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两大国公除了她父亲辅国公，就是远在百公里之外的平秦王。
先帝临终前册封两大王，一位是武将沈楚一，一位是文臣司空寻，一位封为辅国公，一位封为平秦王。
当时盛德帝年轻气盛，先帝担心其掌国能力，便命两人辅佐少年帝王统治国家。
平秦王有一子，司空鹤。
司空鹤体弱，司空寻前几年便特地带他去武排修习，同时也好增强体健。
临行前司空寻上奏前往武派修习的时间是三年，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谢司衍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与平秦王同一阵营的想法，只是此法太过冒险。
若平秦王与之不是一路人，趁机禀报给盛德帝，那便是灭顶之灾。
只怕……是又要流放了。
他拿起涟漪波动的茶盏，只是观赏着，没有别的动作。
沈婧娇没有继续提议，只淡淡道：“殿下要做什么记得同我商量，我要确保张溪不会受到伤害。”
“你要保下张溪？”他疑惑开口，仿佛这是一件很天真的事情。
“她是我在汴京唯一的好友。世人只道我的不堪，只有她明白我的不易，愿意与我坦诚真心相待，这样的朋友，恐怕这辈子都没有了。”
所以，她的意思是要常松和张正明付出代价，但是要保住张溪。
“若是张溪知道她父亲的遭遇有你的参与，你猜她还会不会像你所说的这般待你。”
“这不是还没确定张正明一定跟此事有关，就算有关系……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
就算有关系，那这个恶人就由他来当。
她端起茶盏抿了口，清秀的脸上一派沉静，恍若此事她毫不知情。
谢司衍略显无奈地轻叹一声，罢了，他当就他当吧。
“若是张家真的参与其中，我会尽量从轻上报的。”
略显惊愕的眸子盯着他，“你不是说人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吗？”
“谁让你是我夫人呢？夫人的话，得听。”他含笑起身，慵懒的尾音像是平常人家逗弄夫人才说的话。
沈婧娇原本冻的发白的脸此时浮起一抹温红，但很快消散。
油嘴滑舌的男人最是可怕。
寒天之下，景致萧索，可盛阳之时，天下繁昌……
回去的路上曲清一手撑着脑袋，撇着嘴，问道：“姑娘，你有没有发现肃王殿下在你面前的自称都不是本王了。”
这倒是提醒到她了，好像上次过后，他就再也没有自称过“本王”，而她也很自然的以你我相称。
若不是曲清提醒，她到现在还没发现。
回府后她立刻去找了阿兄，沈潇柟刚用完晚膳准备去练剑，正巧碰到她回来。
沈婧娇问：“阿兄，去荆州雁门非你不可吗？”
“阿娇，我是定远将军，陛下亲封。若我推脱，沈家怎么办？”沈潇柟在中院擦拭剑身，见她蹙眉担忧放下剑，走到她身边给予安慰。
陛下的圣旨一下，就是死令。
若是阿兄推脱，整个汴京都会知道沈家将军先是降国，再是不愿守卫边疆，沈家将会成为饭后谈论的第一大笑话。
而盛德帝，也可以以此做文章，让沈家永远不得翻身。
她看着阿兄没有说话。
“一定要回来。”话落一颗泪珠陷入柔雪，微红的眼眶连带着鼻尖。
沈潇柟心里像有一根丝线牵扯着他，“家里还有阿娇等我，阿兄一定回来。”
她不害怕盛德帝再用手段将阿兄也从他身边带走，从那道圣旨就可以看出，盛德帝也是欣赏阿兄才能。
只有等沈家再次对盛德帝造成威胁，阿兄跟父亲一样无法上战场时再寻个由头至于死地......
但是由于上一世的结局，她还是不放心。
既然无法抗旨，那便一同去荆州。
只是如何去？什么理由去？得寻个法子......
隔天，沈婧娇一大早就出门赶往肃王府。
还没到肃王府门口，在远处就听见前方叽叽喳喳一片，都是女子的声音，她问：“曲清，前面在做什么？”
曲清探出头去，发现肃王府门前车马都要挤不进去，妙龄女子扎堆似的站在门口。
“姑娘，肃王府门口围满了人，全是姑娘家。”
沈婧娇拉开帘子，还真是，莫不是谢司衍一夜间惹的情事？这么不把她这个虚假且还没成亲的放在眼里。
她对车夫道：“就在这停下吧，前头进去了也不好出来。”
先前每次来都觉得肃王府门口这么大块地方空荡一片，白白浪费一处好地段，如今一看，地方还是太小了。
她向来喜欢素雅，发髻只簪了支青莲白玉簪，还有发尾挂着的长段流苏，挤进一群打扮妖艳的女子堆里，反倒是格外显眼。
她走得好好的，这路本就变的狭窄，谁知前面的女子突然转身。
“啊！”一道尖锐的声音在众人轻声的谈论间格外突兀。
顿然，视线汇聚在这一片。
那女子上下打量她一番，道：“你走路没长眼睛吗？”
“不好意思。”
说罢沈婧娇抬脚想要走，手腕却被拉住狠狠往回拽，“一句不好意思就想走人，我这衣服很贵的，可不像你身上随便一块破布就能做出来的。”
那女子再度打量，眼神充满鄙弃，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响了许多。
肃王府门口如今那么多人，说不定能闹出点动静引起肃王殿下注意。
他们自知入不了谢秦南的眼，但如今除了谢秦南就只剩谢司衍最有可能得到皇位。
虽说他曾明言不会争太子之位，但若是能被看上，当个肃王妃也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沈婧娇回头，也按照她的眼神打量了一番，讥笑道：“姑娘这衣服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我都在笑春阁见不少姑娘穿过，实在看不出是多好的料子。方才的事情我已经说过抱歉了，我正常走路你突然回头，本就是一场小误会，姑娘又何必非缠着不放。”
笑春阁是汴京的娱乐场所，此话一出那姑娘气的胸口打鼓，在她身旁一位打扮还算清秀的姑娘站出身来，朝那姑娘道：“方妹妹，何必为了不必要的人失了体面，让她好好道个歉便过去了，还是不要在肃王门口起争执为好。“
白净的脸上画着时下最流行的妆容，额前留着一排碎发，鼻梁微微翘起，仔细看是个美人坯子。
她说的话听着倒是大度，只是沈婧娇却不解，“我方才已经说过不好意思了，眼下应当是姑娘给我道歉。”
后面的女子终是耐不住，“我乃是御史之女方雨寒，我父亲是御史台方御史，这位乃是少傅之女姚筱竹，谁给你的胆子让我们给你道歉的。”
少傅之女姚筱竹名字一出，那些姑娘先是一片震惊，而后被失落代替。有这位在，想得到肃王垂青只怕是无望。
御史台？是那位公正清明的方御史。沈婧娇自顾自想着，方御史的女儿竟是这般......泼皮无赖。
方雨寒以为是她怕了，这才没了声音，道：“怎么？这就不敢说话了？”
谁知她竟说，“然后呢？”
“方姑娘何故同我自报家门？是邀请我去你家做客？”
方雨寒嘴巴一撇，怒目圆睁，“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一旁的姚筱竹出声，不似方雨寒那般刺耳的声音让人听了舒服不少，“敢问你是哪家姑娘？”
“沈家，沈婧娇。”
本就一群人围着看热闹，听到她的身份难免又开始嘈杂的议论起来。
方雨寒嗤笑出声，环着双手，“原来是你啊，落魄的沈家竟然还想得到肃王青睐，要做梦也别大白天做啊。”
沈婧娇纤眉挑起，扫视看向她的每一个人，“所以你们都是在这想得到肃王青睐？”
她的嘴角缓缓扯开一个戏虐的弧度，看上去十分不屑。
作为这一片人里身份最高的姚筱竹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被人如此轻视，端着架子道：“沈姑娘今日来不也是为此吗？你还未同方妹妹正式道歉呢。”
“姚姑娘是聋了吗？我方才不是已经道过歉了，是方姑娘还没向我道歉。”
姚筱竹紧握双手，强忍着心中火气，薄唇抿成一条线，又开口道：“没想到沈姑娘竟然是如此得理不饶人，罢了，今日的事我不做追究。肃王殿下必然会娶一个与自己身份地位相当的人，沈姑娘也不必再此浪费时间了。”
没等沈婧娇开口，紧闭的肃王府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所有人扭头，紧张的搅着手帕探头，瞬间无视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连姚筱竹和方雨寒都不例外。
常嬷嬷款步而出，嘴角压着，眉目皱着，在台阶上看了一圈。
最终的视线落在一处。
姚筱竹见状扬起笑容，方才的正色消失无存，常嬷嬷正是往她方向看的。
她双手端于身前，还未走出几步，就听前头嬷嬷传来声音，“沈姑娘，殿下问您怎么还不进去？”
常嬷嬷在看到沈婧娇时严肃冷漠的表情变得灿烂慈祥，就像是见到了老熟人一样。
姚筱竹的笑容顿住，愣地转头，就看见沈婧娇得意地挑了眉毛，随后朝那嬷嬷道：“常嬷嬷，你让殿下等等。方姑娘不小心与我相撞不愿同我道歉，总得解决了才是。”
外面这么多人等着肃王，她却让肃王等她？！
方雨寒张着嘴巴，惊讶道：“沈姑娘，方才不过是个小误会，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好意思。”
先不管沈婧娇与肃王到底什么关系，眼下的情况至少得给肃王留个好印象。
姚筱竹的脸一阵青红，沈婧娇上前特地站到她面前，道：“这不就好了。姚姑娘，外头寒，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当然，姚姑娘若是愿意等，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被常嬷嬷请进了肃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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