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姓甚名谁

胡之漾顿了顿,许是没想到王珏会问他这件事,但一想起此事发生在私塾,自责又无奈道,“说来是老朽的不是。”

他顿了顿,道,“那日老朽偶感风寒,身子很是不爽利,便央了方夫子替老朽上一日课,之后一日原是他的课,老朽见他迟迟不出现,觉着他许是累着了,便让何秀才顶了,直到第三日,我们才觉着不对,去厢房去寻了方夫子才知晓,原来他早已……”

许是想起方夫子尸体被发现的画面,胡之漾蹙了蹙眉,并长长地叹了一声,“方夫子为人虽吝啬了些,但委实是个可为人师的好夫子,唉,可惜了。”

“学生可否去方夫子的厢房看一眼?”

胡之漾点点头,“自那日之后,我便命人将方夫子的屋子给封了,免得学生们看见伤心。”

他站起身,将小厮招了过来,“你带县尊大人过去。”

小厮躬身行礼,“是。”

月夕也跟着王珏一道起身,朝胡之漾行了一个礼。

胡之漾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了月夕身上,“敢问……这位娘子……”

月夕冲他福了福身,“胡先生。”

胡之漾问;“敢问娘子姓甚名谁?”

月夕道,“小女姓顾,名月夕。”

胡之漾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似乎又不死心,再问,“敢问令堂姓甚名谁?”

月夕答道,“家父顾宗,生前是县衙仵作。”

胡之漾又一次失望地哦了一声,作揖请罪道:“原是如此,当是老朽冒昧了。小娘子的眼神委实像极了老朽的一位故人,可惜故人已逝……”

怪不得方才在门口,胡之漾初见她的眼神有些异样。

未免旁人因自己的容貌而被吓着,月夕只要出门便会戴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然而这世上巧合之事也不少,好些人的身形都会有些相似,想来胡之漾是认错了,但月夕亦是还了个礼,“先生节哀。”

只是不知为何,与胡之漾说完,月夕总觉着王珏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待另一个小厮将胡之漾扶下去后,她才跟上王珏的步调,问他:“县尊,方才胡先生所说的故人,可是姓李?”

果不其然,王珏的眼底尽是悲伤,他只嗯了一声,没说话。

月夕一时不知怎么安慰,想起前些时日同僚们、乡里乡亲们安慰她的话,温柔地凑了过去,“斯人已逝,县尊节哀。”

王珏微微一怔,但很快从嘴角扯出一丝生硬的笑,他亦是温柔地答了一句,“好。”

不同于往常的明媚,眼下这个笑容却让月夕心底隐隐感到了一丝心疼,她还想说什么,前头带路的小厮却开了口。

“县尊大人,方夫子的厢房到了。”

两人脚步微微一顿,往前方一排屋子望去。

那是一整排的屋子,每一幢屋子之间都有相隔错落,可排在一起时看起来十分整齐。

小厮道,“我们先生体恤那些来上门教书的夫子,便在院子里给他们修葺了专门的住所,有时路途遥远的学生来不及回家,先生也会安排他们住在这里。”

月夕蹙了蹙眉,疑惑地环顾了一周。

小厮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微笑着道,“万缘私塾原本是先生自己的宅邸,先生从前是京城里的大官,致仕之后回到黎阳,觉着黎阳县的孩子们该有个读书的地方,便将宅邸修葺了一番,成了如今的模样。”

月夕顿时恍悟,怪不得王珏与那胡先生相熟,原来两人都来自京城。

王珏抿唇一笑,“先生大爱。”

小厮向他点头施礼,将两人领到一处上锁的屋子门前,又从袖袋中拿出一串钥匙,从中挑了一把戳进锁孔中,却听咔嚓一声,锁开了。

小厮将锁取下,再次朝两人抱拳施礼,“方夫子于半年前来投奔我们先生,一直住的这间房,一直到半月前意外去世。”

月夕直问:“当日发现尸体之人是谁?”

小厮大概不知道月夕会开口,愣了愣,道,“回大人,是小人。”

“可看清当日的尸体状况如何?”月夕又问。

小厮道,“方夫子约莫是在吃夜宵,小人记得是临花巷的叫花鸡,发现方夫子尸首时,他手里正拿着叫花鸡的鸡腿,那鸡腿只被啃了一口。”

屋子的门被王珏推开,一股霉味冲鼻而来,小厮解释道,“这些日子都在下雨,这屋子又没人敢进来收拾,便一直是这副样子。”

虽说屋子没怎么收拾,可看上去依旧是整洁的,只是家具的表面与地面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角落的墙面、木质的柜子以及窗柩下都有不同程度的发霉。

这味道委实也不大好闻。

屋子是最普通的那种布局,进门便是一张桌案,案上还摆放着笔墨纸砚,桌案后头是一张素色屏风,屏风之下则是两个花瓶与画瓶,分别用于插花插画所用。

窗台之下是煮茶用的茶几,几子上摆放着一套十分朴素的茶具,看起来还很新,想来方夫子并非爱茶之人。

看到此处,月夕不由得朝王珏看了一眼。

他也与她一样,此刻正在观察着这间屋子。

小厮指着门口的那张桌案道,“当时方夫子就趴在这里,手里还拿着一只鸡腿,剩下的鸡腿都摆在这里。”

说着,他指了指砚台旁的位置。

方夫子的案牍月夕也看过,半月前,顾宗还没死,而她那时候正在帮彩蝶娘子做事。

这案子该是顾宗接的最后一起。

若如小厮所言,方夫子死前真是如此形态,确实会让人以为是误食鸡腿中毒而亡。

可是鸡腿上的砒|霜又是从何而来?

这小厮很懂察言观色,月夕还没问,他便道,“那日方夫子说屋子里有老鼠,便让小人给他买了些砒|霜,小人回来时,方夫子正在写字,小人亲眼见他就将砒|霜放在砚台旁。”

月夕又问,“那叫花鸡是谁买的?”

小厮事无巨细道,“方夫子自己买的,他还买了两壶酒。”

小厮顿了顿,似是欲言又止。

王珏走到他跟前,许是身高的压制,莫名对他产生了一丝威压,“你还知道些什么?”

小厮兴许没遇到过如此有威压的问话,原本还淡然的他竟是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月夕看到有冷汗从他额间落下,他瑟缩道,“县尊大人恕罪,那些话小人也同前来勘查的严主簿说过,可他一口咬定是意外,小人也没法子。”

他道,“方夫子替先生代课的那日晚上,小人曾见到有人来寻夫子,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方夫子很是高兴,并出门买了叫花鸡和酒。”

“当真?”月夕问。

小厮连连道,“自是真的,客舍的管理一直都是小人负责,而且那日正好是小人当值,小人可对天发誓!”

月夕蹙了蹙眉,她对这小厮的发誓并不感兴趣,只问,“可看清那日与方夫子一道回来的人是何模样?”

小厮摇头,“那人披着黑色斗篷,看起来身形不大,像是个……像是个小娘子!小人当时只是在夜色中不经意瞄了一眼,看得不真切,但小人肯定,那人不是方夫子!”

王珏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也不知方夫子为人如何?你可知他平日里都和什么人往来?”

“说来也是奇怪,方夫子自来了私塾,几乎是深居浅出的,原先先生与他约定每月给他发工钱,可他却不依,非要先生每日给他结算,而且……”

小厮顿了顿,觉着在死者的屋子里说其生前的坏话不怎么好,但又碍于王珏的威压,继续道,“方夫子总爱贪些小便宜,那些给孩子们练字用的笔墨纸砚,只要是没用完的,他都会拿走,就连厨房里有剩的饭菜,他也会连夜端走。”

所以那日他瞧见方夫子买了叫花鸡和酒才格外地在意。

“至于平日里与什么人往来……”小厮摇了摇头,“除了那日的那个小娘子,小人并未瞧见方夫子与什么人有什么往来。”

王珏微微颔首,又指了指内室,“里头的东西可有人动过?”

“没有。”小厮连连摆手,“小人将自己所见所闻同先生说了,先生当即便将屋子封了,对外只说怕学生们瞧见不大好。”

怕两人误会胡之漾用意,小厮又解释道,“先生瞧县衙办案无甚能力,原本打算先封存现场,再去信京城,寻一些有探案之能的人过来查一查,谁想信还没写,先生的风湿又犯了,这才耽搁至今,幸好县尊来了。”

王珏顿了顿,眼底的神色有些复杂,好一会儿他才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小厮慌忙起身,朝王珏与月夕行了个礼,随即退到了门外,在不远处的廊下候着。

王珏瞥了他一眼,随即转身朝内室走去,外室的场景月夕也查探地差不多了,于是跟了进去。

“县尊?”她近前几步,走到他面前,“这位方夫子可是你什么重要的人?”

王珏毫不避讳地嗯了一声,“他是我一个案子最重要的人证之一。”

月夕恍然,怪不得肃清完青龙帮与莫府的势力之后,他便开始查这个案子了。

她哦了一声,便开始观察起了内室,视线才从那并不整齐的床榻上路过,耳边便传来了王珏的声音。

“胡先生未致仕前是太学博士,与家师曾是笔友。”

月夕转过身朝他看去,却听他道,“家师姓李,五年前被冤谋反,陛下念其曾经的功绩,只判了满门抄斩,李家所有年幼孩子统统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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