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下坠。
好熟悉的感觉。
邬溯云在这短短几秒间心跳急剧加速,胸口沉闷,肌肉紧绷,脑中完全控制不了的不停闪回一个陌生的场景。
一个讨人厌的黑夜,一条阴湿狭窄的小巷,满地的泥泞,满墙的血。
还有一个苦涩的味道。
浑身刺痛。
这不是重点。时间变慢,他意识渐渐游离,大脑一片空白。
重点是什么?
他忘了很重要的事。他想回忆起那件事,又害怕真的回忆起来。那一定是段痛苦的记忆。就像是装着诱人蜂蜜的马蜂窝,他害怕被蛰的体无完肤,又对其中充满渴望。
身体发冷,手脚冰凉。
这下不只是右手,左手也随之颤动,带着整个上半身,乃至全身微微颤抖。感官脱离现实,伴随着强烈的抽离感。
谁来救我?邬溯云麻木的想。
“我保证。”
他一愣。
“我会找到你。”
有人在……找他。
谁在找我?
“江…”
他顿住,默然了一会。
是你吗?
“……喂!邬溯云,你还好吗!”
“啊!”
邬溯云仿佛从溺水中惊醒,将袖子用力扯过,跌跌撞撞向后退去,撞到一个吱呀作响的矮柜。
再睁眼,眼前是维持着拉扯的动作的殷休忆,和后方一脸担忧的颜千灵。
“抱歉。”殷休忆赶紧解释,“刚才我喊了你几遍你都没反应,迫不得已才扯了你的袖子。”
“没、没事。”邬溯云还有些惊魂未定,但已经大致冷静下来。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不再颤抖了,那脑海中入梦以来就一直若有若无的朦胧感也消失了。
一定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那就是他现在特别、特别思念一个在现有记忆中完全陌生的人。
……那会是你吗?
邬溯云敛目沉思,殷休忆见他这副状态,还是有些担心。
邬溯云注意到他,不再思考这件事,反而浑身放松下来,眼神带上挑逗意味,嘴角微微上翘,狡黠笑道:
“我们‘解梦可厉害了’的殷同志,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殷休忆看到邬溯云这副神色,总算放下心了。但是前面这句话他怎么好像在那里听过?
“赌什么?”殷休忆有股不好的预感。
“就赌……谁先找到这个梦的梦核吧?”说话间,邬溯云已经将新到的空间看了个遍。
又是一个老破小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房间没有窗户,他身侧的两面墙前分别摆着两张发霉的沙发,身后的矮柜上堆着乱七八糟的报纸和杂志,左手边还有一个疑似卫生间的小空间,散发出阵阵恶臭。
对面是一个房间,房门虚掩着,微微透出亮光。
“耶?你有思路了?”殷休忆一惊,盯着邬溯云昂着的头,大脑飞速转动。可惜他从来没看透过这个朋友,这次也不例外。
“也许呢?但可能我也只是想单纯打个赌。”邬溯云嫌恶的缩了缩鞋子,地板也黏糊糊的。这个房间为何能在秋天这么干燥的季节潮湿成这样?他实在无法理解。
“……有没有可能颜姐还在这呢?”
殷休忆有些无语道。他一口一个姐喊的天经地义毫无违和,不知情者一定认为他们有深厚的血缘关系。
“那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打赌?”邬溯云转头,扬眉问。
“我就算了吧。”颜千灵摆摆手,无奈的说。“江哥说了,我这次能不参与解梦就不参与,主要让你们锻炼一下,在后方保护你们的安全就行。”
“行。”邬溯云点点头,对殷休忆说:“那就这么定了,我俩打个赌,就赌谁先找的梦核。”
耶?他什么时候同意了啊喂?
“……赌注是什么?”虽然直觉告诉殷休忆不要打赌为好,可他还是想知道,笑得这么不怀好意的邬溯云有什么杀招……万一有呢?
“那就赌一个真心话吧。”邬溯云随意的说。
殷休忆再度无语,伸手揉了揉自己蓬乱的棕毛。
“邬溯云你是小学生吗……”
“真的吗医生?”对面的房间忽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粗重的嗓音。
几人迅速噤声,集中到房门的缝隙前。
这个房间更小,一眼就能望到头。
说话的确实是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说话时总是吐着唾沫星子。
“她痊愈了?!”他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纸,豆大的眼睛努力对着光源看着,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旁边沙发上坐着的是许安宁和另一个身材相仿的女生,估计就是之前在教室闹出很大动静的那个女生。许安宁还是先前那副平静的样子,半眯着眼,一言不发。而那个女生格外躁动,看起来想说话,想站起来走动,却被某种权威压制了。
“是的。她现在的情况不符合患病标准,抑郁症患者应该是持续情绪低落和兴趣减退,你刚才不是说她这几天都表现的特别精神,和同学相处的也不错吗?”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医生模样的男的说。这人坐在木制的桌子后,桌上堆满了文章和资料,旁边放着喝剩的咖啡,左手边有一台电脑,针对着门缝的方向,幽幽闪着蓝光,上面显示了一串英文字母:
[Come Over !]
“搞这么正经,感情是在打游戏呢。”殷休忆学着邬溯云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哎,我就说这崽种根本没病,和他妈一样都是装的!看什么病啊,老子用这钱去买瓶啤的不好吗?之前看过一次还不够,现在又看一次,老子的钱不是钱?”
中年男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沙发那边,许安宁像毫无察觉一样头也没抬,反倒是她身边的女生眼睛里的怒火快化为实质。
瞪一眼还不过瘾,他呸的一口将唾沫吐在地上。
“呵忒,烧钱崽,尽浪费老子的钱,还好你妈走的早,不然和你一样都是个没用的东西……”
“啊啊啊啊啊!!”
根本没人看清许安宁旁边的女生是怎么忽然从沙发上跃迁到中年男人身前,又是从哪里拿到的一把血迹斑斑的剪刀,然后尖叫着,面色癫狂的将剪刀捅入了中年男人的胸腔。
“噗哧。”
熟悉的血肉被利刃贯穿的声音响起,四周的空气凝固了,让人感到心悸和呼吸不畅。
“噗、噗、噗……”
剪刀被捅入又拔出,新鲜的血液又一次染红了尖端。
“不准,你,说,她。”
女孩阴冷的声音在空间环绕,一字一顿的说着。
中年男人完全没反应过来似的,还带着厌恶的神色,带着胸腔上的剪刀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咔,又是一声轻响,这间混乱的诊所扭曲起来。几秒钟后,一切又变得清明。
画面一转,中年男人好端端的站在那儿,伸出一只手和医生握了握,连声称赞:“神医呀神医!我家小许终于痊愈了。”
“本来就没病。”许安宁旁边的女生不耐烦的说。她手上没有剪刀,身上也没有沾染血迹,除了那依旧按耐不住的躁动之外,和刚才判若两人。
“瞎说。”医生冲她喊道,“你不懂,这种病来的快走的也快,多和同学友好相处不就好了吗?当然但是吧……”
他话锋一转:“抑郁症是有可能复发的啦,我建议你们在我这把整个流程都买下来,每周定时到我的诊所看一次,争取完全避免掉复发的情况。”
“不是痊愈了吗?”中年男人不满的说。
“哎,有复发的可能啦。这样,你先把药买了,过段时间看她情况,你再决定要不要来。”
“这不就是黑诊所吗?”殷休忆简直要看不下去,愤怒的直锤墙壁,却只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无论现在发生的事情是真是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中年男人和医生拉扯了一会,最后买了一瓶白色瓶身的连标签都没有的便宜药。
许安宁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存在感极低。殷休忆皱着眉头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女孩,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邬溯云感受到他的异样,饶有兴趣的问。
“额,没什么。”殷休忆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说。
“你是在想这是不是一个多元梦吧?”颜千灵适时的说。
“啊,是的。”殷休忆看向眼前灵,还是有些犹豫:“很像,但又不是很像……”
邬溯云嗤笑一声,以表对他表达能力的讽刺。
颜千灵暗自扶额:“……算了,我解释吧。”她和邬溯云对视:“云哥,江队说过他有一些梦的基本情况没来得及和你讲,让我如果解梦不幸遇上了就和你讲一下。
“是这样的,殷休忆刚才是怀疑我们入了一个多元梦。所谓多元梦,是指当两个造梦主产生的梦的距离过近时,性质相似的梦可能会融合在一起,导致一个梦有多个造梦主,也就有可能有多个梦核,但……”
“但是造梦主的脸一般情况下对于我们来说应该是清晰的,对吧?”邬溯云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所在。
“是的。”颜千灵对于这一点确实十分不解:
“根据以上情节来看,许安宁在这个梦的存在感极低,相反,她的同桌,也就是那个女生。”她指了指那个亢奋的在原地不断走动的女生,“在每一个关键的剧情节点都占据了重要的戏份,所以我也怀疑她是不是第二个死者,尸体还没有被发现,与许安宁的梦结合在了一起。但她没有脸。”
颜千灵解梦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造梦主是没有脸的。
“难道她只是一个对于造梦主非常重要的人物吗?”颜千灵根据以往经验猜测。
“惯性是很可怕的,它会让我们丢失掉思考其他可能的能力。”邬溯云淡淡道。
颜千灵听到这话,猛地一怔,抬头看向邬溯云。
“怎么,我之前说过类似的话吗?”邬溯云腔调散漫的问,同时似笑非笑的看向两个女生的方向。
“我……”颜千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股眼眶发酸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说过还犯这种错误。”邬溯云瞟了一眼颜千灵,眉眼一弯。
又在逗人玩了。殷休忆鄙夷又艳羡的同时还要带着几分对好友的敬佩和对其身份的怀疑。
“想知道我是怎么看这个梦的吗?”邬溯云漫不经心的说。
其余二人竖起耳朵聆听。
“我……才不告诉你们。”
他点了点还没反应过来的殷休忆:“你还在和我打赌呀,我怎么可能现在告诉你?”
……
幼,稚!他就是幼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