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贞贞,你终于回来了

今日是去西北接手铁矿队伍出发的日子,程越之同样起了个大早,这由他一手操办的事总归是要去送送行。

不过为了低调行事,他并未穿官服,而是一身藏蓝色锦袍,头顶随意插了一根玉簪,虽简洁却依旧看得出雅致,把他脱俗的气质衬得更甚。

庄允良同样未穿官服,为了方便赶路他甚至换了一身布袍,更显干练沉稳。只是这布袍的腰间还挂着一个绣着梅花的香囊,看起来着实有些别扭。

程越之望向他腰间的眼神暗了暗,嘴上却用着最随意的口吻说道:“路途遥远,诸位还要多多小心,今日就此一别,我在京城等这个味的好消息。唉?庄司务这香囊倒是别致。”

“哦,这是友人所赠,带着友人的心意求个平安。”庄允良说着摸了摸这个香囊,脸上露出了眷恋的神色。

程越之的笑容差点就绷不住了,这香囊他秋狝才见夏言贞戴,一模一样,连味道都不差分毫。

他此刻越发觉得自己让庄允良去西北走一遭是多么正确的决定,至于回来升不升官?小问题,等庄允良回到京城,自己早就把夏言贞娶回家了。

想到这,程越之脸上的笑又变得灿烂起来,旁的人看到只觉得宰相大人意气风发,让工部这些人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个二个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我就送到这,祝各位一路顺风。庄司务,别忘了有任何事及时写信告知。”

“下官明白。”

寒暄之后,庄允良率先翻身上马,带着工部的人往城外走去。

程越之在与他们告别后,转身骑上马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他想早些办完今天的差事,好腾时间去见想见的人。

夏言贞今日当值,早早就来到太医院,翻看着别人昨夜新记录的脉案。

没过多久,一个医士跑进来,左右张望了一下,走到她身边,着急地说:“夏医官,我找遍了太医院只见你一个女医在,宰相府派人来请大夫,说宰相府大少夫人身子不太好,想寻人看看呢!”

夏言贞一听是程家,当即拒绝:“哟,我今儿当值走不开,要么你去找找其他医女?”

那医士哭丧着一张脸,哀求道:“哎哟我都找遍啦!这不是一个人都没找见才来找您嘛!眼下宰相程府的人还在门口等着呢,说是那位大少夫人见红了,胎不稳,大理寺丞急的要杀人了,这才找到宰相大人拿着腰牌来太医院请人的。”

说了半天见夏言贞还是面露难色,那医士赶忙双手合十,朝着夏言贞便一个接一个的鞠躬,口里还念叨着:“姑奶奶我求求你,我这今天要是从太医院叫不过去一个医女,万一程家大少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大理寺那位活阎王怕是会弄死我,我求求你了!”

夏言贞摇摇头:“怎么会,他还能违了朝廷律法不成?”

“哎哟喂!那位在大理寺,随便找个案子说你跟那案子有关你能怎么办!再说了,咱们医者仁心,我知道你跟宰相大人有过节,可那大少夫人何辜,稚子何辜啊!您说是吧?”

医士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就差给她跪下了。

班房里其他人听见动静也看了过来,弄得夏言贞好生尴尬,只得无奈应下,提起自己的药箱跟着那医士往程府走去。

夏言贞不是第一次来程府,但程庭之所住的南院她确是第一次跨进,比起程越之所居西院的雅致,南院更显古朴幽静,和主人严肃的形象如出一辙。

夏言贞脚步很快,一来带路之人确是很着急那位少夫人的身子,二来她自己也害怕碰见她害怕碰见的人。

等走到白薇的房门口时,夏言贞已经出了一身薄汗,麻布中衣黏在身上,有些发痒。

虽然白薇和程庭之二人只见众说纷纭,可明眼人能看得出程庭之对这位教坊司出身的夫人极为舍得。

京城的冬日寒冷,但白薇在屋子里却只需穿着春衫,光这炭火一样便得花费不少银子,夸张点说这一冬天可能要花掉夏言贞当初珍源堂三年的收入。

猛然这么一热,夏言贞手上原本不怎么再生的冻疮又开始发痒,手也变得红通通。

“大少夫人,太医院的夏医官到了,快让她给您瞧瞧身子吧!”

白薇抬眼看了看夏言贞,神情倦怠,喃喃道:“我这身子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死了算了,成日被拘在这院里有什么好活的?”

“夫人您千万别这么说!为了您肚子里的小公子您也得好好养着啊!”婢女吓得连忙劝她,这话要是再给大公子听到,她们这些下人又得被罚钱了。

白薇苦笑一声,说道:“孩子?若是我把他生下来,以后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个教坊司的乐伎,那才是丢脸吧!”

夏言贞皱着眉头听着主仆之间的对话,心里对这轻贱性命的行为十分不满。

她是死过一回的,自是知道性命的珍贵,若你想要自由,留着命才好争取,死了被人埋在棺材里,比屋子还小的地儿,自由何在?

婢女见主子又自怨自艾起来,赶忙对夏言贞说道:“医官,别站在那了,快来帮我们夫人瞧瞧吧!我们夫人这几日茶饭不思,睡不好觉,瞅着人也瘦了不少,说是肚子有坠痛感,今儿一早还见红了,您给看看到底什么个情况吧!”

夏言贞应声走到白薇的榻边,细细为她诊脉。

白薇虽然嘴上说着不想活了,可见夏言贞诊脉时表情严肃,自己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生怕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真有什么大问题。

好半晌,夏言贞收回手,冷淡地说:“心腹生邪气,我给夫人开些麦门冬汤1,好好将养着,平日里不要吃生冷之食,每一餐也不要吃得太饱。等到腹部不再有痛感,平日里可在院中散散步,有助生产。”

“多谢医官。”

一旁的婢女赶忙道谢,正准备按照惯例给她包点辛苦银,却听得她对着自家大少夫人开口说道:“只是夫人的心病,恕我无法为您医治。”

“医官这是何意?”白薇不解。

夏言贞笑了笑,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方才我听夫人说,担心您腹中孩子长大后会因着母亲的出身而不受待见,这倒是有意思。我从来只听过母凭子贵,这子凭母贵倒是头一回听说。说白了,只要程大人官运亨通,他孩子的母亲无论是什么出身,都是尊贵的官夫人,孩子也一样。”

白薇嗤笑一声,戚戚然道:“哼,医官好口才,你可知我入府以来听了多少风言风语?我与夫君两情相悦,可就因为出身是云泥之别,我便成了不要脸的那一个了吗?”

“旁人所言何需在意?”

“你说的轻巧,那是你没经历过罢了!”白薇说着又有些悲切,吓得婢女赶忙给夏言贞使眼色,让她别再说了。

夏言贞摇摇头,顺手给白薇加了安神香的方子,一道递给婢女,然后收拾东西告辞。

她没经历过吗?或许是有的吧!

订亲四年没娶她过门的时候,京城里谁见到她不明里暗里讥讽几句?后来她家里出事,被程夫人上门退亲,再到流放的路上听到的那些污言秽语......

可这些比起来,都不如家破人亡来的痛,也不如头骨碎裂来的痛。

算了。

她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白薇所在的院子,心想人各有命,随她去吧!

因着夏言贞脑子里思绪万千,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前边带路的婢女并未把她带去角门,而是去往了另一个地方——程越之住的西院。

“医官,就到这了,我还有事,剩下的路您自己走吧!”婢女见自己这趟差事已经办成了,立马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个没影。

夏言贞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出程府的路,这里是程越之的院子。

她当下明白自己是被程越之算计了,恼火之余还是依着自己记忆里的路往外走。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程越之的西院早就变了样,很快她便迷了路。

走着走着,她来到一间很大的屋子前,一缕缕青烟正从窗子里飘出来,影影绰绰还能看见白绫随风飘摇。

这场景可真够渗人的,看得夏言贞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转头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可刚走两步,便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贞贞......贞贞......”

这声音如招魂一般,让夏言贞的腿脚动弹不得,只能愣在原地,听那声音一遍遍倾诉着。

“贞贞,你喜欢这院子里的模样吗?我早就让人全部重新翻修了一遍,想着娶你过门怎么能让你住旧院子。”

“可是我没能等来你。说起来你也真是狠心,这么多年,你一次都没有来过我的梦里。”

“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你。”

“你再等等我好吗?害你的人,害你家人的人,我都找出来了。等我让他们都付出代价,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那声音还在继续,一字一句像惊雷一般在夏言贞的脑子里炸开,这是程越之。

她凝了凝神,挪动着脚步轻轻地走到门边,伸头往里探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只见程越之一身月白色衣袍跪坐在地上,俊美的侧脸满是泪痕,他抚摸着面前的牌位,似是抚摸恋人的脸颊,满是深情又带着满满的痛楚。

他身旁高高的桌台上点着香烛,两侧还挂着白绫,是很明显的灵堂样式的桌案。

而他手里那个牌位,上面赫然是自己的名字——爱妻夏氏言贞。

这场景让站在门外的夏言贞头皮发麻,谁见到别人对着自己的牌位诉衷情这种诡异的场面不会感到害怕呢?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原先在村里学到的脏话,然后拔腿就跑,甚至是慌不择路。

可没跑几步便觉得身后一阵劲风袭来,紧接着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揽住自己的腰,然后重重跌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程越之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在耳边响起:“贞贞,你终于回来了。”

1.麦门冬汤:麦门冬一升,人参、甘草、黄芩各二两,干地黄三两,阿胶四两,生姜六两,大枣十五枚。以上八味药分别切碎,用水七升煎煮,煎至汁液减半,加入清酒二升及阿胶再煎,取汁三升,分为三服,中间进食稠粥。主治妊娠第六月忽感胎动不安、寒热往来、腹内胀满、身体肿胀、惊惶恐怖、猝有所下、腹痛如欲产、手足烦疼等。——出自《千金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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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贞贞,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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