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本该有人在巡查的景亲王府,今夜所有的侍卫居然全被撤掉,安静得不像话。
门外不疾不徐地脚步声靠近,一靠近他惊奇的发现,那房门并没有关。
“清狂兄别来无恙啊!”
未清狂一推门而入,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坐那。
沈晏忱头顶的发冠已经卸下,身上披着袄,对他可以说是毫无防备之心。
“常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久不见王爷,王爷可还安好?”
他那头发扎得干净利落,唯有右边那缕头发因太短而垂落,身上银黑长袍素得别有一番特色,明明是夜晚,他却偏要穿得那样庄正。
沈晏忱本还笑着的脸上,表情一变顿为不喜:“清狂兄怎么还同我这般客套,莫不成……是不认我这个朋友。”
“一时冲动说错了口,”未清狂抿了抿唇,有些装架不住对方的话,直接转移话题道。
“今时深夜无故拜访,全由离冤一事,离冤性子急胡来也罢……,你万不可随了她的意。”
沈晏忱抬手倒杯茶:“我就算不应了她的话,她也会找旁人,清狂兄就不气她如此背信弃义?”
未清狂张口就是疑问:“怎么会?我教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也轮不上限制手下人的行动。”
沈晏忱制止住他,坦言道: “清狂兄不急,我已经命下人备桌好酒好菜,我们等会再慢慢详谈……”
没等他说些什么,沈晏忱早有预谋般喊来人,不过一会,一桌上好的酒菜就已经乘上摆好。
“离姑娘性子洒脱,依我看来也是不宜入宫……”沈晏忱此话很得他的赞许,未清狂也是这么觉得。
满桌的佳肴没人动筷,两人之间倒已经喝了好几壶。
“而非我想阻拦她,论身份和地位,他们之间所差就隔山海。”未清狂顺势饮下一杯,暗中却在留意沈晏忱有没有偷偷动什么手脚。
沈晏忱接过他的话,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其他并非难题,只要清狂兄的一声应允,离姑娘也才敢去追求自己的姻缘。”
杯在空中相碰,见对方直接喝下,未清狂眸光一暗也就跟上一杯。
沈晏忱说的是对,但未清狂多少有点犹豫了。
他不想阻挡离冤是真,但此番入宫是福是祸,自己为兄的就真什么都帮不了她。
沈晏忱见他还在徘徊不定,说:“离姑娘出嫁于清狂兄而言,不过是缺少个侍女,女大当嫁又有何错?”
未清狂依旧缄默不言,仰头又饮一杯,见他无法断舍离,沈晏忱更加加重心里的猜测。
魏清狂,魏离冤,这两个人倒真让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沈晏忱神色怪异打量道:“清狂兄莫不是对离姑娘有什么难言之情……”
“荒唐……”未清狂立刻澄清道。他撑着个身子,酒的后劲已经上来,红晕着张脸,眼神有些迷离,瞳光涣散不清。
沈晏忱偷偷换了酒壶,自然比他稍过清醒:“莫不是如此,清狂兄又在介怀些什么?”
本想套出什么话,结果未清狂迷酒不迷性:“为兄不甚酒力,沈弟自便……”
“……”
沈晏忱还没缓过他在说些什么,就见他轻车熟路起身,直直就往床榻那边而去。
顶着张嫣红酒色脸,未清狂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脱衣,长袍掉落在地,完事还对自己拱手道:“为兄小憩一番,沈弟不介意吧?”
“……”
意识到他可能真醉了,沈晏忱立刻叫下人端来煮好的醒酒汤,举着汤药就是一顿好说歹说:“来……喝药,喝一口。”
他红着眼眶看了一眼:“你咋不喝?你是不是……在里头下药了?”
“……”
未清狂一脸狐疑地盯着他,想从他的双眼里看出什么端倪来。场面一度僵持,那碗醒酒汤被温了又温。
沈晏忱如哄小孩般放低态度,就连他自己也没留意到,自己此刻说话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醒酒汤又凉了,下人又送来一碗热的,见到屋内之景赶紧低下头,不敢随便乱看。
沈晏忱回过头地一阵功夫,再回头未清狂那张脸离自己不过分毫,着实吓了他一跳。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对方双眸柔情,透过双瞳印出自己的身影,长眉蹩起狡诈道:“你在心虚些什么?”
没成他多想,他就收回身子。沈晏忱眼瞳一缩有些惊诧:“……魏清狂”
未清狂听见声响刷地抬头:“你叫谁呢你?”
“我在叫你,魏清狂……”
他眼眶愈红突然双目流泪,无比受伤地垂目:“才不是那个魏……,是未曾的未……”
他小声嘟囔一句,脸上的红晕已经有些消退:“你刚才叫的真好听,重新再叫一次给我听听好不好?”
应他的要求,沈晏忱轻声开口,声音低沉得如暖风般让人舒心:“未……清……狂……”
他又突然靠近,这次沈晏忱已经习惯了,并没有被他吓到:“嘿……真奇怪你这人,叫人也不说干嘛……”
心跳砰砰如他紊乱的思绪,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无处顿足。
魔教前教主魏如谦得魏姓,世人都以为他的孩子也同魏姓。
谁知,魏清狂……原来是未清狂。
沈晏忱的手不自觉抬起,将他抱入怀中。全程都慌着个心,幸好现在的未清狂神志不清,不然就连自己也无法解释。
原来,他不是魏清狂……,而是未清狂……
次日,身体的意识渐渐回炉,沈晏忱不明所以的睁眼,双眼疲惫无神,想牵动手却发现手被压着。
他的手压在未清狂身下,或许有所感觉到,未清狂也被吵醒。
面前的桌上狼藉不堪,两人的身上皆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而沈晏忱像被妖怪吸光阳气,浑身颓废唐突。
“有劳王爷照顾了……”沈晏忱见他忘了昨晚之事,自己也没有提起。看着未清狂换上满身酒气的衣服,推门离去。
未清狂推开门时,外面竟已经是傍晚之分,他们这是睡了有多久了?
回到魔教已经晚上,离冤还未入眠,兄长此去一日未回,她的心里很是不安。
也不知沈晏忱和他谈得怎么样了?要是兄长他不同意……
且就在这时候,小门突然打开,未清狂满身酒气熏天,一时逼得离冤都不敢靠近半步。
“兄长——”离冤小声上前搀扶他,全然无视他身上的味道。
“……”
“你当真想好了?”
听见兄长这么问,离冤果断点头。
在离冤的面前,未清狂掩藏住自己的情绪浅笑安然,随之流出的长泪却出卖了他,未清狂没留意那些,一手如同往常轻摸她的头。
他的手很轻,却如有万两重压得离冤心生愧疚。应着头顶月光,未清狂咬紧牙关始终不愿开口。
“你要是后悔了,兄长一直在这等你,他若是负你,你就跟兄长说,兄长替你杀了他……”
只要他在一日,这个承诺就有效。
未清狂信任她,哪怕他从没见过沈彦卿,但在离冤面前,他还是选择义无反顾地相信离冤,相信她能够让自己幸福。
离冤一听他松口,恨不得现在就动身回皇宫。未清狂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也没说些什么。
当天晚上他彻夜未眠,坐在院子里发着呆。他的目光不由一转,落到了靠近小门的那榕树上。
榕树年纪大,树叶将小门遮得严严实实的,其树下更是荒芜,落叶严实的盖住树根。
未清狂幽幽看向那处,那是母亲走后的头年,父亲变得愈发狂躁,时时当着他们的面发脾气,离冤不记事被吓得哇哇大哭。
“烦死了!”
酒壶摔破在地,酒气弥漫满屋,连空气都似醉非醉的。
魏如谦彻底没了那耐心,手上长袖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飞出,一下扼住婴孩的嘴,离冤憋红了脸哭不出来,只能四肢来回扑腾,却也无济于事。
“父亲你快醒醒,醒醒——”抱着魏如谦的大腿,未清狂用劲捶打,想着能打醒他,可男人聒噪起来一下掀开了他。
魏如谦被酒色填空,没了半点理智:“你以为你是谁,滚一边去!”
他在地上打了个转,后脑勺磕到墙角流出血来,淌了自己一脸。此时离冤的脸憋的绯红,看着情况很是不好。
未清狂从地上爬起来,扑上前去:“我求您了,父亲——”
可还没等父亲酒醒,床上的婴孩已经没有了呼吸,那双漂亮的眼睛沉沉闭上,魏如谦酒醒后,也被自己的所作所为吓到。
魏如谦悔不当初,即便他想忏悔,但儿子已经不想理会他,对他的靠近更是一把推开,嘶吼着叫他离远点,仇视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魏如谦不由打颤,那个孩子的眼里没有了以往的光芒,转而变为锋利,活跟个刺猬竖起尖刺,满身戾气。
儿子不让他靠近半步,只是抱着那个婴孩一直哭,直到双眼哭肿,哭得血红。
他怕离冤见不到自己,在那一边会哭会闹。所以特地在榕树下挖了个坑,他又怕她会害怕,他就抱着她屈身在那个坑里躺着。
土壤落在他的脸上,他不管不顾,却会仔细擦掉离冤脸上的哭痕。他舍不得将她一人留在这里,抱着她就是不撒手。
哭累了他不小心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母亲在责怪自己,怪罪自己为什么没保护好离冤。
“不是的母亲……,我没有……”
母亲生生指责戳动他幼小的心灵,她骂他没用,骂他失责,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好。
他使劲否认,却怎么也逃脱不了。最终还是现实中湿哒哒的触觉,让他醒了过来。
迷糊中他看见离冤张着个大嘴,笑得与世无争,清醒后发现不是梦,他抱着她又哭了……,尽管他的脸上还沾着离冤的唾液。
在那以后他对“父亲”这个词极为避讳,能不提就不提。
现在一眨眼,那个小婴孩要出嫁了,她不再需要哥哥的保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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