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筠的火焰顺着长鞭燃起,她扬起手臂朝前一挥,在蝇群和几人之间划出一条炽热的分界。
那些苍蝇似乎被吓了一跳,身形有片刻的凌乱,但它们很快又纠集起来,结成一块更加牢不可破的钢板,跃跃欲试着要往这边扑来。
熟悉的攻击意味让晴山心中暗惊,她眼神下意识寻找米糕,却没看到它。
蝇群的嗡鸣本身也带有一定的精神干扰能力,她没能感应到米糕的位置。
“这火坚持不了多久,快跑。”蒋筠转头提醒几人。
晴山果断决定,“分头跑。”
她话音刚落,四人就一头扎进树林里四散奔逃。
任鸿雪刚使用完能力,体能和精力都有损耗。
但其他几人并不知道,所以跑了没多远,他就被身后的蝇群瞄准。
眼看蝇群铺天盖地的冲过来,他干脆就地站定,顿时,周身的落叶和风都乍然凝固。
任鸿雪的眼瞳已经变成了纯然的白色,他微微张口,似乎念念有词。
抬起的双手两侧结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他以剩余的精神力向着蝇群覆盖过去。
透明的屏障渗入蝇群,如同水流沁入石板,一鼓作气的蝇群仿佛忘记了集体的目标,出现了许多茫然乱撞的身影。
即使苍蝇没有智慧,但第一次控制如此多的个体,加上蝇群本身带有精神污染,任鸿雪维持的很吃力。
很快,精神屏障被苍蝇们撞破了许多细小的孔洞。
他全神贯注的收束着自己的能力,但也知道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只能给她们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按理来说人要跑过苍蝇的速度是很难的,晴山从地上捡了一根手臂粗的树枝,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但往前跑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看到蝇群跟来。
她脚步不停,转头向后看去,却发现了一个独自支撑的身影。
“任鸿雪!”她下意识喊他的名字。
这一声惊动了正逃跑的其他两人,蒋筠看到任鸿雪时,晴山已经朝他跑了回去。
蝇群钻入皮肤口鼻的恶心感仍存,她也没有必胜的决心,但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此刻回去是否是所谓的最佳选择。
她很清楚一定会有数不清的人在厄梦里死去,任何一场竞赛都会淘汰很多参赛者,必要时刻取舍和放弃是很重要的。
但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这个问题徐行被洞穿手臂的时候没想过,蒋筠暴露在混合体面前的时候也没有想过。
她们都没想过正确,只觉得即便有人死,一定不能是现在,更不能是自己的同伴。
晴山还没跑到跟前,枝干已经精准的向前抛去。
蝇群正中心被撞出一个洞,让它们乱了阵脚。
它们飞快修复了那块意外,重新裹成一张恶心密实大网。
但趁着这个空档,晴山一把抓住任鸿雪的手腕,带着他往树林里跑去。
蒋筠也跑到了两人身边,她双手往地上一按,火便顺着地上的落叶着了起来。
两条火龙在晴山任鸿雪身后汇合,然后陡然变高,形成将近一人高的火墙。
借着火墙的掩映,晴山带着任鸿雪跑出去很长一段距离。
和上次一样,无数苍蝇投入火墙。
蒋筠的力量无法抵挡数量如此密集的蝇群,没过多久便明明灭灭,许多苍蝇从其中飞了出来。
它们很快锁定了正在奔跑的两人。
树林里有很多一人高的小树,晴山每次经过,就会将树干狠狠推动,枝叶剧烈晃动起来,能干扰一部分苍蝇的判断。
蒋筠也放弃了用火焰抵抗,长鞭卷住几棵树干猛地一甩,许多枝叶一齐晃动,将途径的蝇群暂时围困其中。
她拉着任鸿雪的另一只胳膊,两人几乎是提着他往外跑,但即便如此,那些苍蝇的速度还是比人快多了。
它们像狗皮膏药一样难以甩掉,追到三人身后时,甚至没有像上次那样急于包裹,而是朝她们前面飞去,想要封住前面的路,把她们困死在这个圈里。
晴山把任鸿雪的重量扛在自己身上,蒋筠得以腾出空来,用长鞭划出几道缝隙,以供三人缓缓前进。
但她的力量也快消耗殆尽,火焰越来越小,到了后面,几乎是在用鞭子本身的力道抽出空隙了。
苍蝇成功完成了包围,视线被彻底遮挡,晴山看不见这个蝇群究竟有多大,是否还有源源不断的苍蝇从腐化物中生成。
但几鞭子下去,缝隙已经不足以让三人穿过了。
缝隙即将合拢的当口,一个人突然冲了进来,接着某种刺激性液体兜头浇了下来。
晴山被呛得无法呼吸,但这股熟悉的味道很快让她反应过来,是醋。
周燃提着一桶醋冲了进来。
很快,每个人都被淋成了酸汤鱼,苍蝇们似乎很不喜欢这股味道,原本正在收拢的蝇群混乱起来,范围逐渐松散扩大。
“咳咳咳!好呛人!”蒋筠伸手抹了一把脸,“哪来的醋?”
周燃把空罐向外扔出,撞在蝇团上打散了一块,“刚去厨房拿的。”
晴山努力习惯这股味道,回忆起来,“苍蝇确实怕醋,小时候我妈会用这个熏厨房,应该能拖延一会儿。”
蝇团已经形成,它们碍于味道不敢靠近,但又不甘心离开,仍在他们身边萦绕,嗡鸣声仿佛带上了几分烦躁。
周燃提醒道,“夜风很大,树林空旷,我们得快点离开,过不了多久醋味就会消散。”
蒋筠把醋尽量在四肢抹匀,懊恼道,“任鸿雪还没恢复,我也点不出什么火了。”
对于他们这些新手来说,这种程度的能力消耗太频繁了。
晴山看了一眼远处的宿舍,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回去,难度很大。
她从地上捡起一把树枝,把它们变成一束握在手里,“小筠,再帮我点一把火。”
蒋筠伸手在树枝顶端一握,火苗便顺着新生的树叶燃烧起来,“山山你要做什么?”
“只要尸体还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苍蝇产生,我们跑不过它们,迟早会被吞噬。”
她惊呼,“你要去烧掉尸体?”
晴山点头,“我冲出去,你们就朝宿舍跑。”
周燃拉住她,“太危险了。”
那些苍蝇一定会反扑,可能尸体还没烧完就被扑灭了。
晴山反而笑起来,“没事,我有帮手来了。”
说完,她就挥动火把,从火焰打开的短暂缝隙里冲了出去。
顿时,半数苍蝇跟了过去。
“山山!”
蒋筠还想跟过去,周燃背起任鸿雪,抓住她的手腕,“快,去厨房取灭火器。”
他们必须要拿到工具才能帮上忙。
周燃没有回头,带着蒋筠朝树林外的方向跑去。
晴山引着半数苍蝇返回尸体边,此刻这具尸体已经烂得没了人形,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点哪里。
即便她鼻尖充斥着浓郁的醋味,仍不能抵挡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晴山将火把掷出,地上那一滩腐化物便熊熊燃烧起来。
苍蝇们似乎被她的行为惹恼了,原本还在犹豫地盘旋,现在全朝着晴山涌来,瞬间就包裹了她。
但她没有挣扎,只是闭上眼睛,用心感应。
五米。
三米。
一米。
“喵——”随着一声尖锐的猫叫,矫健的狸花扑到了晴山身上,它碧绿的眼瞳在黑夜里放射出别样的光芒。
它站在晴山肩头,像一头敏捷的猎豹,低吼着驱逐不受欢迎的敌人。
米糕领着几只小猫紧随其后,攀到树上高高跃起,飞快撞散了晴山周身久久不去的苍蝇。
剩下的蝇群在六七只猫的来回冲撞下,根本无法纠集成团。
它们的速度比苍蝇更快,如同黑夜中的几道闪电。
失去了尸体庇护的苍蝇也渐渐失去活力,被猫爪绞杀碾进泥土里。
它们围绕到晴山身边,弓身发出威胁的低吼。
剩下的苍蝇感到恐惧,忽高忽低地胡乱飞走了,嗡鸣声渐远,晴山耳畔终于恢复了安静。
地上的火已经着完,墙根下多了一滩形状不明地焦土。
她走近看了看,已经没法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准备离开,去找蒋筠她们汇合。
回神间,地上一个绿色的东西突兀划过视野。
晴山下意识看过去,发现焦土旁边的树下,躺着一颗青苹果。
她眼中有瞬间的困惑,继而涌上茫然。
晴山弯腰捡起从尸体身上滚落的苹果,站在原地呆愣了很久。
原来在宿舍帮她吸引视线的那个学生是同桌。
她怎么会忘了,那个宿舍,那扇门,是第一天晚上听到广播时,她匆忙钻回的屋子。
作为这个学校的学生,她比自己更清楚违反校规的可怕,但躲在门后小心观察的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出来。
晴山第一次很认真的回忆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女孩,却只能记得一双好看的眼睛。
可她们并没有说过话,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为什么要救她?
因为这个苹果吗?
青苹果被保管的很好,表皮干净,水分充足,只有底部很小一块,产生了丁点腐烂的痕迹。
她可以想象得到,她一直用小小的触手举着这只苹果,从早上到晚上。
在拥挤的人群里,她会努力伸出头顶的触角,把苹果抬得高高的,当有其他觊觎苹果的触手伸过来时,她会狠狠把它打掉。
她圆圆的眼睛凶起来,应该会透出几分少有的坚韧,决定冲出宿舍门时,她脸上应该也是这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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