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渠是被铃声闹醒的,不是闹钟,是电话。
还是何夕姐姐的电话。
她看了一眼赶紧跑到阳台上去接了,
果然,刚摁下听筒,对面的声音就往她耳膜里钻:
“何夕——你知道时清刚干嘛了吗?她问我这周能不能抽时间陪她回趟安市!!天哪她让我陪她回老家诶!”
时渠捂住听筒,小声打断她:
“岁婉姐姐,何夕姐姐还在睡觉呢,你小点声……”
岁婉:“时渠?”
对面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机摔在了床上。
时渠靠着窗框醒了会儿神,才听到对面难以置信的声音:
“怎么能这么快?怎么能这么快呢……”
声音由远及近,最后恢复一开始的距离:
“时小渠,你没被欺负吧?”
岁婉姐姐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爱瞎操心。
时渠揪着窗帘布,咳了两下清清嗓子:
“岁婉姐姐啊,我都二十七岁了,该懂的都懂了,该会的也会呀,不能用欺负这个词吧……”
岁婉搂紧了怀里的抱枕:
“啊!那就是你们两个联合起来欺负我!你们那边进度条是拉满了,有没有人来管管我啊!”
时渠扶着脑袋回忆电话刚接通时她听到的东西:
“你是说时清姑姑吗?姑姑要回安市?”
时清只有来找陈淑华的时候才会回安市,可是陈淑华不是在旅游?
时渠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忙昏了头,不然她怎么不记得妈妈有跟她说过她回来了?
岁婉:“是啊,还让我陪她呢,我以什么身份陪她啊?真是的。”
带岁婉姐姐回来见妈妈?
姑姑她终于要出击了吗?
时渠有点小期待:“那你来了就知道了嘛,我们剧组也在安市呢。到时候一起吃饭啊。”
岁婉开始打探:“小侄女儿你妈妈喜欢什么啊?”
时清在安市最亲近的长辈就是陈淑华。
“妈妈她……”
唉,妈妈她在安市的话,其实是个跟她坦白的好机会。
“她喜欢旅游和拍照,喜欢买有特色的纪念品,最近才刚刚回来呢。”
岁婉记下了:“好嘞!到时候去安市找你们玩啊!”
挂了电话,时渠往回走。
卧室里光线暗了一些,但视物没问题,她关上阳台门转身,就看见何夕姐姐靠在床头发呆。
她把手机递过去:
“姐姐你醒啦?刚刚岁婉姐姐打电话过来,说她和姑姑这周要来安市了。”
何夕转头接过手机的时候笑了一下:
“她们一起来啊……希望这趟旅程能让她的感情有点进展。”
她说完又把头转了回去。
时渠这才发现她不是在发呆,她是在看东西。
看的是……
展示柜。
柜子是玻璃门,格子里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里面不仅摆了时渠的照片、玩具、还有许多是她以前追星遗留下来的周边。
时渠爬上床,挡住她的视线:
“姐姐你在看什么?”
何夕的目光绕着她转了个圈:
“怎么了,这里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看的吗?”
时渠就知道她肯定都看到了,很没底气地解释到:
“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啦,那些姐姐们有些都已经退圈了……”
何夕抱起手臂:
“哦,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这么多姐姐啊?你也给她们拍照、剪视频、做应援、送花、写信吗?”
时渠摇头:
“没有,只给你做过这么多,也只给你写过信。”
她后半句话说的很小声。
那些没送出去的信,还是别让何夕姐姐知道了。
信的内容她自己回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在送信这件事上她认输了,
但有件事她现在可以赢回来。
时渠手脚并用地上前,用自己的脸颊去蹭何夕的侧脸。
她问:
“姐姐,你爱我吗?”
何夕展开手臂将她抱住:
“我爱你。你还不够确定吗?”
时渠:“以前有个人说,你不可能会爱我,哪怕你会爱上女人,也不会爱上我。她说错了。”
何夕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说的,她没想到她私下里竟会和时渠说这些。
她将怀抱收得更紧,语气冷下来:
“她还说什么了?”
时渠感觉抱着的人有点僵硬,安抚地轻轻拍拍她:
“没有了,都说了我很少挤进内圈的嘛,只有那一次被她发现了,只是警告了几句。”
何夕在她的安抚下渐渐放松,身体不再紧绷,下巴靠在她肩膀上轻点了点:
“别听她的话。一句也别听。”
时渠用手指顺着姐姐长长直直的黑发,
最近在拍剧情里的陆园事业小有成就、可以独立负责一个项目了。
就像何夕签约星海后,有了戏份比较重的角色。
那个时候的何夕,也是这样的形象吗?
长长的、柔顺的黑发,带着初出茅庐的质朴,扎在脑后,又显出干练和意气。
是那个人,培养出了她。
何夕叫她别听她的话,但她自己听她的话听了整整十二年。
如果没有自己,她们之间也许不会产生嫌隙。
发丝在她的指尖绕成圈,又散开:
“姐姐别担心我会因为这些话难过,其实我还挺开心,她没有说你永远不会爱上女人,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是巨大的安慰了。”
何夕仍旧自责。
但她没办法跨越时空,只能一味抱紧现在的时渠:
“小渠希望我爱上女生,但其实你不用希望,因为我本来就是爱女生的。”
我很久之前就在爱你了,在我们都还不知道的时候。
这下轮到时渠僵住了:
“你怎么知道这句……那些信……”
何夕也拍拍她:
“我没办法把接到的信一直拿在手里,齐玥把信给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你真的来找过我好多次。”
时渠猛地从床上连滚带爬地冲去浴室:
“我突然好饿,我去买早餐!”
她洗漱好换完衣服过来拿手机准备出门的时候,仍旧害羞地不愿看她,
指了指衣柜:
“姐姐你需要换的衣服去里面找吧,我都整理过的。”
然后跑走了。
时渠边戴围巾帽子边平复心情。
——这怎么平复?
那些信比她往前数二十年的□□空间还值得私密。
时渠的睡衣何夕穿着短了一些,她打开一边衣柜,打眼看过去的衣服尺寸好像也不会合适到哪里去。
衬衣、毛衣、针织衫……
啊,后面这些T恤和卫衣可以穿。
于是拎着早餐回来的时渠看到的就是扎着丸子头、穿着oversize卫衣和牛仔裤的何夕。
人怎么能百搭成这样。
时渠放下早餐去洗手,顺便拿了餐具过来。
原来打败害羞的是美色。
她一边分装食物,一边抬头看她,由衷建议:
“姐姐你以后可不可以多多尝试这种风格?”
何夕展臂转了个圈:“原来小渠喜欢这样的啊?”
时渠给她递餐具:“咳咳,来吃饭啦。”
何夕今天戏份不多,大半天的时间都是空的,时渠却有很多要处理的事,不过大部分在线上也可以完成,不差这半天时间。
时渠在客厅工作台上工作,客厅里摆了一架大书柜,何夕靠在沙发边翻书。
就好像这是她们日常生活里最平凡的一个上午。
何夕在书柜前停留地时间有点久,时渠便转身问她:
“姐姐你要找什么吗?”
何夕举起手里的书:
“好像没看见第三册。”
那是时渠小时候读的儿童冒险故事,一个系列有12册。
她走过来:
“我看看……哎呀我妈怎么把这么多儿童文学塞在这里……”
翻找了一通,未果。
时渠挠挠头:“可能是当时带去学校忘记拿回来了?”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何夕手里是第4册的扉页,上面用红色的笔写着:
[此书唯一拥有者:时渠
所有借书不还的人都是小狗!
不要把这本书借给周知琴,她是小狗!]
这一段小学生字体一下子勾起了时渠的童年记忆。
“小时候看书都是班里同学互相借的,一个系列买齐的人可以炫耀好久呢。当时缺了这一本,我肯定恨死她了。”
何夕看向柜子里一整套一整套的儿童图书,再往下,是花花绿绿的幼儿绘本,往上是从小学到中学的教材、必读名著,再后面就是各类文学书籍。
书柜与沙发形成一个拐角,靠坐在这里,伸手就能拿到下面两排的东西。
何夕坐在这个位置,与上一个坐在这里的人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情:
“小渠,你的妈妈一定经常待在这里。”
时渠也在地板上坐下来:
“那这里缺一张地毯诶。”
视野里最近的那两排柜子,放的是相册、厚厚的笔记本,还有好几个盒子。
“这些都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里都是妈妈在打理的。”
时渠把东西拿出来。
相册里当然就是照片啦,笔记本里是陈淑华女士的日记。
最旧的那一本几乎要脱线了,翻开是泛黄的纸张。
第一篇写的是她被迫停止学业步入婚姻的那一天。
她离开“娘家”,加入“夫家”的第一天。
她说她原本梦想当个地理学家,或者一个探险家,又或者一个研究古生物化石的学者,
但是家里可能没办法继续供她念书,弟弟们都长大了,他们将来都要娶媳妇。
家里的生意合作伙伴看上了她,给出的报酬非常可观。
他说他的儿子是独生子,她给父母带来了三个弟弟,他盼望她也可以给时家带来源源不断的香火。
陈淑华说结婚后的每一天都让她感到痛苦和压抑。
尤其是一次次躺上手术台的时候。
一直到医生说不能再继续了,他们才停止。
等到再次怀孕的时候,他们没有去查性别,但所有人都当她腹中是个男胎。
称呼、婴儿用品,都是按男孩儿的来。
陈淑华已经麻木了。
当她在产房听到孩子哭喊的那一刻,她泪流满面。
她为她所有未出世的孩子哭泣,
如果这是个男孩,
她觉得是他杀死了自己所有的女儿。
他会让她彻底沦为生养的工具。
会让她成为时家子子孙孙的奴隶。
护士把孩子贴在她脸上,看见她在哭,遗憾地安慰说:
“女儿也没关系,你还年轻,想要男孩还有机会。”
陈淑华看着那一团被羊水泡得发白的小家伙,护士打开包给她确定这是个女孩。
她哭着哭着就笑出声来。
是个女儿啊,谢天谢地!
我的女儿回来了!
是我可怜的女儿!
她亲吻她小小的孩子,发誓要尽所有的努力去爱她。
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大出血,让她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
也让她得以喘息。
不用着急再怀下一胎。
她给女儿取名。
时渠,
时来运转,水到渠成。
她希望她的女儿一生顺水顺风,遇到什么都能逢凶化吉。
下面会讲一点陈淑华女士养小孩的故事,她的意见很重要,因为时渠真的很爱很爱妈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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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书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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