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面巾早已被扯下,月夕紧抿着唇埋着头,紧皱着眉头在纸上写着,暖黄色的灯光正好将她的侧脸罩住,面上的烧伤清晰可见。
月夕在认真写字,王珏却在认真地用目光在她的脸上描绘着。
他只在她·验尸的时候才能瞧见她这般认真的模样,为了不影响她,每每他总是站得远远的,而这一回,他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轻拧着的眉心,如杏仁般的眼睛,小巧又挺翘的琼鼻,微微嫣红的殷桃小口,巴掌大小的一张脸,还有脸上那一片不规则的烧伤痕迹。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恰到好处,她就好像是一朵被暴风雪折了一角的梅花,在他的心里静悄悄地绽放开来。
忽然,那朵美丽的梅花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眼神看了过来。
像是被撞破了心思,王珏突然咳嗽了起来,月夕见状,起身给他倒了杯茶,“你怎么了?”
王珏接过茶,并没有喝,只摇了摇头,用嘴努了努桌案上月夕写好的纸,“写完了?”
“嗯。”月夕点头,将纸铺开,指着上面的字道,“穆家人似是有意隐瞒了许多事,就目前已知的情势来看,造成死者小宝、死者穆二娘与死者穆大死亡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人。”
那张纸上满是娟秀的字,显眼的三个死者人名之后,各自是他们的死因,每个死因虽都有不同,但也有共同之处,那便是断肠草与不知是何物的齿痕。
“凶手似乎对穆大与穆二娘格外地憎恶,一个掏了内脏,另一个则是生生断了双脚。”月夕伸手点了点写着三人死因的文字,认真道,“但这应该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王珏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月夕道,“死者小宝的尸首是第二日一早被发现的,可据我观察,他应该是丑时左右毙的命,去穆二娘院子时我看了一眼死者小宝的屋子,卧室分里间和外间,想来那个外间该是伺候他的下人休息之处。再官穆大之死,”
她用食指在纸上写着穆大死因出圈了一个圈,“虽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但这三人的死因却都另有相同之处。”
她抬头看向王珏,清澈的眸子似是在发着光,“凶手非常清楚三人的习性。”
“穆二、穆金花,穆村长,侍婢,小厮,还有那些妇人?”王珏问。
月夕点头,“都有可能。”
王珏抿唇一笑,“若是如此,怕是很难排查了。”
月夕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我还想去穆二娘的屋子看看。”
王珏点了点头,道,“密室杀人确实是个突破点,不过,若是能从那些人口中问出些什么,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说到此处,王珏皱起了眉,在穆村长的授意之下,不用等明日,只今晚,穆家上下所有人怕是都会守口如瓶,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月夕也跟着叹了口气,“若是询问不得,便就无法知晓凶手的杀人动机了。”
一般情况之下,凶手杀人无外乎四种动机,钱、权、情、仇,可凶手为何要杀小宝这么一个孩子?
是夜,月夕和衣躺进了床榻,大抵是白日里太累的缘故,刚闭上眼,她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袭来,这一回,月夕站在了水面上。
眼前是一艘燃着熊熊烈火的大船,船尾处被周围的船撞得稀碎,有无数黑衣人跳上了那艘大船。
不多时,一个妇人拉着一个小娘子从船舱里跑出来,两人面容模糊,但月夕知道,那个小娘子该是自己。
妇人原本想带她离开,可无奈火势越来越大,而黑衣人越来越多,她们几乎寻遍了逃跑方向,却是寸步难行。
黑衣人看准时机,抬起手中的弩箭,刷刷刷地便往她们而去,妇人见状,将月夕死死护在了怀里。
妇人的背上插满了箭,可她依旧忍着痛将月夕护到了安全的地方,然而黑衣人实在太多了,妇人想护她却根本护不住。
正当黑衣人的弩箭再次下手之际,有一个男子冲了出来,男子身上全是伤,拉起月夕继续跑。
月夕想回头拉妇人,谁想妇人却毫不犹豫地拿出火折子点燃身上的衣裳,转身抱住了领头的黑衣人人的腿。
她就像是一块黏土,牢牢地在黑衣人身上黏住了,黑衣人见状,毫不犹豫地拿起手里的弩箭,往她的头顶射了过去。
她死了。
可月夕依旧看不清她的样子。
护着她的男子也身受重伤,有箭从四面八方飞来,大部分被他给接下了,他边护着她边在她耳边说着话,可她却在他怀里哭着喊着。
月夕听不见她在喊些什么,但她知道,彼时男子怀里的她很是痛苦。
她试着走近些,想看清楚那男子的面貌,可船上的火势越来越大,还没近前几步,巨大的火舌便已经将船上的两人吞没。
“原来你在这里!”
话音刚落,本该待在船上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在她眼前,他们一个个拿着弩箭,死死将她围住。
月夕想问他们是谁,还未开口,为首的黑衣人便一声令下,无数箭矢夺弦而出,正中她的心脏。
又是那熟悉的窒息与失重感,哗啦一声,月夕再一次被丢进了水里,无尽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月夕眼见着投进水里的火光跟着呼吸一点一点消失……
月夕猛地从床榻上惊醒过来,天光沿着窗缝射进屋内,缓了好久,她才勉强找回自己的思绪。
这个梦又来了。
整理好思绪之后,月夕才走下床榻,此刻天光已经大亮,打开屋门时,便有几缕阳光照在了她身上。
深秋早日的阳光,谈不上暖和,尤其带着一阵风,竟让她浑身一颤。
“怎么不披件衣裳?”王珏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屋子门口,他手里还端着一只碗,碗里似是盛着一些热气腾腾的东西。
月夕搓了搓手,道,“这是什么?”
“馎饦。”王珏道,“今早刚做的,吃吗?”
月夕点头,并要伸手去拿,王珏却往后躲了躲,朝廊下一指,“热水已经备好了,先去暖暖手。”
月夕没想那么多,哦了一声便顺着他的话过去了,不一会儿,她便洗漱好乖巧地坐在了廊下,等着王珏给她送馎饦。
王珏微微一笑,将馎饦放在她的案上,柔声问:“昨晚睡得不好?”
月夕微怔,没有否认,只嗯了一声,端起碗便吃了起来。
王珏从未见过如此乖巧地月夕,新鲜之余,温柔地给她备了一杯新鲜的牛乳茶,等到她吃完,才将茶与巾帕递过去。
“可是为了案子?”他问。
暖暖的一碗酸辣馎饦下肚,月夕瞬间觉着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跟着暖和了起来,她用巾帕擦了擦嘴,又拿了牛乳茶喝了一口。
牛乳茶的清爽之感正好将馎饦的酸辣之味抵了抵,只将美味留在了味蕾之上,月夕想了想,竟是将杯里的牛乳茶一饮而尽。
“我想先去穆二娘的屋子看看。”月夕刚将杯盏放下,就同他说道。
王珏微微一顿,看来她是不想同他讲昨夜之事,于是他点点头,“好。”
两人再一次来到了穆二娘的屋子,由于昨晚吩咐过,这屋子被上了锁,屋外守着的小厮见两人来了,立刻掏出钥匙给他们开了门。
有天光照射,屋子里的一切一览无余,月夕细细查了一圈,叹了口气,喃喃道:“果然被人动过了。”
“不仅动过了,而且还动了两回。”王珏站在床头,盯着架子上的龙形花瓶。
月夕闻声而至,亦是眯了眯眼。
架子上的那只花瓶上的龙形此刻正对着南面,昂着首涎着珠,一副洋洋自得。
“昨晚我们走后,有人来过。”月夕肯定道。
王珏躬身近前,将那龙形花瓶细细看了一圈后,小心翼翼地将龙嘴里的珠子取下,捏在手中细细看了许久,“做工不算精细,但这珠子,倒是颗货真价实的金珠。”
言罢,他将珠子放回龙嘴,作势要将那花瓶也拎起来看看,谁想刚握住瓶颈他便愣住了。
月夕问,“怎么了?”
王珏微微摇头,似是再次使了些劲儿,终于将那瓶子拿了起来。然而由于瓶子质量过重,才刚被拿起来,又被他放了回去。
“一大早便寻二位不见,没想到竟是在这。”门外传来了穆金花的声音,她一脸堆笑,丝毫看不出昨日的恐慌,“不知两位可查出些什么?可需要奴寻些人来帮忙?”
月夕只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在屋子里细细观察了起来,王珏掏出巾帕,边擦手边走到穆金花面前,居高临下问道:“也不知穆二娘做的是什么生意?”
穆金花斜斜得靠在门框上,一双眼睛微微眯着,眼神里尽是勾引,“郎君不是瞧见了么?这满屋子的瓶子,都是她的生意,听闻好些京城的达官贵人都很喜欢她的瓶子呢。”
说着,她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不过是些普通瓶子罢了,集市上一文钱就能买到一个,也不知那些达官贵人是不是患了眼疾,竟能看上她的东西。”
“这些瓶子是她自己烧的?”王珏又问。
“那倒不是。”穆金花道,“听闻是出自对面罗泗县的瓷厂,她也不过是和大郎做些倒卖的生意。不过……”
她道,“她手里似是有什么秘方。”
王珏:“何以见得?”
穆金花掩嘴一笑,“你以为大郎是真心喜欢她啊?若不是手里的秘方,她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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