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道甚夷,而人好径

凌厉剑气扑面而至,王道剑不由分说拉起崔桦上前格挡。

剑鸣长啸,逐鹿城风雷之声四起。

崔桦虎口发麻,连退数步,砰的一声跌坐下来。

“轰……”城主殿剧烈摇晃,隐约有锁链碰撞声响,李长悠头晕眼花赶紧捂住耳朵,熟悉的恍惚感再次袭来,谁能想到不在戌时金龙也能发怒。

走尸这时候倒是反应迅速,已经围坐一处运转化尸诀抵御,李长悠艰难伸出神识,向尸群撑开的保护圈靠拢。

“剑招不够利落,藏经阁那卷屠龙剑意到底看上你哪点?”乐安真人俯身抱起晕死过去的寒生,逐鹿城城门被流水剑破开一大道口子,乐安真人抬脚踹开大门。

守门的甲士低头眼神闪躲。

惊雷恪尽职守迅猛劈向二人,乐安真人挥手弹开不长眼的雷霆,又一道惊雷轰隆奔向她怀里,寒生摊开的掌心冒出一道银光,大片龙纹覆盖上她的手臂,雷蛇嘶嘶作响,终是没入地下,不见踪影。

乐安真人循着金光所在,缩地成寸,一路爆冲。

“元婴尸王?倒是少见。”

尸王身后乐安真人闪现而至,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空荡荡的脑袋,

尸王惊得原地化作一滩尸水,转眼又出现在十米远,曲背弓腰嗬嗬嗬朝乐安真人呲牙。

乐安真人眉头轻蹙,眼中戾气一闪,“化尸诀?”

“持剑长老!”崔桦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给乐安真人看自己拿到王道剑了,然而举手之间空空如也,她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空白。

显然,王道剑再次从她手里悄悄溜走了。

乐安真人看见崔桦的脸也一时怔然,良久才轻叹一口气,她没想到王道剑方才是被崔桦握着,现下给它溜了,不知何时才会再出现。

罢了,乐安真人揉揉眉心。

“崔桦,顾三刀会在城外接你。”

崔桦被乐安真人点了点手背,冰冰凉凉的指尖触碰到肌肤,带来几丝怪异的灼痛,她低头,恍然发觉自己原先烙印龙纹的地方正在褪色。

崔桦一脸错愕,闻言更是嘴唇紧抿,手指不自觉搓动衣角。

“无碍,你平安便好。”

乐安真人以手作剑,所指之处万物避退,霎时为崔桦开出了一条通向城外的路。

一道暗红身影抢先跑在崔桦前面,扬起一阵血气。

乐安真人双眸幽幽,似在思索。

顷刻之间,尸王已将奔至城门李长悠身前,乐安真人不再犹豫,迈上几步便只离尸王几步之遥,她却没有直接送尸王归西,而是好兴致地玩起猫抓耗子的把戏。

尸王化作一道血光往李长悠反方向奔去,留下一群走尸茫然望着城内还没来得及带出的兽尸。

李长悠却心跳如擂鼓,匆匆一瞥中她分明瞧见寒生趴在那华服女子肩头,来不及深思李长悠已抬脚跟上。

是敌是友?李长悠无法进到城内,只能沿着城墙爬行,下方追逐的一人一尸满城残影,李长悠蹲在墙头,脑袋随着快速晃动,像只无处下爪的猫。

不消多时,城下便没了动静,李长悠探出头,一缕金光忽明忽暗,华服女子果断扭头放弃和尸王玩你追我赶的游戏,速度猛然提升冲向金光。

“咻!”

一支冷箭破空袭来。

李长悠气机凝滞,如坠冰窟,她只觉肩膀一麻,聚集在丹田中的灵力似被飞箭绞碎,人几乎要从墙头栽落城内。

头顶有雷云舒展。

她死死抓住城墙,低头凝聚灵力。

城下白影再次拉弓上弦,有箭匆忙与李长悠擦身而过。

“嗬滚出去嗬,你们这些嗬嗬嗬怪物!”阴沉嘶哑的声音从白影男人牙缝中挤出,李长悠冷着脸拔出箭头,警惕看向下方的“人”。

弓弦发出轻微响声,赵珉双目赤红,狞笑着掐出法诀。

箭雨奔至,李长悠勉强激发灵力,几道雷光破开散发阴寒之气的玄铁箭矢,犹如困兽之斗。

赵珉从暗处步步走近,炼气八层的威压再次将李长悠身上灵力打散,她双拳紧握。

明明是炼气八层的灵力波动,那男人身上却没有一丝灵力,只有浓重的尸气萦绕周围。李长悠指尖微动,虽然缓慢,但化尸诀的确还在运转。

“你不也一样是怪物?”李长悠对着自己喉咙处轻点。

男人突然激动得除了嗬嗬嗬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断裂的喉管同尸王一样冒着鲜血,看上去死人味纯正得惊人。

李长悠侧目,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冷笑。

男人被激怒到极限,张口一吐,一团滋滋冒烟的尸液流淌而下。

赵珉眼中的恼怒变作寒意,“多说无益,今日我只为除魔卫道而来。”

李长悠哑然,忍不住上下打量赵珉,尸气重得离谱,又非说自己不是走尸,她猜测过对方可能是个鬼修,但被鬼修除魔卫道的滋味也实在脱俗得很。

此前李长悠也在疑惑尸王是人是尸,尸王人性化的行为过多,不得不让李长悠怀疑她或者她们也只是修炼化尸诀的鬼修。

她拧眉沉思,却被一缕金光打断思绪,李长悠瞳孔扩大几分,王道剑极其隐蔽地落入赵珉身后瓦砾,光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赵珉并未察觉异常,保持抬头仰望的动作让他并不舒坦,作为逐鹿城百姓,他可以自由出入城内外,但李长悠显然不行,城外那群怪物里只有头上有龙纹那个能进。

他撇撇嘴,并不愿意屈尊跳上城墙。

城墙上数百箭矢齐齐发出嗡鸣,眼下容不得李长悠一心二用。

尸液只是在脚下蔓延,赵珉单手结印,始终和她保持距离,几个回合下来,李长悠不由得摩挲着被箭洞穿的伤口。

宗里的法修似乎也很喜欢弓箭。

尸液一念便至,李长悠朝地上重重一踩,地底爆发出细碎雷鸣,尸液不敢越雷池半步。

赵珉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李长悠瞥了他一眼,似是想到什么,她眼神变得遥远,嘴角扯出一抹讥嘲。

“除魔卫道?”

“尸王逃窜,你为何畏畏缩缩躲在后面观望?”

冷箭再次擦过。

“妖兽食人你又为何不挺身而出除魔卫道?是不想吗?”

赵珉经不得激,一拳挥出,李长悠毫无章法地硬接住他一拳。

拳风伴随着令人心神不宁的鬼吼,阴冷的刺痛感遍布全身,李长悠动作变得迟缓,周围一切也在变慢,整个人如坠云雾。

有风吹来,耳边好似响起一声悦耳铮鸣,眼珠不自觉挪动,她无意瞥到一缕金光,王道剑在最远处的墙缝里露出一小截剑柄。

赵珉满腔怒火对后面的王道剑根本无知无觉,只是看向李长悠的眼底阴狠更甚。

“说到底,你只是爱抽刀向更弱者,不用正面对抗强者便能理所应当获得强者地位……”李长悠吐出一口血沫,望着赵敏猩红的双眼,语气无不讥讽,“大道甚夷,而人好径。”

赵珉五指化刃,立时破开李长悠的护体灵力,利爪扎进血肉,骨肉破裂间李长悠再次听到铮鸣。

远处华服女子身影渐近,铮鸣瞬息即逝,金光缩回城内,再寻不见踪迹。

李长悠看见寒生晕过去的模样也是一愣。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引我近身,可惜,在绝对实力面前,近身也是你死。”赵珉阴沉着脸,怒极反笑。

李长悠眼神幽深不见底,冷冷回望他。“久走夜路必闯鬼。”

一阵令人牙酸的脆响,赵珉倏然发觉自己无法动弹,李长悠肋骨死死卡住利爪。

“轰隆!”

以身为引,招雷万钧。

城内上空雷云涌动,生生裂出一朵劈向李长悠。

“天雷锻体诀,进度23%,回收价22300灵石。”

赵珉惨叫得很有精神,李长悠咬着牙又掐了遍雷诀。

直到天雷锻体诀进度到25%后再也无法上升,赵珉再也惨叫不出来,雷云在消散前终于被拉回逐鹿城。

李长悠靠在墙边倒吸着凉气,徒手塞回流出来的肠子,雷力加持下周身麻痹,她此刻全然感觉不到丝毫痛意。

取出一枚促销价买下的回春丹服下,她才喘过气来。华服女子带着寒生已经远去,她现在一根手指都动不了,陌生的雷力持续在体内发威,李长悠蜷缩成一团,好似晕死过去。

直到剧烈颠簸将她惊醒,背上还是濡湿的尸液,尸王一手拎着几个走尸在墙边跳跃。

雷力撑得她经脉发痒,李长悠痛得睁大双眼,实际上,她怀疑眼睛被雷劈坏了,眼前忽闪忽闪一片。天空一下暗淡下来后,隐约露出几条淡紫色或淡金色的云团。

头顶乌云密布,自己身上也隐有微光,虽然灰蒙蒙一片,但李长悠感觉应该是在发光,她想到闻人澹溪说过的望气,如果那些云团真的是人的气运,那她看起来真的很有死相。

李长悠眯着眼朝上望去,逐鹿城原本深紫色的天空褪色许多。

空中五彩斑斓的云团大大小小散落在城内,唯有那一团深紫色的云团在城门停留,李长悠顺着云团望去,整个人陡然挣扎起来,嘴里有气无力发出细微的声响。

视线中顾三刀在城外拉着那团紫雾,她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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