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尊,”崇霄俯首,“您怎么来了?”
神帝缓缓往落星涯边走去,不答反问,“怎么,孤不能来这里么?”
崇霄不敢抬头,保持着俯首的姿态回道:“臣并非此意。”
神帝不再追究,只望着落星涯的盈盈星光,“依二十年前天裂之役的协定,魔族不得进入凡界,如今他们魔界换了个魔尊,就可以不遵守这条契约么?”
崇霄把头低得更低了,“帝尊的意思是?”
“把魔尊请来天界吧,孤想见见。”
崇霄不知神帝何意,只能应是,然而神帝又道:“还有司月元君的事总得有个交代。”
他揉了揉眉心,神色倦怠,“玄女君来太虚境闹了好几次了。”
崇霄看着神帝面前那团星云将彼时邪气大作之时的画面呈现出来,问道:“帝尊是说——司月元君的死,与梧归......魔尊有关?”
之所以要如此问,是因为当时忽然现出一道结界,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天界的探视。
神帝看着眼前的景象,道:“凡界那帮修士落成缚魂阵时有梧归助阵,虽说他能因此功过相抵,免去了逃狱之罪,但司月元君那时下界去帮他,却莫名其妙死了,难道孤不该过问么?”
是该过问,但未免过问得太迟了些。崇霄抬眼偷偷看他一眼,心中腹诽。
崇霄跟着神帝走出落星涯,默默落后半步,然而却被一道女声惊得抬起了头。
“神帝,如何了?可查出是何人害我玄女君的女儿、神鸟族的神女?”只见是神鸟族族长,玄女君。
原来当真来质问来了。
神帝一侧头,示意崇霄回禀,“是本君的疏忽,落星涯并未记录下当时的经过,还请玄女君给本君一些时间。”
神帝这才发话,“不知玄女君可还记得梧归?他当时恰好在场,孤已命人将其带回天界,届时玄女君可好好盘问一番。”
他居高临下地看向玄女君,说来也是奇怪,梧归与沐玥本为同父同母的姐弟,然而玄女君鲜少过问梧归,向来只心系沐玥。唯有那一次——梧归逃狱之时,恰逢玄女君来天界看望沐玥,顺带过问身殒的元存,但从未提起过入天牢的梧归,未免有些蹊跷。
玄女君嗤笑一声,“神帝这是说的什么话,本使怎么会连自己的孩儿都记不得?还是说,神帝是有心试探本使?”
她抬眼凛然回视。
神帝笑了起来,缓缓从落星涯台上走下,“是孤用词不当。不过玄女君既然如此关心梧归,鉴于他也曾任天界北斗星君,即便他如今已成魔尊,孤也情愿破个例,让他来天界,也好让你们母子团聚,女君意下如何?”
“......”玄女君皱皱眉,冷声道:“母子相见是一回事,还请神帝不要忘了司月元君的事,天界还得给本使和神鸟族一个交代。”
“孤,自不敢忘。”神帝一欠身。
玄女君只好领着她的人跟随仙侍离去。
“呵,”神帝冷笑一声,“到时候,可有好戏看了。”
崇霄不解,“臣有疑,为何玄女君并无痛失爱女的伤感?”
神帝坦然道:“玄女贵为神鸟族族长,一切以全族利益为先,何况她本身就并非会被儿女情长绊住脚的人,如今也只是因为神鸟族的神女在天界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伤及颜面才来讨理,等讨到了她要的东西,自然就罢休了。”
“那玄女究竟想要什么?”崇霄奇怪道。
然而神帝只侧头看他一眼,崇霄便噤了声,“臣逾矩,帝尊恕罪。”
“告诉你也无妨。”神帝冷下脸来,“虽说名为神鸟,其本质也是妖兽,妖兽一族自古未得天地间一席之地,自从蛟龙族被封入无界渊后更是式微,如今有此机会,神鸟族无非是为了在三界之中争得一势,届时还能重整妖族之力。”
“如此说来,玄女君不定算得上是崇霄你的靠山了。”神帝意有所指道。
崇霄随即颔首,“臣不敢。臣只唯帝尊为尊。”
神帝笑笑,“得了吧,你那名字可是依着崇敬凛霄取的。”
崇霄随即不说话了。
他本是净天泉水中的一条鲤鱼,不过是机缘巧合下得了仙法,才能修炼成仙成神,走到如今的位置,倘若没有当年凛霄帝君的指点,以其天资,成神还需千百年。
神帝放过他,往太虚境去了。
......
“你说什么?神帝要见梧归?”华尘有些难以置信。
庭院中闭目养神的人闻言也缓缓睁眼,似乎并不意外。
灼颜偷瞥着梧归,一边打量他的模样,一边看着他的反应,“玄女君也在,多半是为了沐玥的事。”
闻及此,梧归的神色才有了些许松动。
灼颜这些时日一直在天界静观其变,好在出了状况她能抢先一步赶到,“天界的人应当就快到了,若要走得尽快。”
“无妨,也有些时日没回去了。”难得能光明正大地去天界,梧归并无拒绝的理由,只是他仍有些不愿相信沐玥的死,神情失落,他抬头看向灼颜,“多谢火神特来告知。”
“......”灼颜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其实本君不知你在花神这,你身为魔尊,按理是不能步入凡界的。”
“此事没那么简单。”华尘当机立断,“本君奉劝你三思。”
梧归听明白他的意思,华尘并不想让他去天界。
“多谢师父......”梧归起身从莲塘中飞至湖心亭,“但天界要抓我,总有办法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不如就配合他们去看看要唱什么戏。”
华尘看了他一眼,只好妥协,“本君随你同去。”
“那......需要知会邪神一声么?”灼颜小心翼翼问道。
“不可。”梧归道,“此事与他无关,若牵扯到他反而麻烦。”何况,沉渊一直与天界势不两立,又怎会为他踏足天界?
“嗯......”灼颜见华尘也没说什么,遂只能点头作罢。
三人没想到,竟是卜夜君崇霄亲自来接他们,一如崇霄也没想到,接个魔尊,竟连脱离天界许久的花神也一道跟来了。
神帝在太虚境见到花神与梧归时,意外地挑了挑眉,“孤倒是忘了,花神何时与魔尊的关系如此密切了?是以先前还在孤面前替梧归求情,说落阵镇邪之功与逃狱之过相抵,饶过这位新上任的魔尊。”
华尘坦然地看他,“本君从凡界学来一句话,贵人多忘事,说的怕不就是神帝这般。梧归当年被贬下凡时,可是有缘成了本君的徒儿,师徒之谊在先,感情好些不奇怪吧?”
“是是。”神帝面上笑着,眼中却无笑意,“看在魔尊曾是我天界上神的份上,孤可以不追究梧归擅入凡界之事,还请魔尊谨记。”
梧归面无表情,颔首道:“谢过帝尊。不知帝尊请本座来天界,是有何事?”
神帝目光落在一旁玄女君身上,至此她还一言不发,神帝道:“你们母子许久未见,怕是都认不出彼此了吧......”
玄女君并不是很愿意闲扯寒暄,未等神帝话音落下便直截了当地朝梧归问道:“那时沐玥下界时,你可见过她?”
“......见过。”梧归就知她要问这个,“他是为前魔尊承坤所杀。梧归已经......替她报仇。”
“所以承坤死了?”玄女君问道。
“......还未......”梧归道。
华尘替他解围,“这其中缘由本君替他说——”
“不必劳烦花神。”玄女君厉色道:“本使要听魔尊说。”
她将“魔尊”二字咬得清楚深重,直直地盯着梧归,仿佛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破绽。
梧归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承坤虽未死,但如今他身受重伤,口不能言,且已被打入地牢......”
“本使问你,”玄女君再次打断他,“为何不杀了他给沐玥偿命?”
华尘欲言又止,转头看向梧归,倘若他将实情说出口,他并不知神帝会做如何想,总之不至于对他们有利。
“因为,”梧归抬眼看她,面色冷漠道,“杀了他,本座也会死。”
“什么?”
“你死了,又如何?”
神帝与玄女君的声音同时响起,末了神帝与华尘又惊讶地看向玄女君。
“你本就不是我儿,死活又与本使何干?”玄女君森然道。
神帝一时竟有些分不清玄女君此话是真是假,难不成是为和魔族撇清关系才如此说?可先前她还承认梧归是她亲子,怎么此刻......
还未等神帝与华尘深想,梧归便笑了起来。
“呵。”梧归嘴角一扯,平静道,“凭本座的命是沐玥所救,本座自会好好珍惜。”
“既如此,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神帝神色一凛,“来人!”
“住手!”华尘拦道:“事情还未搞清楚,神帝如此独断,就不怕是诬枉?”
“诬枉什么?”神帝难得耐住性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魔尊擅入凡界总不能是孤强加给他的罪行吧?何况他既非玄女之子、也非沐玥至亲,有何证据能证明彼时不是他与承坤勾结迫害我天界司月元君?”
此行果然是请君入瓮,梧归当真百口莫辩,华尘见神帝独行其是,想争辩也无话可说。
一应天兵上前钳制住梧归,神帝冷眼俯视,“梧归,倘若你愿带领魔族臣服于天界,孤可以考虑减轻你的刑罚。”
魔族中人虽以强者为尊,但实际各有执着又好战嗜杀,怎会因他一人之词愿意沦为天界附庸。何况若魔族有这个想法,五千年前战败时便心甘情愿认下了,何须等到今日。
“还有么?”梧归无力地笑了笑,“神帝等这一刻等了这么久,难不成就这一个条件?”
神帝往后仰,虚倚在他的神座,笑了起来,“不愧为孤曾器重的人,若非当年元存极力劝说,孤还真想让你即位夜神——孤知你与邪神关系匪浅,孤要你劝说他重回荒界,或让他,身死魂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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