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古国擅养蛊虫,其中有一种蛊虫,可控人心,可摄人魂,人们称之为噬心蛊虫。
古南疆人数稀少,为保卫家园,他们几乎以己身去饲养噬心蛊虫,待蛊虫成熟,战士身死,便会将这种噬心蛊虫种在战士身体里,以音控之,得以重生。
被噬心蛊虫复活的战士,被称为兵人。
案牍库里,月夕细细看着面前被她置放在一个琉璃罐子里的虫子,她还是不愿相信,这么一个小小的、长得如此怪异的虫子,能操控一个人。
她甚至觉得好笑,“若这虫子当真能操控人,那么拥有这种虫子的国家岂不是有数不尽的兵人可用?”
可南疆古国早在六百年前就灭国了。
王珏眼底闪过一丝雾蒙蒙的情绪,他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兵人,可距离下唐国不远的扶绥国,便有这么一个传说:神兵降世,天下一统。
“罢了,无论这虫子到底是不是噬心蛊虫,倒也是一个线索。”王珏道,“那墙灰可曾看过?”
月夕摇头,她一直在看戚三娘的脑子,还没来得及看那些墙灰。
王珏微微颔首,“不急,明日跟我去一个地方。”
“何处?”
“万缘私塾。”
月夕也没想到,刚回七角巷,天色就擦黑了,好在近日月色不错,即便是没掌灯,还能看得清楚路上景物的轮廓。
苏兰方才着人来同她说,这些日子她要留在回春堂照顾孩子们,暂且就不过来了。
起初她倒是没觉着怎么,可是打开院门,瞧见这空空荡荡的院子,她竟是有些想念苏兰在屋子里咋咋呼呼的样子了。
她蹙了蹙眉,有些习惯还是莫要养成的好。
正失落着,突然院中央躺着的一个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更确切地说,那并不是个东西,而是一个人。
她甚至闻到了一股浅淡的血腥味。
月夕心里一惊,暗暗将一枚银针放在手心,缓缓朝那人走去。
月色之下,那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直到月夕靠近也没有任何反应。
月夕蹙了蹙眉,难不成是死了?
她蹲下身,正要伸手去探脉络,一只粗糙的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月夕又是一惊,抬起她那拿着银针的手,就要往他扎去,谁想又一只粗糙的手将她这只手禁锢住了。
“小月娘,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熟悉的声音传来,竟是亓官彧。
两人手里的劲道同时一松,月夕将银针收好,再一次探上他的脉络。
亓官彧浑身上下的经络都很虚弱,胸口、腹部、手臂、腿部和背部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有一些已经结痂,还有一些甚至还在流血。
想来他刚刚似是又经历了一场大战。
月夕想要去扶他,可他伤得太重,她的力气又不够,是以才伸出手,她就放弃了。
“今晚皓月当空天气不错,不如你先在此地好好将养一番?”月夕站起身,依旧是那副认真的模样,“我先给你包扎伤口。”
亓官彧:……
他还指望着能在月夕面前卖个惨,她能对他温柔些,谁想这小娘子根本不吃这一套。
亓官彧暗自叹了口气,使出仅剩的所有力气,扶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月夕原本在前面走着,听到身后动静回头一看,却见他踉踉跄跄得跟上来,看起来很是可怜,于是停下脚步,等了等他。
亓官彧没走几步,身子便往前倾了倾,直到快走到月夕面前,才倒了过去。
月夕蹙了蹙眉,她原本想躲的,可他伤得确实有些重,于是无奈之下,只好伸手去接了一把。
月光之下,亓官彧的唇角暗暗勾了勾,“多谢。”
月夕将他扶到廊下,让他坐靠在墙上,随后进屋拿了包扎的工具和烛火,出来给他包扎伤口。
亓官彧却是奄奄道,“几日不见,小月娘疏离了,唉……”
月夕正从屋子里出来,听见他这般充满怨气的话,眉心又是蹙了蹙,“这院子不大,只有两间房,我的卧房里有阿兰的东西,你不方便,阿爷的屋子里是他的书,你也不方便。”
亓官彧撇了撇嘴,“书哪里就不方便了……”
“下唐的书,扶绥人不方便看。”尤其是阿爷做的一些研究,以及画的一些山间药草分布图,往深了想便是下唐的山河图,落到旁人手中,终究是不妥。
亓官彧又成功被噎住了,他委屈地看着她,任由她给自己翻来覆去地包扎,“我可都是为了帮你才伤成这样的,你就这般待我?”
月夕顿了顿,问,“那我该如何做?”
亓官彧面上一喜,“我饿了。”
月夕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街上的铺子该是都关张了,道,“太晚了,怕是不好去寻。”
“你下厨吧。”亓官彧看着她,“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
“你真的要吃?”月夕还从未听过这样的要求,顿觉新奇。
亓官彧眯着眼点了点头,其实方才进院子的时候,他瞧了眼厨房,厨房里的器具应有竟有,而且看样子是用过的,想来她是会做饭的。
是以,他方才才想着,若是能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菜,其实也不亏。
看着他这副充满期待的眼神,月夕不免有些为难,自从吃过苏兰做的饭后,她便对自己的厨艺有了大概的评估。
若说苏兰做的饭菜是优等,那么她做的便是最下等那一类,比生的要好些。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再问,“你当真要吃吗?或许我可以去一趟严家,看看还有没有卤猪蹄。”
亓官彧脸色沉了沉,“你不是说欠我人情么,就拿这个还吧。”
月夕被他说的一时之间有些无语,包扎好伤口后,她站起身,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你不觉得用这个换人情很不划算吗?”
说完,她转身一头扎进了厨房。
亓官彧眼底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过的温柔,若是有一处地方能随便他休憩,有一个人能随时做饭给他吃,让他立刻死,他也是愿意的。
月夕无奈地站在灶台前,看着苏兰准备着的食材发了会愣,火已经生好了,锅里的水也快开了,而她却依旧没想好要做些什么。
她思考了许久,最终从一旁的麻袋里抓了一把面粉,配合着一些清水,搅合搅合,往锅里倒了下去。
这是顾宗最擅长的厨艺——面疙瘩,虽然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真正的面疙瘩,但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
待到锅里的面食煮开,月夕便在一只空碗中随便放了些能吃的调味品,再将锅里的那些东西捞上来放入碗中。
大功告成。
月夕捧着热气腾腾的面疙瘩出来时,亓官彧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张桌几,正乖巧地坐在廊下等着。
月夕将面疙瘩放在桌几上,由于心虚,神色也变得凝重了些,“应该是……熟了的。”
亓官彧等不及,拿起筷子就尝了起来,谁想嘴唇刚碰到碗沿就被烫得缩了回去。
大约是心虚,月夕刚放下碗便起身走了,今日月色正好,她在顾宗的屋子里点了灯,坐在桌案前,将收在身上的那块白叠布取了出来。
白叠布里包裹着的正是飞燕从何秀才家的墙面上刮下来的墙灰。
黎阳县的屋子都是用混合着糯米的红泥裹着石砖建的,那样的屋子很是牢固,即便是洪涝大风损毁率也不高。
大约是不易塌的缘故,闲暇时,县里的百姓都会精心布置自己的屋子,譬如用泥土灰再刷一遍墙面,让墙面看上去更加整洁光滑好看。
大部分用于刷墙的泥土灰都是红泥与黄泥的混合,有时候还会在里头加些黏性很强的白灰。
只是面前白叠布中包裹着的墙灰里,白灰的比重很大,而且看它松散的样子,似是并不黏。
怪不得飞燕会觉得这墙灰奇怪了。
“这是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亓官彧的声音。
月夕并未抬头,回答他:“墙灰。”
亓官彧却轻笑一声,不知为何,月夕从他的笑声里听出了几分冷意,于是抬首扭头看了过去。
却见他一手拿着一只空碗,一手扶着门框,站在门口朝她看过来,目光似是落在了她手里的白叠布上。
月夕眸光微动,“你知道这是什么?”
“知道。”亓官彧唇角勾着一丝泛着冷意的笑,看着有些渗人,“那是人的骨灰。”
“什么?”月夕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惊诧,“你说这是什么?”
亓官彧难得露出一丝认真的神情,重复道,“骨灰。”
“你怎知……”
“你莫要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我比任何人都知晓人的骨灰到底长什么样,质感如何,味道如何。”亓官彧强调道,“这就是人的骨灰。”
月夕沉默了。
大约是诧异的,也或许是震惊的。
她万万没想到何秀才家的墙面,竟是用骨灰刷的,而且她也没想到亓官彧竟对人的骨灰这般熟悉。
见她神色凝重,亓官彧举起手里的空碗,又恢复了之前的笑,“还有吗?”
月夕又诧异了,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都吃完了?”
亓官彧点点头,顺便还回味了一下,“味道还可以。”
月夕为难道,“可是我就煮了一碗。”
亓官彧仿佛赖上了,委屈巴巴道,“我可是为了替你办事才得了如今这惨状,你忍心看着我这般可怜吗?”
“忍心。”月夕看着他,眸子无比清澈。
亓官彧:……
亓官彧懒懒地靠在门框上,叹了口气,“小月娘,你就不好奇这些日子我去了哪里?”
月夕顿了顿,道,“可你不想说。”
亓官彧:……
他终于耸了耸肩,服了,“有时候我真是不明白,你这么一个好好的小娘子,为何会生出个这么聪明的脑袋?”
月夕道,“大约是我爷娘给的。”
亓官彧:……
小tips:几条线有时候会并行着写,所以看上去可能节奏不太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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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面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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