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对弈

从昏迷之中醒来,梧归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榻上,身上换了干净的衣物,正想起身,却觉左手一痛,才发现手腕处受了伤。

床榻边趴着一个睡着的人,梧归笑了笑,替他撩开了掩住口鼻的头发。

指尖划过脸颊,带起些微痒意。顾世晗在手臂上蹭了蹭脸,似乎还想继续睡下去。

梧归手腕还不能使劲,无法抱他上榻,于是只好侧身躺下,一动不动地看着顾世晗。

“若你不是沉渊、我不是梧归,就好了……”梧归默默地想道。

……

第一日已过,除百宫城之外的各城皆已封城戒严,各仙门消灭了各城内邪气最甚之地。

第二日,九十九名修士在八方落位,缚魂阵初成。

第三日,百宫城正中仍有邪物源源不断涌现,其余修士纷纷往百宫城支援。

第四日,异变横生──

“长老们!封阵的弟子近半数被邪气侵身,快要顶不住了!”

“掌门!这底下的邪物不断增加,好似要反抗缚魂阵!”

“师父……”

“门主……”

“报──”城楼上有侍卫前来报信,兰城城主道:“快说!”

“报城主,封下缚魂阵的修士半数遭邪祟侵身,百宫城下的邪祟成倍增多,缚魂阵快压制不住了!”侍卫一口气说到一半,喘了口气续道:“玉琼庄庄主说,可以准备撤离城中百姓了。”

百宫城逃出的城民四下流浪至各城,其余城在前几日均已封城,原本计划中还无需撤离全城百姓,如今百宫城是到了何种地步了?

白城主稳了稳心神,吩咐下去,“撤民一事,着手去办。所有守城将士不得退!”

“是!”

邪阵之所以是邪阵,除了对阵中封印之物极尽折磨,对布阵之人同样如此。封印之物越强大,封印者越易遭到反噬。

倘若不是极尽的恨意,何人敢用此阵自损。

“有人支撑不住,其余人便上去顶替,”一家掌门喝令,“死也要撑到第七日!”

到了如今的地步,已是进退两难——收回缚魂阵会被爆发的邪祟赶尽杀绝;拼死落阵大抵也将两败俱伤。

浮生门掌门盘坐阵中,为免分心,只能闭目控制着补天石。

魔界,梧夜宫。

魔界向来永夜,天际偶有的光彩却照不亮魔族的地界。

梧夜宫的窗棂框出几道虹光,却没能吸引棋案旁的人。

檐角铜铃清响,送来了魔尊承坤。他走向窗台旁的那身着玄衣的人,久观纵横的棋局,良久才道:“不若本座陪你下完?”

对面淡淡道:“你敢?”

承坤笑了一下,竟乖顺下来,“不敢不敢,谁敢动你的棋子啊?”

对面不愿闲话,径直道:“找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么?”承坤支起一只手撑着下巴,看了两眼棋局又看看对方,“这么多年没见,姐夫你怎么变得如此沉默寡言了?是不是无界渊底下都没人能陪你啊?”

然而承坤不知触了哪片逆鳞,对面抬眼看他,目光森然,把承坤吓了一跳。

他尴尬地笑了笑。

“魔尊难得光临梧夜宫,不如尝尝在下的茶?”

承坤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一人,正是那眼盲的司暝。

承坤就坡下驴,从棋案旁离开,转而坐在司暝对面,“你们倒是有雅兴。”

司暝将沏好的茶推至承坤面前,道:“魔尊兴致也不错。”

承坤端起茶吹了吹,笑道:“东州大乱,荒界动荡,如此好戏,不去瞧瞧多不值当。”

司暝轻笑道:“那魔尊怎的不去?”

“好戏还没到最精彩的时候呢。”承坤抿了一口茶,“天界花了如此大功夫,只为一场豪赌,你们说最后谁会是赢家?”

“你是指──天界在拿东州凡人的性命,赌邪神现身么?”棋局旁的纪霖笑了起来,“的确是一场好戏。”

司暝默不作声。承坤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谁为鹬、蚌,谁为渔翁,还未分明,你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纪霖道。

此话乍一听不入耳,但承坤不与纪霖计较,只道:“天界已经知道邪神从当年那场天劫中活了下来,北斗星君也逃狱而出,此举无异于与天界对立、公然站在邪神那边。虽说他已被除去神籍,但或许会是此局最大的变数。”

“北斗星君?”纪霖执棋的手顿了顿,“元存之子?”

“不错。”司暝神色隐隐有些不自然,却还是答道,“此子天资聪颖,未到千岁便成神,但不知为何,天界并不重视他。”

“或许是因上古神血脉吧。”承坤嗤笑道:“如今的天界都是些凡人修炼飞升自封成神的家伙,对上古神一脉的传承并不看好,都不成气候。”

他喝完茶,续道:“值得他们尊敬的几位上古神,如今早已分崩离析咯──”

话音未落,一颗黑子倏地朝承坤飞来,若非他眼疾手快,便要直击面门。承坤握住手里的黑子,朝纪霖笑道:“怎么?戳中水神大人的心事了?”

“好好好──”承坤起身抛出黑子又接住,看得出他心情颇好,仍是面上带笑,“小弟口无遮拦,姐夫莫怪。我们可还是一条船上的。”

“……”纪霖不作回应。

司暝也只好默默饮茶。

待承坤大摇大摆地走后,司暝才开口道:“他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知道也无妨。”纪霖收拾好残局,而后走到司暝对面坐下,看着司暝倒茶,冷静道:“他没说错,我们与承坤确实目的一致。”

“……”司暝张了张口,最终却没说什么。

……

直到第七日,百宫城周围的修士伤亡惨重,上空的缚魂阵岌岌可危。

本该是日上三竿时刻,外头的天却黑沉下来,将雨未雨。

顾世晗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起身一看仍是黑天,正欲继续睡去,却惊觉身旁被中空无一人,连余温也不留。

这七日,每晚子时梧归的旧疾都会发作,为防止他自伤,顾世晗只好夜夜看着他,却发觉此人夜夜做噩梦,梦呓中总听他叫着一个名字“沉渊”……

直到方才,顾世晗竟梦到了关于“沉渊”的一些事,可惜一醒来除了这个名字之外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顾世晗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个绣着兰花的香囊,他捏了捏,发觉里头有异样,拆开一看,竟是一张符纸。

顾世晗正欲打开,突然传来敲门声,“顾世晗!”

顾世晗收好符纸,起身开门,只见是顾望,“出什么事了?”

“梧归呢?”顾望着急道。

顾世晗一惊,“他不见了?”

“昨晚他给我们喝的茶里下了药,现在城主都还没醒。”顾望本就对梧归心存疑虑,经此一遭,语气中带了点被算计的冲动,“他还在我手中塞了一张符纸——”

顾世晗接过一看,是张驱邪符。

“他是什么意思?”顾世晗有些疑惑不解,从香囊中取出梧归给他的那张,展开却见是两行字──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顾望一愣。

顾世晗也看得一愣,而后双颊一红,随即将这张符纸收起,“我知道了。”

“知道……”顾望神情复杂地看着顾世晗,“知道什么了?”

“这画符的不是朱砂……”顾世晗喃喃道。

是梧归的血。

“我要出城。”

此时的百宫城黑云蔽日,空中仅堪堪落成的缚魂阵亮着忽闪的金光。

阵中的老者勉力支撑,而后两眼一睁,哑声道:“落阵!”

百宫城正中的天昏山冒出冲天黑气,几欲冲破缚魂阵。

浮生门掌门忽地喷出一口血。

“掌门!”“不好!阵要破了!”

顷刻间,天际飞来一柄长剑,直直落在补天石上方,将堪堪要破的缚魂阵下压。

不知从何处来的一个白发人顶替了掌门所在的位置,将手掌置于剑刃处一划,鲜血沿着长剑滴入补天石中。

“这人是……”

“他是要以身做阵眼!”

“那是──无妄魔剑!邪神现世了!”

百宫城下的黑气尽数往阵眼涌去,却被金光闪烁的缚魂阵压了下去。

天边忽现电闪雷鸣,梧归抬眼一看,想起了四年前的那场天劫。

他往东边望了一眼,轻轻笑了一下。

不多时,原本亮着金光的阵形,此刻皆化作殷红之色,恍若一个血阵……

在旁人看来比东州下面的东西还要更邪。

“那是──北斗星君!”天界有人旁观这场浩劫,此刻一见局势大变,猝然将注意力放在阵心那人。

灼颜闻声看去,心下一惊。

“别乱说,现在哪还有什么北斗星君……”

“他不是神力尽失了么?怎么还敢如此肆无忌惮?”

灼颜急忙往天门赶去,却被一人拦住,回头却见是沐玥。

“胜烈帝君不好出面,交由我去为妥。”沐玥一边说着,一边往灼颜身后使了眼色。

“……”灼颜注意到身后有人盯着她们,于是配合道,“有劳司月元君了”

沐玥愣了一下,而后道:“无论如何,梧归终归是我弟弟,不会放他不管的。”

百宫城中集聚的黑气一半被无妄剑吸收,一半被梧归的血浸灭。

“诸位道友,还请再坚持片刻,随在下落阵!”梧归声嘶力竭道。

此时落阵的九十九名修士已是强弩之末,也没有其他修士能够上前来助阵。听梧归一声令下,只能拼尽全力支撑。

缚魂阵在众人之力下,渐渐逼近地面,血淋淋的补天石忽然焕发出刺眼的光,而后不受控制地往地面坠去!

巨石落地引起巨震,地面众人皆被震出数米,所有或昏迷或清醒的人尽数被波及,晕了过去。

梧归在半空中垂眸看着缚魂阵落下,百宫城的邪气消失殆尽。他却已无余力去看其他各城的情况,眼神忽然涣散,脱力直直从半空下坠。

昏迷之中,他好像听到有个人在叫他,但一直是“谢生”“梧归”胡乱地叫,他有些分不清是谁在叫他。

而后是一股强大又熟悉的力量涌入体内,他努力想睁眼看看是谁,却只是徒劳。

不管是谁,还有力气救他,是不是说明,这场因他而起的浩劫终归是结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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