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一如昨日,夜半时分来到玉琼庄,然而在百花榭外墙之上等了许久也未有动静,心下生疑。
他从墙上一跃而下,进了百花榭。
“出来吧。”他在庭院中站定。
只见身后忽然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难为你从魔界跟到这里,”沉渊回过头,“纪霖。”
纪霖神情肃然,无视沉渊的嗤笑,“他在哪?”
“不知。”沉渊答道。
“为何他不跟你回魔界?”纪霖总算露出了点慌张的神色,“他到底怎么了?”
“沉渊?”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女声。
纪霖回过身,只见树上飞下一道身影,站定在他面前,“......灼颜?”
“纪霖?”
沉渊上前一步,打断了两人废话的苗头,问道:“梧归去哪了?”
“......”灼颜神情有些不自然,“......不能说。”
“他旧疾在身,每夜子时都会发作,你若不说,可知后果?”沉渊面色一冷。
“我......”灼颜万分纠结,犹豫道,“华尘陪着他,不会有事的......”
“说!”沉渊没耐心等灼颜支吾。
灼颜和纪霖身形一滞,似乎从未见过沉渊发怒的模样。
灼颜心一横,“他去天界了。”
“什么?”纪霖最先惊讶出声,转头看了看沉渊。
然而沉渊却顿在原地,灼颜问道:“邪神可还要去找他?”
沉渊悄然攥紧了身侧的手,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他曾在心中立誓不再去天界,除非是为弑神。
纪霖见其无动于衷,随即二话不说消失不见。
“欸、”灼颜一慌,眼睁睁地看着纪霖往天界去了。
灼颜看看纪霖离去的方向,又转过头看看沉渊,气急地跺跺脚,随纪霖同去了。
许久过后,沉渊才往夜幕中望去,面上仿佛浸了一层寒霜,“......又瞒着我。”
有这么多人为梧归思虑着想,也不差他一个。说到底,他才是那个孤立无援、不被需要的人,从始至终,一直都是如此。也好,省得他还要花费力气去杀那神座之上的人。
又是伫立良久,沉渊才垂眸,定了定神之后消失在原地。
九重天上,又是一场对峙。
“好。”梧归挣脱开天兵的钳制,冷笑道,“前者本座可以答应,但后者,还请神帝收回。”
神帝转过身,面色一沉:“你说什么?”
“我说,”梧归深吸一口气,“本座可以试试劝魔众归降于天界,但沉渊——他的死生自由,由不得你。”
“梧归,看清楚你如今身在何处又身为何人,你没有与孤讨价还价的资格!”神帝怒道。
梧归直起身,面不改色,“是,本座如今踏足神帝你的地盘,是不占理。但又如何?神帝欲要率先开战么?”
维系了五千年的和平,足够魔族休养生息,他们也早想与天界一战,好发泄千年来积压的怨气。梧归成为魔尊之后四处收服魔族部落,各部落首领无一不想一雪前耻,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够久了。即便他当真答应神帝去劝服魔众,也终究只是得个由头领兵开战罢了。
“众天兵听令,魔尊梧归公然挑衅天界,将其拿下!”神帝一声令下,太虚境外的天兵应声入内,将蓄势待发的梧归团团围住。
梧归扯了扯嘴角,幻化出他那柄通体银白的长剑。
“我看谁敢动他!”太虚境外突然闯入一人。
大殿之内,无人不因来人而面露惊色,就连神帝也神色微讶。
华尘正盘算着如何带梧归逃脱重围,一头思绪皆被来人搅乱了,“纪霖?”
纪霖身侧一天兵战战兢兢道:“回禀帝尊,末将......拦不住他。”
“梧归乃是我水神纪霖之子,要想动他,先过本君这关!”纪霖面色凛然,然而却不敢回视天兵包围圈中梧归的目光。
“哈哈哈哈哈......”神帝忽然笑了起来,面色却全无笑意,“好啊,孤算是想明白了,水神与夜神不愧为同根并生的兄弟,联手演了一出大义灭亲又暗度陈仓的好戏给孤看,好,实在太好!”
他冷眼看着殿下众人,而后盯着纪霖,“孤就问你一句,你可还记得你上古水神的身份,当真想清楚了要与孤、与天界划清界限、势不两立么!”
纪霖握紧拳头,却注意到了华尘的目光,他微微摇头,似乎想提醒他什么。
纪霖两眼一闭,无视华尘的提醒,“是——”
“报——”太虚境又有天兵来报,“帝尊,大事不好!”
然而天兵抬眼看到太虚境竟如此热闹,有如此多人转头看向他,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
神帝被折腾得怒极反笑,“说!”
“东州南界的无界渊有异动!当年封印蛟龙一族时有一漏网之鱼,意图破开封印!”
这下轮到神帝一侧看了半天戏的玄女君坐不住了,她猛一起身,“你是说,封印了众多妖族的无界渊?”
天兵抬眼看看神帝,而后回道:“是......”
彼时妖族因蛟龙族投靠邪神,甚至成了邪神的坐骑而被天界打压,在邪神五千年前被封印之后,天界便寻到机会将蛟龙族一并封印进无界渊,其中还牵连到许多其他妖族。
而如今——
纪霖身侧忽然闪过一道身影,他福至心灵,当即使出神力召来大水冲击太虚境,混乱之中,那道身影抓住了梧归,随后跟着纪霖逃脱至太虚境之外。
神帝反应过来时,早已晚了一步。
“传令下去,”神帝收敛了所有神情,声音一沉,“所有天兵天将整装待命,应遥领兵,随时准备发兵攻打魔界。另,命赫壹带一队天兵驻守无界渊,一有异动,将解封作乱的所有妖物尽数斩杀。”
“是!”
玄女君上前一步,质问道:“尽数斩杀?”
“怎么?”神帝一挑眉,不动声色道:“玄女君这就坐不住了?是,孤倒是忘了,无界渊里也有不少神鸟族的妖民。玄女君现在可以告诉孤,你想要什么?”
玄女一怔,她配合神帝唱这一出戏,其实是因为明白神帝意欲寻个由头压制梧归,而梧归既然不是她的孩子,恰好能作为她谈判的筹码。
玄女看着神帝深不可测的双眸,一时不知是自己算计了神帝,还是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本使要东州,”玄女君不管他如何想,冷然开口,“东州四面环山,为灵气聚集之地,若神帝肯将此地作为神鸟一族的地界,本使也愿意替神帝看顾好一众解封的妖族,不让其为祸人间。”
......
太虚境外,三位上古神携魔尊落荒而逃,即便身后已无天兵追赶,但也不敢放慢速度。
“现在去哪?”灼颜问。
梧归早早收好了他那柄长剑,面色冷静道:“回魔界。”
华尘观察着梧归的神色,“你当真想好了要与天界开战?”
梧归沉默不语。倒是纪霖先开口,“要打便打吧,神魔积怨许久,这一战终究要开始的。”
“你们想过后果没有?一旦开战,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何苦呢?”
“华尘,”纪霖淡淡地看着他,“你何时变得像元存那般瞻前顾后了?听闻当初你不告而别离开天界,是意气用事还是三思而行?”
“......”华尘不解,“所以你决定要与天界为敌?”
纪霖看着梧归的背影,“我......失而复得已是天道宽宥,我不想再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了。再权衡利弊,终究也未必能得偿所愿,反倒落得个一无所有的结果,不如一开始就随心而动。”
他不想像元存那般,想护的护不住,只能抱憾而终。
“可他们不是我们要毕生守护的人么?”灼颜疑惑一问,似乎在问他们,又似乎在扪心自问,“如今的天界众神,都是曾经凡界的人历尽劫难,为民为天下,修炼受封......”
“可如果他们真的一心为天下苍生,断不能做出以东州百姓性命逼迫邪神现身之举!”梧归咬牙道,“他们既然敢如此做,早已不配为神!他们根本......承担不起邪祟肆虐的后果......”
“梧归......”
梧归未有再多反应,仿佛脱了力一般,直直地从天而坠。
“梧归!”
三人随即去抓快速坠落的人,然而始终追赶不及。
就在这时,忽然飞过一道身影,稳稳地接住了梧归。
只见是邪神沉渊。
“......”沉渊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略过那三人,头也不回地将梧归带回怀碧山。
身后三神面面相觑片刻,华尘对灼颜道:“你先回天界吧,方才劫人时神帝并未发现是你,现下天界应是一团乱,到时有动静再联络。”
灼颜点点头,转身回去。
纪霖正要跟上沉渊,却被华尘叫住,“无界渊曾是你掌管的地方,如今出了乱子,你是否该去看看?”华尘看了一眼远去的梧归,“梧归那边有我在,你可以放心。”
“......为何?”纪霖抿唇质疑,“如今那里已经不归我管了。”
“凭你是长澜帝君。”华尘冷静道:“无界渊异动总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恐怕会出更棘手的乱子,你过去看一眼,也能放心。”
纪霖望着梧归离开的地方,而后扭头往无界渊去。
华尘负手往兰城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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