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就算了，林神医，你不能去。”叶雾拦住他。
“你儿子还小，做父亲的应该在家里照顾妻儿才是，哪能跟着领导去出差？”叶雾道：“虽说打团不带奶妈……奶爸会很吃亏。”
“哈？”
反正林神医最后被留了下来。
他留下来也是个正确的抉择，他家小孩哭闹，狐仙来了也没办法。
一开始，他真信什么教里风水不好，戾气重，小孩子受不了的话，后来供了狐仙才知道，哪有什么妖魔鬼怪，自家儿子就是天生喜欢哭闹……
白天小孩睡了一段时间，到了现在嚎得耳朵疼，门口的大黑还凑热闹，嗷呜着一起合唱……
他突然理解为什么长老护法们都搬到后山住了。
狐狸也被吵得没办法，不过它聪明，白天补了觉，到晚上有精力跟他耗。
“明日李大侠，王先生，赵夫人都要前来问诊，孩子就拜托您了。”林神医把儿子放在摇篮里。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睡吧，明天多给我弄两只鸡。”狐狸后腿一蹬跳到摇篮里，小娃娃抽噎着，小鼻头红红的，看上去可怜极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它。
“好嘛好嘛，尾巴给你玩。”狐狸忍痛把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塞它手上。
“咯咯……”小娃娃破涕为笑，口水滴答地抱着盖它身上仿佛是小被子的尾巴。
林神医松了口气，给他们留了盏灯，跟韩秋先去休息了。
人一走，狐狸立即站起来，踩在扶手上，从摇篮前面蹦到后面。
哪有小狐狸能拒绝这么好的玩具。
它跳得不亦乐乎，小婴儿笑得咯咯拍手笑，忽然，它身形一顿，耳朵竖起来。
有人从这间屋子上面走过，那声音非常小，但是再小也难逃狐狸的耳朵。
它跳回摇篮里，伸出前爪捂住婴儿的嘴，小娃娃哼哼两声，一口咬了上去。
“……”
明天得要三只鸡！
小娃娃见狐狸不跟他玩，小嘴一瘪，又开始哇哇大哭。
没过一会儿，屋顶上的人跳下来，他轻轻推开房门，佝偻着身子走进去。
屋子最里面的摇篮里，躺着一只眼角泛红上勾的狐狸。
半柱香的功夫后，韩秋和林神医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躺地上的人眼睛整得大大的，面目恐慌，也不知狐狸对他做了什么，竟然吓成这子。
“他不是什么偷孩子的贼。”林神医扳开他的嘴：“嘴里无舌，十有**是死士，还是黎老将军手下的。”
“怎么说？”
“他这粗糙的脸和手，可不是，咱们这江南温水之地能养出来的，你要是去了塞外可能就明白了，除了贵族，那里的男人女人脸上身上仿佛都结了一层茧，皮肤龟裂如干涸的土地——尤其是他们这些人。”林神医从他袖口摸出一张纸，上面涂了好几个奇怪的符号。
几年前，他去找药路过塞外时，被强行请过去为黎老将军看病。
老将军戎马一生，看着挺壮实，其实身体早就顺坏地不成样子，他当时在老将军的帐篷里看见过这种死士，他们舌头割去，不会认字，但是可以用一种特殊的符号交流，就怕哪天被发现透露出秘密。
“黎老将军已经老了，这些死士如今是他的外孙——黎霖的了。”
“即使看到了尸体他不相信教主已经死了，对吗？”韩秋面色发白。
“他可没那么好糊弄，咱们都疏忽了，人死后再怎么样也得有个葬礼，咱们这里却毫无动静，他恐怕会因为这个起疑心。”
林神医神色凝重看向外面：“教主赤子之心，本就不应该与这等人多于交缠，要是他知道教主在骗他，后果不堪设想，必须让他相信教主已经死了。”
——
清晨下了场小雨，外面雾气朦胧。
黎霖推开寝宫窗子，外面一片白茫茫，招魂幡在风中飒飒作响。
皇帝的尸体昨天才下葬，他亲眼看着稀有楠木制作的豪华棺椁进入皇陵。
这个男人杀死了他的母亲，还想把他也一并弄死，无论外界怎么想怎么说，现在他已经报仇雪恨了。完成了夙愿，黎霖觉得他现在应该是很高兴的。
但是他怎么都愉悦不起来，他报了仇，却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朝堂之上还有很多事要忙活，他的那么多兄弟都不是吃素的，一个个闹得天翻地覆，他到鸡鸣才勉强合上眼，有时候会做梦，梦里的叶雾与生前一样，看上去乖巧懂事，心里拼命呐喊殿下最帅，殿下太阳我……
每次醒来，枕边都是湿的。
黎霖轻轻呼出一口气。
“咕咕……”一只鸽子扑腾的翅膀飞了过来，黎霖伸手接住它，取下脚边的信筒。
“回殿下，季家公子把西域王子公主带到承天教，承天教里也不见动静，教主已经送回去了，但是他们似乎没有下葬的意思，也未见教众伤悲，有情况明日在报。”
黎霖垂下眼帘，把纸张撕碎。
承天教要西域的王嗣做什么？阿雾送回去就该好几日，不该立即为他准备葬礼，却毫无动静。
有意思。
看来他得亲自过去一趟。
天一亮，韩秋便下山去了一趟，买来纸钱，元宝，花圈白马纸鹤……
然后去对面订了一口棺材，保证第二天能送到就行。
老板娘拉着她的手担忧问是教里的谁去世了。韩秋还没说话，她倒是先哭哭啼啼起来，也不说名字，就一直念死者的好，这点东西配不上死者……
弄得韩秋又尴尬又无奈，不得不多买了点回去。
林神医给后山上的长老护法教徒们做思想准备，到时候不要大惊小怪就行。
第二日，众教徒紧赶慢赶，承天教终于布置成灵堂样子，门口插着招魂幡，到处挂着白布，写着掉联，连看门的大黑脖子上也系着一块孝布。
本来准备今天过来找林神医看病的人见此也都不好意思来。
棺材是新做的，混着新鲜的木质香气和松油，里面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木偶。
“我们这样咒教主好像不太好吧。”韩秋犹豫道。
“没事，名字改了。”狐狸把泥偶中的符纸拿出来给她看，上面写的是“叶务”，背面的生辰八字也不对。
它跳到棺椁上，向里面哈出一口气。
棺材里的躯壳与叶雾一模一样。
林神医都吓一跳，忍不住上手摸一摸，手感微凉僵硬，竟与真人差别无异！
狐狸蹲坐在供堂上，尾巴翘的老高，却谦虚地说：“都是小把戏，不用大惊小怪。”
“你们小声点，那人说不定还在听着。”韩秋压低声音：“六殿下不知什么时候会来，这两天可得使劲哭，再让附近的百姓过来作个证，然后赶紧把这晦气玩意儿埋了吧。”
“教主以后可该怎么办呀。”林神医叹了口气。
“那也是以后的事儿了，这天下之大，教主还年轻，本就不该背负魔教的恶名，多出去走走才好呢。”
他们正说着，一个年轻的教徒气喘吁吁跑进来：“韩护法，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兵！”
“果然来了，居然跑的这么快，我去接待，你们没被发现什么吧？”韩秋披上白麻衣，林神医手忙脚乱把棺材盖合上，点上灵灯，拴在棺材下的公鸡吓得直打鸣。
“我们已经说了，教主去世，现在不让一般人进教。”护法挠挠头。
“那他怎么说？”
“他说既然我们教主去世，为什么我们都不哭一下的。”
“……都给我哭，哭大声点，今天谁声音小了，晚上不许吃饭！”韩秋怒道。
他嘴巴一瘪，想起不能吃饭，伤心的嗷嗷大哭。
“哭什么？”黎霖从门口走了进来，外面一排士兵整整齐齐候着，厚重的盔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安逸久了的教众哪里打得过他们？
“伤心晚上不能吃饭……不是，教主突然离我们而去，实在太，太让人难过了……”教徒泪流满面转过头。
“阿雾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他，回头肯定要打你。”黎霖心情从未有过的愉悦。
韩秋跪地上，垂下头道：“殿下说笑了，教主聪慧伶俐，惹人怜，但是人死如灯灭，生前再怎样也无济于事，还请殿下节哀。”
“本王节什么哀，倒是阿雾，也不知道这些天他消气了没有，你让他出来，本王准备了不少好东西给他赔罪。”黎霖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殿下，教主他已经去了！”林神医悲痛道。
他去了西域。
“你说他去了哪里？”黎霖眼睛眯起来，向门外招了招手：“通知下去，各个关卡严加看守，一旦看到阿雾，立即通知我。”
林神医想扇自己一巴掌，他万万没想到黎霖会理解成这个意思，早知道他就直接说人已经凉了……
“殿下，我夫君的意思是教主已经去世了，您前些天不是还见过他的遗体吗？”韩秋硬着头皮，拿出杀手锏：“殿下要是还不敢相信，可以再看看教主的遗体，教主生前爱慕殿下，如果殿下肯再看看他的话，教主在黄泉之下，定十分高兴……”
黎霖快要被她气笑了，不过这群魔教中人倒还算聪明，要不是自己能听见别人心声，恐怕真的要被糊弄过去。
“行，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当然得看看。”黎霖走到棺椁前，棺材盖都没扣紧。
韩秋倒是松了口气，狐仙弄的躯壳与真人并无两样，她与教主相处十多年了都没发现两样，应付一个认识时间加起来不到一个月的六殿下绝对没问题。
“你说的就是这个？”黎霖弯下腰，把棺材里的泥偶拿出来，“啪”地扔地上：“你们再怎么样也没必要拿本王取乐吧？”
韩秋瞠目结舌，扭头看向狐仙，它正跟鸡抱在一起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今天点外卖，单人餐的，然而人家老板居然送了我六个馒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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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教主与泥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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