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万缘私塾

翌日一早,月夕早早起身,打算去衙门应卯,才刚从屋子里出来,便瞧见亓官彧端着空碗可怜巴巴地坐在廊下,似是在等着吃朝饭。

月夕蹙了蹙眉,这亓官彧大约是真的赖上她了。

她叹了口气,丢下一句稍等,便拿了银子出门左拐,去了严家买了几只卤猪蹄,又在早餐摊子上买了一碗馄饨,最后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回来。

亓官彧以为她不管他了,在她跑出门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当即摔碗走人,可当他瞧见月夕左手拿着猪蹄右手捧着馄饨,心里顿时一软。

眼前这小娘子对他还是心软的。

月夕将卤猪蹄与馄饨放在桌几上,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哭了?”

亓官彧微微一怔,月夕指了指他那双红红的眼睛。

亓官彧这才察觉,连忙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更深露重的,小娘子将我一人丢在廊下,也不给条被子,我这自是冻的!”

月夕哦了一声,伸手搭上了他的脉络。

果不其然,亓官彧的脉络异于常人,才不过一个晚上,体内的生气便被调理好了,不出几日,他身上的伤也会快速痊愈。

他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这些日子我发现了一些顶有趣的事。”借着月夕搭脉的功夫,亓官彧往她凑了凑,“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

“不去。”月夕几乎脱口而出,“今日我与县尊大人还要查其他的案子。”

“你们县衙是没人了吗?”亓官彧不满道。

月夕点了点头,又是那副十分认真的模样,“县尊大人似是得罪了黎阳县的一些百姓,至今也没什么人愿意来衙门应聘,所以,现今衙门里能办事的,除了原来的那些捕快,便只有我了。”

亓官彧:……

这小娘子是真会噎人啊!

他耸了耸肩,似是赌气道,“罢了罢了,今日你便陪着你家县尊大人吧。”

月夕蹙了蹙眉,她总觉着他话里有些怪怪的,可总也听不出来是哪里怪,于是她收回手,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亓官彧:……

安置完亓官彧后,月夕立即往衙门跑去,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应过卯了。

衙门里的人也不多,而且都是熟人,应不应卯的其实也没什么,可月夕已然将这件事当成了一种习惯,无论是早了还是晚了,她心里总有一个地方不会舒服。

刚到衙门口,月夕便遇到了正欲出门套车的竹心,竹心也奇怪她今日怎么晚了,甚至破天荒地主动同她打了声招呼。

月夕微微颔首,问道,“县尊呢?”

竹心往后衙指了指,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便又转身走了。

月夕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想懂,道了声谢,去应了卯便往后衙走去。

大约这一路来心里总想着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后衙的花厅前,有微微的晨曦透过后衙浓密的树影照进来,刚好落在了花厅里。

彼时的王珏正一袭白衣,散湿着头发跽坐在厅里的桌几前,围着茶炉煮着茶。

他似乎很喜欢喝茶,月夕想。

晨曦之下的王珏像是一个玉人,又好像是一位谪仙,月夕一时之间,竟是有些看懵了。

王珏早就看见她了,本想着给她也倒一杯,可她却自顾自地站在那里,久久不动,于是他抬起头,向她看过去。

两人的目光就在此时相互碰上了,饶是月夕这般淡然无波的人,此时也不由得心中一动。

她不大懂这是什么感觉,但她知道,自己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一些欣喜。

王珏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就在刚刚,他好像看到了她眼中的波澜。

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欣赏,与那些自小在他身边围着转,以及带着某些目的来接近他的人,完全不同。

她就像是一本摊在他面前的书,干净却又有着无尽的深度。

月夕大方地走到王珏面前,“县尊。”

王珏微微颔首,“坐。”

月夕刚坐下,面前便多了一只杯盏,盏中盛着的正是王珏刚煮好的茶。

她捧起来闻了闻,茶汤中竟有一股桂花的香味。

“桂花乌龙。”王珏介绍道。

月夕品了一口,浓郁的桂花香味几乎是顺着她的唇齿直冲鼻腔。

好香!

“如何?”王珏问。

月夕如实答:“好香。”

王珏点点头,也给自己来了一杯。

“县尊不是说今日要出去吗?”月夕不解道。

王珏将杯盏往唇边送了一口,不过一口 ,属于桂花与乌龙的芳香扑鼻而来,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私塾早间会开早课,大约一个时辰后再出发也不迟。”

月夕哦了一声,她还以为今日迟了呢。

她又喝了一口茶,问道,“县尊有心事?”

王珏诧异地挑了挑眉,“何以见得?”

月夕摇了摇头,“感觉。”

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总觉着他很是低落,像是被人欺负了,亦或是被揭开了伤疤。

月夕将昨日包好的白叠布从怀中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摆在王珏面前,“昨日,我偶然得知,这些东西并非是刷墙的白灰。”

王珏淡然地点了点头,飞燕也这般觉着。

刷墙的白灰是用蜃粉混合着糯米糊搅拌而成,不仅黏性好,而且还防潮,可这白叠布里包裹着的白灰却很是松散,根本黏不牢固,更别提防潮了。

月夕问,“县尊以为这些是什么?”

王珏抿唇一笑,“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

月夕道,“有人跟我说,这东西是人的骨灰。”

王珏脸上的笑忽然一僵,“当真?”

月夕点点头,将昨夜见到亓官彧一事一五一十同他说了一遍,“他说他肯定这是人的骨灰。”

与月夕一样,刚听闻此事时,王珏亦是震惊的,没想到这何秀才竟然用人的骨灰来刷墙,也不知这是谁的骨灰。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亓官彧为何大半夜的出现在你的院子里?”

月夕摇头,猜测道:“许是饿了吧。”

“黎阳县有夜市。”王珏不悦道,“他大可去夜市吃。”

月夕蹙了蹙眉,她怎么觉着县尊有些不高兴?

“扶绥人并非良善之辈,今后千万莫要让他随意进你的院子。”王珏看着她,认真道。

月夕原本还想问为何,毕竟她并不觉着亓官彧如他所言那般,可不知为何,她总觉着他看着自己时,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有一池春水,很温柔,很柔软,让她不自觉就想要沉溺其中。

她不由得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万缘私塾在梨花巷里,顾名思义,巷子里种植了大量的梨花树,无论是路上还是巷子里百姓们的院子里。是以每当春天时,整条巷子都会呈现出“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意境来。

梨花巷距离胭脂巷与锤子巷都不远,虽然周围的街巷都很是热闹,可大约是巷子里的树太多,私塾附近竟是显得十分安静。

来上早课的孩子们这会儿已经散了,私塾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安静得只剩下风吹树枝的声音,沙沙的,顺带还将枝头的几片黄叶都卷落在了地上。

月夕跟着王珏走进私塾,有一个白胡子老者迎面走来,那老者一身白袍,袍子都洗黄了,看上去却还是十分地干净整洁。

“敢问二位是?”老者先是看向王珏,又是看了看月夕,蹙了蹙眉。

王珏道,“学生姓王,单名一个珏。”

老者恍然,连连作揖行礼,“老朽胡之漾,拜见县尊大人!”

两人相互见了礼,胡之漾边说边将两人往里引,“百姓苦青龙帮莫府之流久矣,县尊大人才上任不到一月,便将这股脏污乱流肃清,实乃大善之举,老朽委实佩服之至!”

王珏笑道,“不敢不敢,此乃学生本分罢了。”

胡之漾笑看着他,似是在通过他看什么人,随后他长叹一声,“李兄有你这样的学生,想来当下也该瞑目了。”

这话似是戳痛了王珏内心最柔软处的心思,他笑而不语,神色却是迅速暗了暗。

胡之漾将两人引入私塾后院的花厅,便有小厮前来奉茶,待众人坐定之后,他才道,“近日听闻县尊在查何秀才之事?”

王珏颔首,“是。”

“这何秀才也是可惜。”胡之漾摇了摇头,满是惋惜之意。

王珏问:“胡夫子觉着,以何秀才之才可能通过乡试?”

胡之漾捋了捋胡须,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又似在品着什么,好一会儿,他认真道,“他的文章虽有些小气,但区区乡试确没甚问题。”

王珏抿了抿唇,继续问,“也不知何秀才为人如何?”

胡之漾道,“他为人算是谦逊有礼,做事亦是井井有条,对孩子们的耐心亦是足够,倒是个十分不错的夫子。”

当初也是因为这一点,胡之漾才招了何秀才来私塾当夫子的。

“那依先生之见,似何秀才这般的人物,可会做一些作奸犯科之事?”

胡之漾忽而顿住了,眼底皆是诧异,“县尊何出此言?”

“有人同学生说,何秀才的夫人柳氏是失踪,而非传言与人私奔。”

胡之漾轻蹙起眉头,胡须都不捋了,“柳氏老朽曾见过一面,倒也非传闻所言那般轻浮作风,观其言行举止,当称得上贤良淑德这四个字,她与何秀才两人之事,老朽不便评价,但观两人相处,该是举案齐眉的。”

王珏微低下头略有思量,良久,他才道,“还有一事想请教先生。”

胡之漾道:“但说无妨。”

王珏道:“听闻半月前,有一位方夫子因误食砒|霜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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