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图书馆

“走了。”

中年男人将药装进塑料袋中,不耐烦的说。

一时间邬溯云的头隐隐作痛。这个脾气暴躁的中年男子总让他幻视一些模糊的场景,这些画面比在黑暗中下坠更加久远,但带给他的影响程度也更低,情况不允许,他便不再管,只是面色依旧苍白。

许安宁和那个女生同时站起身,跟着中年男人向门外走去。房门打开,外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她们一前一后,一言不发的走进了黑暗。

邬溯云始终看着两位女生的背影,轻轻一笑。

能赌赢他的…他怎么会去赌呢?

“跟上跟上。”殷休忆摩拳擦掌,势必要好好表现一番,一马当先跟了上去,头也不回的随着造梦主过了门。

颜千灵对邬溯云伸手示意。邬溯云对自己如今的实力定位非常清晰,没有进行不必要的谦让,颔首致谢,转身入门。

跨过门槛的那一刻,黑暗席卷而来,他却没有感到怎么害怕,哪怕下一秒再次被失重感包围,他也熬毫在意,主动转身向下倒去。

长发在空中漂泊,在胡乱空中舞动,宽大的衣服被冷风灌入,呼呼作响。

反正…总会被接住的啊。

——

眩晕褪去,他稳稳的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阿姨,还书。”

是那个无面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和自己隔了一段距离。

邬溯云睁开眼,电灯暗淡,从正上方打下。他坐在一张巨大的长桌边,面前身后各放着一长串的书柜,里面满满当当摆满了各式书籍。从下向上仰视,高大的书柜遮天蔽日,挡住了他的视线,一直延伸到图书馆的左右墙壁,压迫感十足。

“欸,今天要借什么书呀?”

一道年迈慈祥的女声从书架后传来,落地有声。

大概率是图书管理员。

“不借了不借了。”女生嘻嘻哈哈的说,“以后都不用借了。”

“嗯?”管理员的声音很疑惑,“你不是最喜欢看书了吗?”

“唉,别提了,前段时间我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一直找书看,找答案,到底是我还是其他人的错。但这几天我想通了,我压根没生病呀,我没错,这个世界也没错,我活的好好的嘛!”女生的话听起来没什么逻辑,十分混乱。

“这样啊……”管理员略带遗憾的说,“可刚到了一批你会感兴趣的新书,孩子,我以为你会很开心的。”

“啊……”女孩的声音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她高昂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我去挑点儿书吧,买点回家看,等会儿回班上我和同学有约。”

说完,她自顾自哼唱起一首歌谣:“可怜的小女孩哦,误以为生病治不好呦,同学之间手拉手,我们是最幸福的好朋友……”

女孩的声音变得渐渐空灵,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邬溯云继续沉默着聆听了一会儿,再没有人出声。

这十分奇怪,按理来说这个女孩的情况不允许她停止说话。

邬溯云皱眉思考,但仅凭一个声音,推断不出太多线索,就算有,正确率也有待考察。只能优先分析自己的处境。

刚才他已经将眼前之景看过,又根据声音在图书馆的扩散程度大致推测了一下,最终进行归纳总结:

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间庞大的图书馆,由一层层的书架分隔出多个区域,另外两人不见踪影,可能也和他一样,在图书馆的某个区域的长桌前扮演者借书看的学生。

灯光昏暗,但他能清晰的看见长桌边还稀稀拉拉坐着一些低头看书的“学生”,书页时不时被翻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看上去毫无危害。

他目前知道的梦中转换场景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在纯剧情的场景中,无需做任何事,或仅仅只需要跟随造梦主移动就可以切换。比如刚才的黑诊所,和先前1441的教室。

另一种是需要与梦中力量抗衡的场景。不仅有被阴物伤害的危险,如果不能在一定时间范围内找到造梦主,就可能被黑雾抹杀。比如邬溯云最开始入梦时进到的那间教室,和上个梦中的画。

很不幸,现在显然是第二种场景。

虽然没有人和他提过,但两个梦的经验也足以得出:梦里的阴物对他会自带恶意,从之前观察颜千灵和它们的对抗,和第一个梦中他与笑脸的交手来看,不同的阴物有自身的攻击方式,并且受到梦中规则的限制。

但它们的攻击是可以通过拖延时间至剧情化解和规避的,伤害因人而异,并没有看上去般不可侵犯,关键时刻可以以身涉险。

至于造梦主…他没有与之正面交锋过。

邬溯云回想了一下,他见过的与造梦主交手的场景,也就只有……

算了,以那个人的实力,那次没有参考意义。

梦毕竟是造梦主的地盘,邬溯云谨慎的将其的危险程度放在仅次于黑雾之处。

一般情况下不可主动触其霉头。

设想一下,如果攻击性极强的造梦者遇上无解的黑雾,情况将非常棘手。

是的,真正的绝对规则是黑雾,也就是时间。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应该是要尽快找到造梦主,甚至找到另外两人都是其次的。

算起来已经过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他必须尽快找到许安宁。

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根据刚才无面女孩和管理人的对话,先找到女孩的位置。而女孩和许安宁应该呆在一起,这一点他有八成的可能性确定。

目前看来,脱离这个区域的方式非常简单,仅仅是离开长桌,贴着图书馆两边的墙壁走,再挨个找去。

那危险是什么呢?

邬溯云环视一圈周围,长桌边的学生们都在聚精会神的阅读手上的书籍。

书上会有什么玄机吗?他眯起眼睛看向自己左手边,和自己隔了两个座位的一个学生手中的书。头顶的灯光昏暗,纵使他视力不错,也只能勉强看清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每个地方都有一定容错率,只要他不作死,没有哪个场景是毫无预兆的把他一棍子打死。

所以怂什么?直接走到人家身后去看啊!

邬溯云眼神坚定,深呼一口气,肌肉紧绷,缓慢的直起身体,时刻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他现在的身体可是经不起什么折腾,必须事事小心谨慎。

他等待了一会。很好,没有忽然抽风的学生,也没有会瞬移到他面前阴森森瞪着他的老师。

然而在面对左右两边不同的选择时,他犹豫了。

不知道生前的霉运体质会不会延续到死后?

随便选一个吧。在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邬溯云认定左右两边没有任何区别。至于看人家书什么的,多不礼貌。他果断的向右手边迈出了一步。

“哒。”

鞋跟踩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图书馆格外清脆。

邬溯云僵硬的保持住踩地的姿势。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但这个图书馆好像装了一个扩音机,将所有微小的声音扩大了好几倍。

他静静的等待一会儿,没有动静。

他刚要迈出下一步。

电灯闪烁。

不对。

他缓慢的,僵硬的,回头看去。

一个无脸的高个男生静静的站在自己身后,他站的笔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看不清的眼睛死死盯住邬溯云的脸,视线冰冷,如有实质。

是刚才自己试图窥探书籍的那个男生,手上还拿着刚才阅读的书籍。

你们这些人走路都没有脚步声的吗?

邬溯云沉默,心中吐槽。

高个男生不动,他便主动避开目光,小心翼翼的坐回椅子上。

然而那个男生没有回去,反而上前几步走到邬溯云身后。

唰的递出一张打印纸。

然后动作生硬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个过程一丝声音也没有流露出。

邬溯云紧绷的一口气总算松懈下来。

太诡异了,递一张纸这么大阵仗。

纸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几条规则:

【图书馆规则:

1.绝对禁止发出声音。

2.绝对禁止毁坏任何书籍。

3.不许在图书馆内闲逛,影响他人学习。

4.不许坐在他人邻座】

邬溯云感到十分新奇,这是他第一次在梦中看到这种简单明了的规则。

这也是造梦主维持梦中秩序的一种手段吗?

前两条规则倒是很好理解,后两条就值得深究了。

不过。

邬溯云漫不经心的想。

总而言之先试试呗,反正烂命一条。

额,好像还有点事情没做来着……

管他的。

邬溯云再次站起身,这次格外小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果不其然,桌边的学生没有一个抬头来看。

他尝试着迈出步子,为了避免发出声音,不得不将速度降缓到至极至。

走路的每一秒都十分难熬,他必须核心收紧才能保证自己落地的动作足够轻。

他这次选的是左边,此刻刚好路过那个给自己递规则的男生。刚好可以看看他手上的书,顺便休息一下。

不到三分钟时间,他已经感到十分劳累。他现在的身体情况真是糟糕透了,还要担心发生什么突发情况……

……又怎么了?

说曹操曹操到,身前男生悄无声息的站起身,手里还端着书,身体面朝前方,脑袋却很荒唐的转了180度,反头看向邬溯云。

来不及思考自己又触犯了什么规则,熟悉的阴冷气息缓慢侵蚀而来,眨眼间爬满了他全身。瞬间入梦初期那股头脑混沌的感觉再次席卷。

邬溯云被冻的一哆嗦,大脑宕机,迟钝的眨了眨眼。异色的双眸看上去格外逼真,任谁对上这双饱含情感的双眼,也看不出他的右眼早已看不见任何。

掀起眼帘,透过左眼,他看到幽暗的书廊间,长桌边的学生,一个个直直站起,手里端着一本书,转头盯着他。

啪。

这声脚步踩在邬溯云的心里。

他们无声无息,又声势浩大的集体冲他迈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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