一手种下的庄稼被如此糟蹋。

“明天去看么?这样的热闹,过年也比不上呢。”锦儿正是爱玩闹的年纪,比不得兰秧沉稳淡然。

兰秧摇头道:“不去,我还得喂马。”

“喂马也不是见天都得守着它,你就去一趟河街吧,带着小豆子,也让她见见世面。”锦儿搂了她的胳膊摇晃着,那无赖的样子,活脱脱另一个小豆子。

兰秧倒有些疑惑了:“你不是才歇了一天?明日要是偷懒被李嬷嬷发现了,不会被骂么?”

锦儿撇了撇嘴:“这么热的天,她才不到洗衣池来守着,我只要一早把衣服洗完,偷摸出去一个时辰,谁会知道呢。不单是我,很多人都要去呢。”

兰秧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没有敢应承下来。

锦儿见她犹豫,却缠上来,她自己怂恿不足,倒悄悄去哄小豆子,把那孩子说得兴意盎然,扭着兰秧央求道:“婶婶,我想去看打龙王。”

“什么打龙王?”兰秧哭笑不得。

小豆子在这里过了十来天快活日子,每日喝得饱睡得香,倒把身量窜了起来,先时还只到兰秧的大腿,现在冲撞过来,已经能闪到她的腰了。

“锦儿姐姐说了,要在街上拿棍子打龙王,我要去看龙王。”

兰秧被她揉撞得头昏脑涨,待她又要使了性子哭闹时,只得松口答应下来:“明日再说罢,若是我割草回来时辰还早,我便带你去看看。”

小豆子高兴得跳了起来,一旁的锦儿更是浮起一抹得逞的坏笑。

兰秧看着她们这般雀跃期待,不觉把阻挠自己的不安抛却了去。

也许出去逛逛也没什么不好,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进镇了,若是有机会倒可以给武安买坛酒送去,先时借的那吊钱,她可是一直都放在心上没有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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