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尊体有恙,还是需要好生修养,免得再给圣上徒加担忧才是。”
严公公将他送至王府前,临走前不忘说上一句。
沈晏忱对他的话至若惘然,但还是一下听着重点:“公公说的是,听公公的话……皇上近来可是还有什么烦心事?”
严公公立刻神情复杂道:
“咱家哪敢揣测圣心,王爷还是莫要多问才是。”
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沈晏忱的态度却还是毕恭毕敬:“也罢……本王伤不至此,皇上那可还等着公公回去。”
“王爷今日护驾有功,皇上都看在眼里,天色不晚了……咱家就先回去向皇上复命,王爷自己多多保重!”
严公公走了,沈晏忱神情淡淡地站在府前。
手上的伤口不成问题,但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他会将其发挥极致。
景王府内。
从暗格里拿出提前备好的药,沈晏忱眼都不眨一下,直直就往伤口上倒,看得身边的妺嫃一阵揪心。
她善意提醒道:“王爷,差不多就可以了。”
对于她的插嘴,沈晏忱早已习惯:“妺嫃……你该懂得,要是不狠点,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岂不白费?”
妺嫃只能选择闭而不语。
她深知大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些年来的忍辱负重,他们谁都不想再来一遍。
王爷如今护驾有功,此伤是为了万岁爷所伤,万岁爷必定有所表示。
但王爷因此伤身,其后果也是无法想象。
王爷于她有恩,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多嘴,但王爷于她而言,更像是个她亲手带大的孩子,即使身份有别,哪怕她妺嫃没那个资格自诩。
这世上没有人是绝对的善良,妺嫃自愿跟随在王爷身边,他们是一丘之貉,做尽一切坏事。
可要不是有人步步相逼,他们断不会走上不归路——
一个是受欺负的打杂宫女,一个是不受宠的皇子。冷宫的那些年,他们轻如草芥,位卑言轻。
甚至任人欺辱……
妺嫃忘了自己也不易,单觉得他可怜,就偶尔偷摸着送点吃的。
沈晏忱起初很怕她,但到后来,他就发现她同其他人不一样。
“今日我去晚了,就只剩下两个饼……,你先吃着,不够在跟我说。”
妺嫃没说实话,并非是她去晚了,而是那些人将她排挤在外。唯一的这两个饼,还是她昨日没吃的口粮。
小洞里面伸出一只脏乱的手,是沈晏忱!
他将另一个饼还给妺嫃,妺嫃不解还以为是他不喜欢吃。
“一起吃……”
他沉默一会才胆怯的说。
妺嫃只能接过。一大一小靠着墙啃着饼,他们所以的沟通全在这个洞上。
“小贱种!”
墙的另一头有人叫,沈晏忱立刻用草将洞死死掩住。
犹豫不决之下,她还是紧靠墙偷听了起来。
妺嫃听见了打骂声,却没听见沈晏忱的哭声……
沈晏忱不敢同她表现得太好,他怕那些人会连她一同欺负。
妺嫃对他的好,他只得选择视而不见。
这般食不饱的日子,他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来沈晏忱被兄长接走,而她继续在宫中做事。
她本就安分守己,却不想还是有人不放过她。
宫中珍宝被盗,内务府急于求成,将她推出去当了替罪羊。
一时之间万众谴责袭来,没人好奇她一个宫女是怎么避开戒备森严的守卫,就将她匆匆定罪。
那个时候……只有沈晏忱相信她,但他那时也要依附着兄长度日,怎可能帮她说话。
他们逼问她珍宝的下落,她又怎会知道。时间一长便对她起了杀心。
许是老天也觉得她命不该绝,她竟从乱葬岗堆里又活了过来。
那天的乱葬岗雷雨交加下,沈晏忱撑着伞,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独树一帆。
妺嫃满身狼狈不堪,受过酷刑的腿伤痕累累,但她还是挣扎着向他爬来。
她想活……
沈晏忱看出了她的决心,将她带回去培养在外,找人教她习武。甚至找来草药,医好她的伤和脸。
她自幼被父母卖进宫中,一直没个正名。沈晏忱知晓便替她取了个名——妺嫃。
意为小心谨慎。
他们同是沦落人,但并不代表沈晏忱就能全心相信她,王爷给了她一粒丹药,她没过问直接吞下。
这药……
妺嫃后来见过,替他们办事的人都吃了,此药一停,痛不欲生,只要起了背叛之心,王爷立即停药。
没有王爷……就没有现在的妺嫃。
她的命是王爷给的……只要是王爷想要的,她定会竭尽全力。
沈晏忱见她如此患得患失,自也清楚她又想到哪去。“本王托你去查的事……可有结果?”
“属下无用!”妺嫃将目前所有知道的,全都倾囊说出:“那侍女自幼便跟随未清狂,若是要从头追踪来历,怕一时半会也不是那么好查清。”
“此事关己魔教前教主魏如谦,能清楚她来历的,估摸着也就魏如谦了!”
“王爷怎突然对未清狂身边的侍女,起了好奇?”妺嫃问道。
沈晏忱:“此女突然出现在皇上身边,形迹可疑,本王才要你好好去查!”
妺嫃说:“如此看来,倒有可能是魏清狂刻意而为。”
沈晏忱当即否认,未清狂断不会用自己身边的人当眼线,此事太容易被人察觉。
魏离冤……
沈彦卿无意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此女子能在魏清狂和沈皇帝之间周旋,必也不容得小觑。
魏清狂是不清楚?还是反其道而行之,让她故意而为?沈晏忱揣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沈晏忱冷漠言:“外头你可都安排好了?”
“属下已经打点妥当一切,李巡抚那想必也能听到些风声,有他在……我们只需静候佳音。”
伤口发作疼得沈晏忱冷嘶一口气,抹了药的伤口不会好那么快,一时刺激得他无心思过问别的事。
“王爷还是要适可而止,此药伤身……,稍不留神就会……”
良久过后他才叹息着开口:
“你若再这么心软,那这心软……只会害了你自己……”
“妺嫃多言。”
妺嫃没否认他所说的心软,她就是这般样子,当时在冷宫里……才会对他心生怜悯。
小心驶得万年船,王爷也是不想落下把柄,所以处处小心谨慎。从前谨小慎微惯了,导致现在再也改不回来了……
元靖一年年末,祭天大礼之上大越皇帝遇袭,百姓诚惶诚恐,所幸护驾及时,新帝无性命之忧。
然几日后传出消息,景王爷护驾有功,但伤口却突然恶化,此刻正危在旦夕。宫中急忙派出御医前往医治。
御医看后发现伤口居然落毒,毒素残留过久,怕是要……回光无力
坊间噩耗越传越开,百姓皆道景王爷命不久矣——
“景王爷原初不学无术,先前就有功在身,加上如今护驾有利,竟不想最后会落个如此下场。”
“我们之前还道他是败絮其中,现在看来,还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
天灾那会景王爷止谣有功,为此四处忙碌奔波,夜不能寐。
皇上还未来得及赐功,现在却要落得如此下场,属实让人咋舌。
百姓间景王爷声望高,更有女子结伴前往寺庙,三叩九拜以祈祷王爷平安无事。
消息传到了朝堂之上,有人听闻景王爷的事,还是不禁为他发声。
“皇上!景王爷救驾有功,若是赏罚不分,百姓之间也会有人不服啊——”
说话的是李知县,自上次皇上调度,他背井离乡进京当官,后又有皇上的垂爱和提携,一路进官成了李巡抚。
他的老家就曾爆发过虫灾,对于这种天灾**,他最是敏感。
在得知沈晏忱天灾止谣时,他自然而然将自己当初的不易带入。
李巡抚此言一出,顾瑨抢先站出反驳他:“景王爷的身子抱恙,要是兴师动众的赏赐……怕是会冲撞到他!”
“以顾将军的话而言,以喜冲喜岂不美哉?指不定王爷明日就能回来上朝。”
大家知他最后一句是玩笑,但还是笑出声来。
“你……”
顾瑨见李巡抚为人如此执着,彻底和他扛上:“李巡抚说的还是在理,但这喜……可不是这么冲的!”
“那依顾将军来看,皇上所给的赏赐莫不叫喜?莫非偏偏要以民朴习俗般,随便找个女子给王爷冲喜?”
有臣子也是疑惑:“顾将军莫不是已经选好人了,那能配得上王爷又刚好适龄的女子?”
“这……”
顾瑨一时想不起来,只是一心觉得,今日不能让沈晏忱得逞。
沈彦卿听了这么半天,也怕他们就这么着给皇叔定下婚约,赶紧出来圆场。
“诸爱卿替皇叔思虑周全,但朕心中已有更适合皇叔的赏赐,……诸卿可还有事?……无事便退朝!”
顾瑨本想下朝后就去面圣,却还是被告知皇上现在人不在殿中。
“皇上可是故意在躲着顾将军?”
离冤闲来无趣摆弄着花枝,一边的凉亭中沈彦卿负手而立。
留给她的正如那天祭天礼,唯有一个背影,心绪紊乱而不静。
“连你都看得出来,朕这个皇帝啊……当得怎么那么窝囊。”沈彦卿的一时脱口而出,道尽了他多少无奈。
朝堂之上的争吵,不管他偏向哪一方,都对自己没好处。
也就在与她的相处中,他才会放松戒备。换做个奴才,哪听得来这些,这会没跪地磕头就已不错。
“皇上怎会这么觉得?”离冤将手里的花枝递给他,抬了抬眼,眼下无人她直接和他同站一侧。
“顾将军能说的,无非是劝皇上要适可而止的赏赐,皇上既然懂得那道理,为何还要听他的话?”
沈彦卿听她粉饰一切,只是发出声喟:“你啊……还真是歪理邪说一大堆。”
“那是,皇上可不就爱听我讲那些歪理邪说!”离冤浅柔一笑,盯着沈彦卿看久没了神。
男人拧眉望着一旁,一眨不眨的双眸炙热杂生,于那柔和的面孔成鲜明对比,随即又无奈松眉,一瞬间注入了灵魂。
明明还是那张醒目的脸,再看……她竟生了别样的心。
红墙黄瓦不见深处,聚集世间难有的珍宝,此时也汇聚着无尽的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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