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乱局

一时哗然。

柳老楼主大骇,他奔至台上,不敢相信地喊了柳元数声,双手哆嗦着扶过柳元身体,最终是抱着尸身痛哭流涕。明月庄众人纷纷起身,不明所以。孟玉星见西江楼不断有人上台查看柳元态势,而他脸上还沾着柳元被那一箭射中时飙出的血,只觉得要出大事。

孟拂霜向庄主望去,庄主略一颔首,她便直跃上高台,欲看柳元死相,却被西江楼众人挡开。

“夏堂主,”孟拂霜只得先搭上孟玉星的脉,“身上可有不妥?“

他摆了摆手,道:“无碍。只是被那箭划中手臂,不知是谁放的冷箭。”

孟拂霜撩开他的衣袖,见血痕清晰,伤口不浅,只道射箭之人该是用弓箭数一数二的高手。他们二人齐齐回身向明月庄望去,庄内人人议论不止,而他们坐于上位,背后便是青云观的玉皇殿。孟红雨已带人上了玉皇殿的屋檐,而屋檐上已空无一人,而春雨堂的副堂主孟飞清则翻身至后,封住了明月庄众人的后方,以防有贼人逃脱而出。

柳老楼主及其他几个弟子一齐用力拔出那箭,只见箭头锐利,带有倒钩,箭身光滑齐整,上有三道赤色横纹,乃是官府的样式。柳老楼主紧握着那箭,双目发红:“是你明月庄害我爱徒!”

庄主此时走下台来,驳道:“明月庄已与你弟子正大光明地比试,又何必偷偷摸摸地放冷箭?”

柳老楼主怀抱柳元尸身,痛骂道:“谁不知道你明月庄与官府过从甚密?那箭又是从你明月庄方向射来的,你怎么逃得了干系?”

庄主正欲回话,只听得西江楼一人喊道:“废什么话,为师兄报仇!”

西江楼的弟子们一齐杀上来。

破空声呼啸而来,数片瓦片飞坠而下,击飞数名西江楼弟子手上兵刃,孟红雨应声而落,截云剑出鞘,她手腕略略一转,夕阳色下的剑锋像是浴着血。

而柳老楼主并不在乎这无言的威慑,他将柳元托付给身后的弟子,旋即亮出袖中长鞭,发狠道:“孟庄主,我必报此仇!”

局面顿时乱做一团。

西江楼的弟子络绎不绝地涌上来,几个大弟子带头持剑劈下来,明月庄众人纷纷拔剑,在碧霞台上乱哄哄地打了起来,活像战场厮杀。

孟红雨三两下打掉飞来的横剑长鞭,在人群中竭力抵挡。庄主刚刚下令不许伤人,致使她畏手畏脚,眼看着西江楼的弟子如无头苍蝇一样接二连三地撞上来,只能提着截云剑转着剑花来回挪腾,心里十分不痛快。

耳边听得有暗器破空声由远及近地从背后传过来,她心里鄙夷,暗道怎么西江楼也做这背后偷袭的勾当。她左手略动,袖中短剑滑出,正当她欲反手截去那偷袭的飞剑,忽闻一声闷哼,利刃刺破皮肉,竟是有人替她挡了那记飞剑。

孟峄阳吃痛,他捂着右臂,臂上插着一把短匕首,血正泊泊地从指间流下来。他在人声中抬头瞧见孟红雨,她显得有些讶异,可看他的眼神里又混着些别的情绪,暮色染上她的眼睛,红得鲜艳夺目,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听到孟红雨压着声音道:“你退下。”

孟拂霜落于她身边,瞧见孟峄阳的手臂,道:“哎呀,当心暗器有毒。快来人,先给他治伤。”

有冬草堂的弟子上前搀他起来,他看着孟红雨,见她一剑挑向对面来的西江楼弟子,剑气激发,如劲风扫落叶,直震得接连几人飞倒在地上。而后上来的西江楼几人,只盯着孟红雨,却握着剑踟蹰不前。

孟峄阳看着她的背影,冬草堂的弟子已去了他手臂上的匕首,他该知道以孟红雨的身手,根本用不上他来挡剑,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孟红雨并未再回头看他,只向孟拂霜道:“此处有我,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你快去后方支援春副堂主,我先前带人上了屋檐搜查,那射箭之人已无行踪,可能已混入人群之中,春雨堂此次来人不多,此时又出了西江楼的乱子,我怕孟飞清在后方控制不住,让那射箭之人逃脱。”

孟拂霜点头,又问道:“那庄主呢?”

玉皇殿前高处忽有真气迸发,西江楼的几大弟子接连被震落下来,直掉在她二人脚边。孟红雨与孟拂霜一同抬头,只见孟玉星立在廊柱之上,朗声道:“无需担忧。”

孟拂霜笑道:“他耳力倒好。”

柳老楼主见状,攻势丝毫不减,只一味杀上来。长鞭在他一手里用得出神入化,几欲是他的左手一般,刹那间卷落几名明月庄的弟子,电光火石之间他一个旋身奔向立于玉皇殿前的庄主,右手持长刀呼啸着直刺而来。

眨眼间刀光一亮,一声锐响,柳老楼主猛见眼前又一人持长刀裂空刺来,内劲纵横而发,直冲他攻势所来的真气,发出震耳欲聋的破空声。

柳老楼主吃力后退,几步还没站稳,又见长刀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忽听得明月庄庄主呼道:“长肃!”

持长刀的男子闻声而止,攻势瞬间收束,柳老楼主这才看清,面前站着一高身男子,正是明月庄的乾楼主孟长肃。他已收了刀,微微侧过身子,露出身后的庄主。

那庄主自始至终连兵器都没亮出来,只皱着眉头,远远地望着自己。

柳老楼主顿时又涌起怒火,明月庄竟只让个比自己小上诸多的小子来对付他,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周身流动起汹涌的真气,又提着刀直刺而来。乾楼主只吃惊了一瞬,啸音又起,内力流动,他也发了劲,直举起手中长刀暴烈而下!

风驰电掣间马上要血溅当场的关头,一股柔中带刚的内劲席卷而来,只见拂尘如云纵入两刀之间,磅礴的内力顿时被挪腾舒展,玉皇殿两侧的草木一齐被这内力所震,发出阵阵飒声,初春长出的新叶新枝纷纷而下。

玉皇殿前如此动静,一时引得众人都静了下来。

那观主老道立于两人之间,道:“两位好说,不要伤了和气。”

孟拂霜惊奇道:“没想到这老道功夫竟这么好,可他手下弟子却不怎么样。”

明月庄庄主也愣了愣,没想到一向堆笑的这青云观老道竟有这样中正安舒、阴阳相济的功夫,恐怕内力还在自己之上,他竟一直小瞧了。

柳老楼主悲怒道:“什么和气?他明月庄害我爱徒,还谈什么和气?”

那老道收了拂尘,脸上露出哀痛之色,道:“柳老楼主,柳元之死实是令人悲痛,失了爱徒自是要报仇雪恨的,只是事发突然,那箭虽是官府式样,但也未必与明月庄有关系,还需缓缓查明。要真是明月庄所为,今天江东诸位侠士都在,必不会让明月庄如此逍遥下去。”

他又仰天叹道:“况且此事发生在我青云观,我也难辞其咎啊。”

柳老楼主道:“观主不必这么说,此事与观主无关。”

“诸位远道而来都是贵客,在青云观出了事,我实在愧对诸位。”

青云观的弟子们应声跪地而下,倒让柳老楼主措手不及。他见拼了几次都压不过明月庄,连自己都打不过孟长肃,又有观主说情,一时骑虎难下。

老道又说:“青云观也必会探查此事,还西江楼一个公道。此时还是先安葬了柳元罢。”

柳老楼主悲从中来,道:“我没有孩子,在十五年前就收养了柳元,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怎能教我不悲痛!怎能让我咽下这口气!”

明月庄庄主拱手道:“此事确实与明月庄无关,有人陷害我明月庄,我们自然也是要查个水落石出。柳老楼主,我知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但我们行事磊落,你若认定是我们做的,随时来宁洲寻我明月庄即是,我们断不会躲。”

此时夕阳已落,碧霞台上点了灯火,也依然昏暗,如这真相一样看着模糊不清。西江楼无可奈何,只得带了柳元尸身,顺着那老道的话,先于观内住下。台下其他门派,只当看了热闹,在西江楼攻杀明月庄的时候,也不曾相助,现下也做鸟兽散。

老道忙于指挥弟子安顿众人,明月庄庄主向他拜谢道:“多谢观主秉公办事,明月庄感激不尽。”

“孟庄主不必客气,”老道笑眯眯地回礼,“然而万物盛极而衰,阴阳循环,还望孟庄主多思虑。”

房内药香阵阵,孟峄阳半肩裸露,之前冬草堂的女弟子给他手臂伤处细细地敷上伤药,又扎好白布,只道每日早晚上药一次,静养几日即可。

他摸着手臂伤处,想起的却是孟红雨持剑而立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以前父母还在时,曾想给他说门亲事。他也见过一些女子,大多与那给他上药的女弟子一样,眉目清秀,身段也柔美,他的父母也很满意。而他那时喜爱游山玩水,不想这样早地成亲,只一味推脱,他父母宠爱小儿子,便由得他去。

白日里柳老楼主抱着柳元的尸身痛哭,如父丧子。他的父亲若活到现在,也和柳老楼主差不多年纪。他见了,忽又发狂地想道,自己的父母死在他前面,是不是也算得这不幸中的万幸?

门外忽闻叩门声。

他问道:“门外何人?”

“秋华堂孟红雨。”

他忙起身开门。孟红雨踏入他房门内。

她面色有些疲惫,大约刚从庄内议事归来,一身的衣服也未更换,还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腰间仍别着那截云剑。

孟红雨看向他手臂伤处,道:“我听冬草堂的弟子说了,还好无毒。此次多谢你。”

此时房内只有他两人,孟峄阳看着她仍然盯着自己手臂的脸,烛火下她低垂的眼睫留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他听见自己缓缓说道:“我是堂主的侍卫,这是我该做的。”

孟红雨抬眼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映着烛火,竟看上去有些动容。

他见了白日里孟红雨杀伐果断的样子,看了这一眼,只觉得有些没来由的不寻常。

孟红雨往后退了几步,又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把截云剑取下来,递给他道:“白日里我见你虽然功夫还浅,但身手很快。你拿上这剑,不要用气,简单打上几招。”

孟峄阳不明所以,但仍接过了那剑。他今日才算好好地观了这截云剑,剑身银白光亮,哪怕在这昏黄灯盏下也闪着光,剑鞘上镶嵌两颗绿翡翠,他出身商贾之家,一看便知那是极好的玉石。

他拔出剑来,剑身铸得极薄,这剑今日见了血,但如今已被擦拭一新,玉锋锋利,刃如秋霜。

孟峄阳用未受伤的左手持剑,挽了几个剑花,又使了几招明月庄的基础剑法。他没用劲,但依旧身法很快,有剑影在孟红雨眼前闪过。

“我有辞乡剑,玉锋堪截云,”他叹道,“真是一把好剑。”

孟红雨猛地抬眼。

春夜昏昏,漏声迟迟,面前的男子持剑沉沉地注视着自己,如泡影般的一场大梦。

她张了张口,说道:“这把截云剑,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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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云剑
连载中五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