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有可能叫李可可，但是听着像个小孩，好奇怪。”蒋筠还在反复对比几张纸条，把单据拿起来朝向窗户，试图辨认汤汁下的字迹。
“都去试一遍就知道了。”灶台的锅里还放着宫保鸡丁，徐行又饿了，老忍不住看，他想赶紧走。
三人退出狭小的厨房，重新回到卫生间打电话。
蒋筠拿起听筒，确认里面还在响着嘟嘟声，松了一口气，“拨打李万可的电话。”
听筒里还真有回应，虽然响起的是冰冷的电子音，“你好，暂未查找到该用户。”
蒋筠换了另一个名字。
试了几次，李万峰这个名字终于对了，听筒那头的人工智能沉默了片刻，仿佛不想拨打这个号码。
蒋筠又重复了一遍，眉毛微蹙，字咬得很清晰，“现在，拨打李万峰的电话。”
听筒那头仍在沉默，但碍于程序的底层色彩是服务，他无法违背用户需求。
当蒋筠马上要再喊一遍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打了出去。
没一会儿，电话接通了，一个中年男人惊恐的声音从水龙头那边传来。
“喂，喂！救救我，求求你，它一直看着我，救命！我要被发现了！救命啊救命！”
仓皇失措的声音带着恐惧和哭腔，他语无伦次的求助着，除了压抑的低声哭嚎说不出别的话。
“李万峰！你是李万峰吗？”蒋筠打断他的话，试图和他正常交流。
那边的男人哽咽了一下，像从噩梦里被惊醒了，“对对我是李万峰，你是谁你能不能救救我，带我出去，它一直在看我我觉得他想杀了我。”
他勉强说了两句话，又开始无助的重复救救我。
“你现在在哪？”蒋筠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放弃了平和交流的想法，直接发问。
李万峰飞快回答，“我在书橱里，我在书橱里。你拿一双墨镜来，还有口罩，帽子，都可以，不然它会认出我，快一点求求你我真的很害怕。”
听声音明明是个中年人，此刻却被吓得魂不附体，不问他问题的时候就只会絮絮低语，或者呜呜地哭。
“我们直接过去吧，我看他快崩溃了。”眼看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晴山提议现在去书房。
“好。”蒋筠把水龙头放在洗手池里，没挂电话，以防万一。
书房是这套房子里最小的一个房间，也是最靠里的房间，几人还没检查到，没想到这人就藏在里面。
“不是说梦魇在梦里就是老大吗，怎么他那么怂？”徐行怕被李万峰听到，悄悄跟两人小声吐槽，“而且我们进来了他都不知道。”
晴山摇摇头，如实道，“不清楚。”
按照秦泱所说，梦魇在这里几乎是全知全能的才对。
电话接通的时候，她还以为要经受什么考验或者对峙，甚至做好了战斗准备，没想到打了个求助电话，她们还是被求助的一方。
“别研究了，梦魇这样是好事，你们打混合体还没打够吗？”蒋筠难得放松一下，不想气氛又沉重起来。
“说的对，”徐行连连点头，摸着自己秋千一样荡来荡去的左臂，“要是再来一个智能电视怪、四蹄书橱怪，我可真要埋在这了。”
说到这里，晴山不禁多了几分警惕，“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个电话也有可能是梦魇的陷阱，进了书房一定要小心。”
蒋筠比了个OK的手势，等所有人都避开书房门口的位置后，缓缓推开了书房的门。
这间书房有一个很大的书橱，几乎占满了整面墙。
上面大半是透明玻璃，可以看到里面除了杂志小说，就是各种教辅材料。
书橱下半截是木质的，看不到里面有什么，李万峰应该就藏在里面。
门边有一张用旧的学习桌，粉色的，贴了各式各样的卡通贴画，墙上还挂着几张卷了边的男明星海报。
应该是个女孩的房间。
这个房间很小，万一门被关上，在里面遇到了危险可以说是逃无可逃，所以几人商量了一下，徐行和米糕留在门边守着，蒋筠带晴山进去。
要是真有什么情况，能争取一点逃脱时间。
晴山和蒋筠吃了卧室的亏，没敢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只用眼睛观察。
这里的手机摄像头相对来说比较少，只有房间一角有三四个长成一堆，像几朵黑色的蘑菇。
蒋筠的鞭子已经燃起了细碎的蓝色火焰，三人对了个眼神，晴山猝不及防拉开了书橱下侧的门。
没有想象中的妖魔鬼怪从门里弹射而出，反倒晴山突然开门把躲在里面的李万峰吓了一大跳。
他背朝外蹲在里面，惊惶地抱头大叫，“救命啊！！我不想死——”
晴山下意识后撤一步，发现里面的人抖得比自己还厉害时，松了一口气。
她手里的木棍点在他后背上，“叫那么大声你很想被发现吗？”
李万峰身子一僵，冷静下来，缓缓抬起头，仰视站在书橱门口的两人。
刚才在电话里就是个女孩的声音，应该就是她们。
李万峰终于放松下来，他顾不上说话，捂着自己的脸，眼睛不由自主的四处寻找摄像头的踪迹。
蒋筠拿出在客厅找到的口罩和墨镜交给他，李万峰如获至宝，连忙给自己戴好，并用手摸了摸，反复确认整张脸都被掩藏了起来。
李万峰缓缓爬了出来。
在书橱里藏了太久，他走路都有点两腿打颤，跺了跺脚才找回力气。
他把从书橱里拿出来的书再挨个放回去，晴山瞥见有一本武侠小说是她大学时候很爱看的，也很火爆。
那时候还没有天灾，天灾开始后，这种幻想题材的小说就很少了。
李万峰还是有点害怕，收书的时候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一眼晴山和蒋筠，确认她们还在。
收好书，他搓着手问，“刚才是你们找我是不是？”
“对。”蒋筠出声回答。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万峰彻底松了一口气，他焦急地问，“你们看到可可了吗？”
“李可可？”
“对，她是我女儿，你们见到她了？”李万峰连连点头，语气欢欣。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递给每个人看。
上面是一个穿中学校服的女孩，圆圆地眼睛，嘴唇微抿，扎一个简单的马尾，看起来是个安静内向的女孩。
原来还真有个叫李可可的女孩，难怪外卖的名字变来变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在房子里看到她。
“没有见到。”晴山记下女孩的长相，把照片还给他。
李万峰有些失落，非常宝贝的把照片放回衣服口袋里。
晴山和蒋筠对视一眼，有点奇怪这梦魇怎么对自己的梦境一无所知。
他收好照片，但仍不放心，眉头紧紧皱起，肉眼可见的难过起来，“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可可了，她会不会……会不会已经被吃了……”
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找到了目标一般神情坚定。
“你们能不能帮我找到它！你们能找到这里，一定有本事杀了它，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救我出去……求求你们，否则我一定也会死在这里的！”
兀自说完，李万峰又哭起来。
站在门口的徐行看着李万峰的崩溃模样，敲了敲门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神情不耐烦道，“大哥你能不能别哭了，哭得我头都大了。说点有用的，你是谁，为什么在这，谁要杀你，怎么出去，别浪费时间行不行。”
李万峰被他一番话哽在当场，顺了好几口气才抑制住哭声。
他垂着头想了一会儿，但依然没理清思绪，开始乱七八糟的回答问题。
“我的手机要杀了我，不对，它应该是想吃掉我，我新买的最新款BOC三代，可以对接芯片到手机里的那种，花了好多钱。”
李万峰似乎又陷入了回忆，墨镜后面淌出两条泪来。
“我一直都很听话，按照BOC非常严谨高效的安排在学习，生活效率也真的提高了，我特别高兴，特别后悔我为什么没早点买它……要是早舍得这笔钱，我就能早点进步，公司就不会淘汰我了……”
他说到伤心事，又呜呜哭了起来。
蒋筠也被他哭的烦躁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种新的精神污染。
“天灾之后每天都有公司裁员或者倒闭，公司裁你可能和你的工作方式是否高效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单纯缺钱了。”晴山截住他的话头，提出自己的看法。
“不可能！广告上说的很对，工作和生活效率都是能够提升的。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你的层次没有达到那么高的水平，就没法合理安排自己在有限的时间里获得更多的提升，专家帮你安排好了，你就跟着做，这样才能走向成功。”
晴山微微蹙眉，对他的想法并不认同，“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都说因材施教了，怎么可能所有人按照一套模版就能生活好的？”
李万峰不哭了，他支棱起来，觉得晴山的思想实在很有问题，“模版也有好的有坏的，你又没有那个本事，什么适合不适合，你觉得自己跟专家一个高度吗？你——”
“停！”蒋筠走上前来，把两人隔开，“你们俩，辩的很好，但是现在别辩了。”
“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听一团代码的。”晴山不服气的在后面小声嘟囔。
“停！我说斯到普！”蒋筠像一只炸毛的老母鸡，对身后不听话的鸡仔怒吼。
晴山乖乖闭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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