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村长只好将两人安顿在一旁的花厅中,深秋露寒,穆村长还叫人给两人端来了汤婆子和热茶,月夕本想拒绝,但看王珏收下了,她也只好收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穆二才带着人寻过来。
穆二带来了四五个妇人装扮的女子,她们身上只穿了薄薄的单衣,刚进花厅便一个个埋着头跪了下来。其中一个正是白日里在穆二娘院子里哭诉的淑娘。
王珏蹙了蹙眉。
见他迟迟不开口,穆村长以为穆二没找对人,侧过身,问道,“苏郎君,有何问题?”
王珏问,“穆大被关主屋之后,一直都是她们看着的?”
穆村长点头,“大郎院子里没几个小厮侍婢,全都是他的这些个侍妾伺候着的,老朽命人锁了院门,他出不来。”
王珏这才将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那四五个侍妾身上,她们一个个蜷缩在一团,瑟瑟发抖着。
他正了正色,道:“两个时辰之前,你们在做什么?”
几个妇人皆面面相觑面露惊恐,仿佛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
穆村长道,“苏郎君让你们说你们就说。”
妇人们又一次陷入了恐慌,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妇人怯生生地坐起身,道,“回阿爷,回苏郎君,方才……方才我们确实是和……是和郎君在一处。”
“那你们谁来讲讲这两个时辰里的细节?”王珏问。
那妇人吞了吞口水,又看了看一旁的妇人们,淑娘扯了扯她的衣袖,乞求道,“贞娘,还是你来说吧。”
贞娘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大郎他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大约过了半刻钟不到,他就把我们叫进去了。”
她才说完,脸颊便一片通红,正当王珏以为她不愿再说时,她继续道,“也不知大郎吃了些什么东西,进屋后他便晕晕乎乎的,力道还十分大,情绪更是喜怒无常的,我们以为是和平日里一样,没想到这么一折腾就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
“这还不够,姐妹们实在被他折腾累了,就一直躲着他,为了不影响孩子们睡觉,我们只好……只好不让他去偏院。”
从主屋里出来,只有两条路,偏院的路被挡了,剩下的便是院门了。
“院门原本是锁着的,可大郎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一把锤子,竟是硬生生将院门上的锁给砸了。”贞娘道,“我们吓得赶紧躲了起来,直到二郎来叫才敢出来。”
贞娘连忙道,“阿爷,苏郎君,我们并非有意放走大郎的,是大郎自己……,我们实在拦不住啊。”
“是啊。”一旁的淑娘也道,“姐妹们一个个都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实在没力气再拦他了。”
“穆大死了。”王珏道。
话音刚落,妇人们皆是一惊,脸上全是惊恐与意外之色,贞娘胆子最大,她坐起身看向王珏,“当真?怎会?”
月夕这才开口问:“你们可知穆大吃的是什么?”
众人都点了点头,“知道一些。”
正说着,几人便都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香囊。
那些香囊虽然各自长相不一,却都是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看,里头全都是一颗一颗黑色的颗粒,那冲鼻又熟悉的味道更是让月夕眉心一拧。
她挨个儿将所有香囊都看了一边,问:“这些东西是从何处而来?”
贞娘道,“是大郎带回来的,说是每回去他屋子里必须带着,不然就会……”
她低下头,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那些新旧叠加的伤。
王珏问穆村长,“敢问穆大郎平日里做的什么营生?”
“这与他的死有关?”穆二抢问道。
王珏指了指那香囊里的东西,道,“两位可知这里头是什么?”
穆二不以为然,“不就是些助兴的东西,同为男子,你竟不知?”
王珏脸色一顿,但还是平静道:“这东西叫阿芙蓉,乃禁药,香囊里的这些,足以让你们穆家满门流放千里了。”
穆二终于有些慌了,他看向穆村长,“阿爷,这东西当真是……”
“苏郎君,话可不能乱说。”穆村长眯了眯眼,“我家大郎也只是个普通的跑船买卖人,哪里知道那么些东西?定然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人蛊惑了去。”
王珏装作不知,恍悟道,“在下也不过提个醒罢了。另外,此物品类繁多,近日又流传出一种可杀人与无形的品类,只需一颗,便会性情大变,不知疼痛,不幸者死于非命。”
话音刚落,地上跪着的那些妇人以及穆二皆是神色一变,穆二喃喃:“性情大变,不知疼痛?那不是和老大的死状一致?”
月夕问那些妇人:“穆大死前吃了多少?”
“在我这儿……也就吃了五,五颗而已。”贞娘道。
淑娘也道:“我这儿六,六颗……”
“我……三颗。”
“我是四颗……”
“我一颗。”
“我这儿也是五颗。”
穆大的脸色都快青了,“整整二十四颗?”
一颗便能置人于疯癫之地,若是二十四颗,即便穆大的性命能救回来,怕是脑子也会被这东西给烧坏了。
穆村长暗自咬了咬牙,问向贞娘,“他可是自愿吃下这些东西的?”
贞娘道,“回阿爷,是的。只是……”
“只是什么?”穆二问。
贞娘答道:“这些是大郎新给我们的,从前我们吃的不是这些。”
月夕追问:“从前你们吃的是什么?”
贞娘又拿出个小香囊,“上回大郎给我的,我还没吃完,我以为今次他还会让我吃,便带着了,没成想他另给了我们一些。”
月夕接过香囊,放鼻下闻了闻,果然这成色与气味与新的那些不同,这个更淡一些,甚至还有一些淡淡的药草味。
“这么说,大郎是吃这些东西死的?”穆二问,“可是大郎的脚……”
他看了一眼穆村长,才道,“大郎的脚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河妖已经进村了?”
说到这里,穆二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虽然他一直克制着,但脸色止不住地发白,“阿,阿爷……”
穆村长瞥了他一眼,随后看向王珏,“苏郎君以为如何?”
王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贞娘:“你可知今日穆大为何会突然让你们吃新药?你们可吃了?”
贞娘摇头,“不曾。大郎总说这些是好药,然后就先自己吃了些,之后……之后神智就开始不清醒……就……就……”
似是想起什么痛苦的回忆,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王珏叹了口气,对穆村长道,“让她们下去好生歇着吧。”
“慢着。”月夕定定地看向贞娘,“你们平日里一直都待在这个院子里吗?”
贞娘点头,“姊妹们都要留在院子里照看孩子,而且大郎也不许我们出去。”
月夕又问:“你们在院子里,除了照看孩子之外,还做些什么?”
贞娘顿了顿,道,“也没做什么,就是做做女红,织织布,绣绣花,种种菜什么的,姊妹们也没别的事可以做。”
“是么?”月夕看着她,“你们当中可有人识字?”
贞娘微怔了一下,“大约只有淑娘、我和闵娘识得一些吧……”
“你们是怎么来这个村子的?”
此话一出,花厅中一片寂静,妇人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穆二与穆村长也沉着脸,两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她们。
似是感受到了两人的目光,贞娘浑身一震,身子又蜷了蜷,她吞了吞口水,许久之后才答道:“自然是……自然是大郎聘娶的。”
“那你们……”
“苏娘子,大郎是跑船商的,来来往往认识的人不少,虽然他的许多妾室是生意伙伴送的,但大郎是个懂理之人,是以府上几乎每一个妾室都是聘娶回来的。”
穆村长解释完,眼里慈祥依旧,眼底却闪过一丝冰冷的不悦,“敢问,她们的来历可与大郎被杀有关?”
月夕暂时不能推测穆大之死与这些妾室的来历有关,于是摇了摇头,“暂时无关。”
“既如此,便让她们下去看孩子吧。”穆村长朝贞娘几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
贞娘慌忙起身,并将一旁的几个妇人一并扶了起来,未等月夕再开口,迅速退了出去。
看着她们如临大赦的神情,月夕蹙了蹙眉。
“天色不早了,既然院子里的火已经灭了,还劳烦穆村长派人将所有现场都守住,我们明日再查。”王珏站起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案发现场是否完整关系到是否能找到真凶,还望穆村长派几个信得过的人看着。”
穆村长亦是起身亲自相送,“苏朗军放心,那几处案发现场,老朽必定叫人牢牢守着,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去!”
王珏转过身拉起月夕,“穆村长不必送了,我与舍妹认得路,天寒露浓,您老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听完这话,穆村长还真就停下了脚步,朝王珏拱了拱手,“那老朽就只送到这里了。二郎,你送二位回去。”
穆二会意,迅速拿了灯笼走到前头引路,“两位这边请。”
穆二将两人送到院门口就离开了,庭院廊下早已被小厮收拾干净,因着还有些疑问,月夕便跟着王珏进了他的卧房。
当她踏入卧房时王珏便已了然她的来意,可她就这般跟了进来,他的心房某处还是不自觉地紧了紧。
月夕倒是没觉得不对,大喇喇地便在桌案旁坐了下来,顺便将桌案上的文房四宝展开,自顾自地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茶几上的茶壶还是温的,有着前车之鉴,王珏只摸了摸壶身,便顺手将茶几上燃着的灯盏拎了起来,放到月夕坐着的那张桌案上。
霎时间,月夕觉着桌案上的纸也亮堂了起来。
最近新冠又来了,茶茶一个不留意就中招了,天使宝宝们,注意防护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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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贞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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