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传讯来的猝不及防，金闪闪的“速归”二字打破了琼山长久的宁静。
柒七七舍不得我，哭的震天响，惊得山林鸟雀“轰”的一声飞起来，四散逃离，片刻便不见了踪迹。
我被吵得耳鸣，扯了些柒罗浮做衣裳的棉花塞住耳朵，蹲下身要去抱他，却被他先一步扑到怀里。
小小的娃娃力气倒是挺大，软软的脸蛋贴着我的侧脸，藕节似的胳膊环住我的脖子，哭的声音小了些，但和春日里的小雨一般总是不停。
柒罗浮伸手把他抱开，口水扯了一尺长，一头在他嘴里，一头在我肩上。
落祈见状，微皱的眉头展开，轻笑出声。烤好的鱼还在他手里，没来得及递给我。
槐树爷爷取出个藤编挂式鸟窝，藤条碧绿被打磨的光滑，爷爷手巧，在上面刻了些纹路，雕了些花。
“能回来一次，就能回来两次，我们都在琼山好好的，你回来便能见着。你自己要小心，打架的时候不要冲在前头......”爷爷眼眶泛红，握着木拐的手捏紧又松开，微微颤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柒罗浮把柒七七丢给偷偷抹眼泪的柒一一，回屋里取出个包裹。
“呐，紧赶慢赶做好了两件，下次回来可不许穿的这么寒酸！”
我一手接过包裹，笑嘻嘻地抱住柒罗浮叠声道谢。柒罗浮的手艺是极好的，只是心下有些惋惜，竟忘了把东海珍珠带回来。
青鸟急声催促，我收好一堆东西冲众人摆摆手，我有些想哭，定是落祈烤的鱼太香了，刚刚他塞给我的时候我忍住了没咬一口。
柒一一瘪了瘪嘴，蓄势要哭，我急忙拿出个仙果堵住了他的嘴，然后取出差点遗忘的一大包仙果塞给柒罗浮。
一把捏住青鸟，单手掐了个诀离开了。鼻头酸涩，再晚些便要忍不住了，我深吸几口气，青鸟在我手中挣扎，我松开手，它扇扇翅膀逃开了。
我站在苍生殿台阶之上，看着九重天的诸般景象，觉得熟悉又陌生。
宿弥推开殿门走出来，看见我后顿住，我偏过头，刚刚骤起的哭意被憋了回去，眼睛定还发红。
“走吧，不用进去了。”
宿弥抬脚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他知道我的难为情，没有回头。
“今日回去好生歇息，明日你我要去人界走一趟。”
“人界？为何好端端的要去人界？”
“今晨有地仙上报，人界阳淮镇有魔作祟，上神让你我去查明情况。”宿弥语调平缓，步调轻慢。
“魔？”汨河之战后，魔族受罚，势力大损，界域封锁加强。如今只过了一百年，便又有魔作祟，这也未免太活跃了些。
宿弥停住脚步，转过身，见我眉头紧锁，面色沉重，不由轻笑出声。
“好了，不要多想，年岁不大，怎么总爱皱眉头。事态未定，你我只是去探明情况，其他自有上神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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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落花遍地，枝头上繁花新绽。我取出槐树爷爷编的鸟窝挂在了稍高的树枝上，赶了赶周围探头探脑的仙雀。
秋千架上堆着几颗漂亮的石子，不用说便知道是哪只胖鸟的手笔。
“小离襄，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不在这一个月我都要无聊死了......”洛川扶着半掩的门，探进来个脑袋，面上略带哀怨。
“我这才刚进院呢，屋子都不曾进去，你就来了。”
她面色红润，想来这一个月修养的不错。
“前些日子池羽养的猫生了几只小猫，我去看了一眼，喜欢的不得了。池羽说待长大些送我一只，我今日正要去她那里挑一挑，可巧，路过见到你这儿门半掩着，便知道是你回来了。”
“走走走，和我一起去，帮我挑挑。”
她说着上来挽住我的胳膊，不等我开口，拉着我便向外走，还顺手掩了门。
“是灰灰生的孩子吗？”灰灰是一只灰色长毛猫，性格温顺，我每次去总爱抱它。
名字是池羽起的，池羽什么都好，就是取的名字总是被我们嘲笑。她也不恼，还是按着颜色取名儿，灰灰、黄黄、红红......颜色重复了便按体型，小小、肥肥、壮壮......
“不是，是白白。白白和黄黄的孩子。池羽发现之后就把黄黄送到月渚那儿了，但还是怀上了。”
“白白？和黄黄？”不怪我震惊，白白是只纯白碧瞳猫，还不满一岁。虽说猫几个月便成年了，但洛川跟我一直还把它当作幼崽看待。
“是啊，池羽可气狠了，恼着说要阉了黄黄呢。”洛川比了个剪刀的手势，学着池羽的表情，恶狠狠。
“小猫取名儿了吗？”
“取了，刚出生便取了，池羽一气呵成，东东西西南南北北，还有个小的叫中中。”洛川说完自己便笑了。
说实在的，池羽这回也算是超常发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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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我的庭院里都是花草树木，那洛川的庭院中便是住满了灵兽灵宠。刚一进门，便有小鹿凑到跟前，微润的鼻子蹭我蜷起来的手。
池羽一边驱赶卧在椅子上睡觉的狸猫，一边招呼我俩坐下。狸猫慵懒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姿态优雅地走了两步，跳下椅子。洛川没有坐下，而是缠在池羽身边，软声软语地说要看小猫。
池羽拗不过，带着我俩进了殿内。大而柔软的绒垫上，白白正侧卧着眼睛微眯，几只手掌大的小猫正在它怀中吃奶。看见池羽进来，睁圆了眼睛喵喵叫了两声，像是在打招呼。
池羽蹲下身，挠了挠白白头顶，咕噜噜的声音一阵接一阵。
有只纯白色小猫吃饱了，撑着身子艰难地要从兄弟姐妹包围圈中挤出去，洛川伸手帮了一把，待它冲出重围后，一把捞起抱在了怀里。
小猫喵喵惊叫，听起来还没有那么标准，倒像是在咩咩叫。
“池羽，我就要这只，它是南南还是北北呀？”
“那只是东东。它还太小，离不开白白，要再等两个月才能给你。”
“好，可千万记得给我留着。”说罢，东东又被洛川放回到白白怀中。
“吃吧，吃的多些，长得壮些。”东东似在抗议，咩咩地叫的更响亮了。
“哎，你同容与说了没有？”洛川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我有些困惑地皱皱眉头。
池羽顿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白白不满地仰头蹭着池羽尚未收回的手。
“说了。他......他让我自重。”池羽面上不起波澜，平静如常，声音仍旧没有什么起伏。
“什么？什么自重？”洛川的语气陡然上扬，带着些不可置信，眼睛瞪得溜圆。
“池羽，你怎么同他讲的？”
“我同他讲‘容与上仙，自第一次见你我便心系于你。只是碍于当时你年岁尚小，并未言明。现如今你已经五千余岁，我年岁也不小了。今日特来问问你，是否愿意同我结为仙侣......’”
听到第一句时，我与洛川面色如常，并未多想。第二句出来，洛川便皱了眉头，再往后听便有些忍不住表情崩坏。洛川拍了拍池羽，示意她停下别再继续向下说了。听到这儿我也彻底明白了。
“你这样跟在大街上随便拉了个人说要和他生娃娃有什么区别？”
我在一旁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时间接受的信息太多，我感觉整个人有些飘飘然，池羽的声音似乎从天外传来，轻轻柔柔，模模糊糊。
“我同他说了，我不喜欢孩子，不过他若是喜欢的话，生一个也可以，最多一个，不能再多。”
“然后呢？”洛川声音似乎有些抖。
“然后，他让我自重。”
“然后呢？”洛川声音拔高了一个调，又问了一遍。
“然后我便说，‘男欢女爱，实属平常，容与上仙不必害羞，若皆自重，哪来的万物生灵延绵不绝、生生不息？”
说到这，她兀自停住，向来没什么神情的脸上难得显出半分纠结。
“然后他便甩袖走了，并未回答我，但我猜想，他时不愿意。容与走了，化介也跟着他走了。”
“旁边还有别人？”
“有，除了化介还有月渚，还有几个叫不上名来的仙娥。”
洛川低下头，半晌没说话。
我想了想，月渚不是个话多的，化介人虽爱动但没这么八卦，只盼那几个小仙娥不是些爱嚼口舌的，不然指不定要传遍九重天了。
“你们是怕他们向外说吗？”
我怔愣一下和洛川几乎同时抬头，看向池羽。
“不必担心，便是整个九重天都知晓又如何？我从不觉得我的心意拿不出手，喜欢又不是伤害，厌恶可以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为何喜欢便觉得难以启齿呢？”
“我喜欢容与，这是事实，他让我自重，也是实情。九重天规则严密、刑苍上神执法严厉，不会有谣言。我无愧于自己的心意，即便再多人知晓那日之事，我亦无惧。”池羽眉目端正，神色清明。
“说得好，做事何须瞻前顾后，无愧于心便好！”洛川拍桌而起，慷慨激昂。吓得白白窜起身，抖落几只正在吃奶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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