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镇来了个女学生。
短头发,白白的脸像块切割成鹅蛋形的水豆腐,长得不算漂亮,但白白净净,挺秀气,看着很舒服。
一看就是打城里出来,到这儿玩的姑娘。
她大大小小的行礼正堆在吴氏旅舍的大堂里,花花绿绿,其中杂着很多西洋物件儿。
大堂的色调很单一,只有棕白、灰,女学生的行礼显得很抢眼,很不合群。
“有人吗?”
女学生地地道道的普通话在大堂响起。
她用清浅的棕色眼睛扫了一圈大堂,清一色的木家具,都上了年头,整体还算干净。
"有,当然有--本店除了除夕不开张,打样外,每天都有人看店。”
大堂的小门“呼”地一声开了,露出一张红润年轻的脸,一段丰盈健美的腰身。
"我叫阿翠,店老板的女儿。这几天,阿爹阿娘都在别地儿探亲,都是我在看店。”
女学生的手在小手提箱上摩挲着,她想面前这位小姐看着也才十七八岁,倒是老练得很,说话做事像三十来岁的人。跟她们女校的同学比,那些她见过的商界大亨的女儿们比,感觉都不一样。
“阿翠小姐,我要一间上房,窗外风光好些的。”
阿翠捏着下巴,笑道:“我们凤凰,都是
叫人叫姑娘的,小姐?我长这么大,没听人这么叫过。把我叫得,倒像有钱人家的女孩子。”
她笑起来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金碧辉煌的会所里一只黑色玻璃杯,闪着暖色调的碎光。
“这位姑娘打那儿来的?北平?还是上海?说话做事用现在流行的词儿来说——怪洋气的。"
阿翠脸上笑容不改,唇角依旧弯着,两条又黑又浓的新月眉依旧扬着,她松松扶着柜台,一双眼直直注视女学生。
挟了丝丝狡黠。
“我打上海来的,”女学生顿了顿,“阿翠姑娘”。
阿翠怔了一下,她只不过玩味地提了句嘴儿,人家倒把话听进去了。
她眼中的狡黠忽的一下晕开了,盈盈的眸成了一小汪水塘子,柔柔和和。
“叫我阿翠便好,乡亲们都这么叫我,”她话锋一转,“看你这大包小包,该是来这长住吧?我们不妨认识一下?”
女学生的眼睫抖了两抖,她有些迟缓地伸出手。
“冯鹤兰,仙鹤的鹤,兰草君子的兰。”
她怕阿翠不识字,问道:“我能借一下这的茶水吗?”
“茶水?”阿翠眉头蹙了蹙,“本就是供客人解渴的,你随便。”
冯鹤兰得到主人家的应允后,转身提起紫砂壶,小心翼翼在身旁的小矮桌上倒了一汪茶水。她拿小指头蘸了些水,一笔一画在桌面上写下“冯鹤兰”三个大字。
“这么写——”
她转头看着阿翠。
“鹤兰姑娘怕我不识字?我没上过学,但字大都识得。鹤兰,好名字,名如其人。”
她跟冯鹤兰萍水相逢,没说过几句话,但看得出名如其人,兰草君子。
“我叫吴翠白。”
“鹤兰姑娘瞧窗外的山,翠翠白白,我的名字。”
冯鹤兰向那口菱形小窗望去,远山云雾缭乱,朦朦胧胧,可那远山实实在在翠得发蓝。白的烟,翠的山。
翠白。
听起来平平无奇的名字,现在却惊掠心头。诗意、浪漫。冯鹤兰只能用这两个单薄的词来形容。
她的目光又流到吴翠白脸上。
斯人斯景,皆拜天地所赐。
天然雕琢,皆蕴天地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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