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皆言狐狸的眼睛含着慵懒笑意,江陵的眼眸却清澈透亮。
高墙筑起的宫苑内,这是唯一让燕芙感知到温度的一双眼睛。
燕芙抬手,触碰江陵微翘的眼梢:“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若我能在危难到来之前,清楚敌人是人是鬼,兴许能让你少一分拖累。”
你不是,江陵手上的动作一停,迅速将燕芙拢入怀中。
10.2
“什么味儿?这么臭!”突有一人掩着口鼻,问伙计,“你这厨房里做的是什么?”
伙计尚未答话,双脚一僵,整个人被黑雾吞噬。
一声裂响后,黑雾散去,人已不见踪影,唯余细碎的金石,自半空落下。
璀璨的金光染亮宾客的眼眸,似有两枚元宝深埋在眼眶之后。
“这是……金子?”一人伸手,上前够那金石。
突然砸落手背的茶盏,让他立时清醒。
“你个疯子,砸我做甚!”他缩回手,冲江陵破口大骂,仍是不忘再度弯腰,拾起金石一咬,兴奋道,“这是真金!大家伙儿快捡!”
众人闻言,一拥而上。
10.3
客栈大门“嘭”地一声合上。
宾客的手臂,皆已沉如千金,坚若磐石。
众人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脖子上生出的坚硬金甲,只能让他们摆出惊恐万状的表情。
不过片刻功夫,宾客便成几座惟妙惟肖的金塑人像。
地上的金石化成缕缕黑烟,在半空缓慢聚拢成团。
10.4
密闭的客栈里恶臭弥漫。这已非寻常人所能承受。
即使江陵掩着燕芙的口鼻,燕芙仍觉那难闻的气味渗入皮肉,阻塞经脉。
她的脑中开始嗡嗡作响,耳边亦传来一道男声,宛若贫瘠的土地得不到雨水滋润,而显干涩沙哑。
“我本是寻着姓温那小子的气息追来此地,不想遇见你二人!”
“甚好甚好!全都变作我的金山!”
黑团打着转跳动几下,突然朝燕芙飞窜过去。
江陵旋即抓起身前的木桌,扔向那漆黑一团。
“轰隆”一声,一张金桌落地。
10.5
点石成金,本为仙道术法,竟被这邪物使了出来。
“你这小子,反应倒是极快!”
黑团退后些许,轻轻一抖,散化成一张巨网,对准江陵笼罩而下。
饶是江陵的速度再快,亦难逃出这张与地同宽的网。
邪物志在必得。
江陵的脸上却不见惧色,巨网落下之际,俯身将燕芙罩于怀中。
10.6
客栈沉入死寂。
幸而紧贴燕芙脊背的心跳,正在告诉她,点金术法于妖怪无用。
“燕澜你不要命了!”缀在眼睫上的泪珠,不争气地掉落在江陵的衣袖上。
江陵在燕芙的眼梢轻轻一抹,抱起她跃离铺金地面。
10.7
黑雾再度聚拢,于上方变作一口足以罩下两人的黑钟,朝江陵猛地砸下。
这口钟本是一团雾气,落下时亦无声无息。
江陵抱着人闪避至远处,钟口便一改方向,似野兽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二人。
雾气所过之处,化为金石。
几番追逐后,客栈已成金屋。
躲避已不是办法,若想除去这邪物,需得找到它的实体。
10.8
江陵垂眸。
燕芙便伸手到他面前。
江陵低头,如同尌娘用枝蔓刺破燕芙的手掌,狐妖的利齿,勾入燕芙掌心的豁口。
殷红的鲜血不断溢出。
巨大的黑钟迎面罩来。
被吞噬的一刹,燕芙伸手抓住一团黑雾。
倘若她的血液真是通古贯今的媒介,那触碰雾气,便可像看到尌娘的经历一般,看到这邪物的过往遭遇。
只要探得它的来历,江陵便可将它除去。
一道白光炸开,燕芙知道自己猜对了。
10.9
滚滚黑云笼罩的虚无之地,一座四方囚笼金光熠熠。
其中垂首颓坐一人。
一缕黑雾自那人的心口浮动而出,流水般向上淌入云层。
他的胸膛每鼓动一次,心口浮动的黑雾,与四周不断翻卷的黑云,便跟着闪烁雷电金光。
江陵抱着燕芙慢步走近,定睛一瞧,笼中之人竟是杨威。
他似乎被困牢笼已久,周身散发出沉沉死气。
“这邪物的本体,莫非是扬威!”燕芙话音方落,无数纸张自云雾里纷然飘落。
其上空无一字,唯有简略的草图,寥寥勾勒出杨威与这邪物的连系。
它是杨威对财富的渴望,由心生,再成魔。
它随欲念的无限膨胀而壮大,亦因欲念消失而灭。
而欲念的本源便是杨威。
杨威身死,则念清。
燕芙果断道:“燕澜,杀了他。”
11.0
江陵将燕芙放下,双手握住金笼栏栅猛力一扯,生生将其扯断。
云雾里的雷电金光快速闪动,仿若慌乱无序的心跳。
邪物焦急道:“倘若杀了杨威,他就真的死了!”
“那些被点化成金像的人,可就再也无法恢复!”
“这数条人命,你们可想好……”
“噗嗤”一声,栏栅的尖端刺穿杨威的胸膛。
流动的黑雾凝结一瞬,海水倒灌一般,全部涌回杨威的心口。
杨威的手脚,随囚困他的金笼一齐,开始散化成沙。
燕芙拾起几张草图:“即便我们不杀你,也自有人来为温氏夫妇讨命。”
颓坐之人终于开口,嗓音干涩:“这十年前的破事,竟都被你探得……”
燕芙道:“纸上画得清清楚楚。”
【邪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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