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尚未鸡鸣,方衍就已经醒了,换回了原本的衣服才觉得舒服些,他的身材并不壮实,兰若庭备的衣裳略有些宽大,穿在身上冷风总能从某处吹进来。
方衍推开房门,深吸了口气后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悠悠到大堂里吃饭。
关于寻找虎符的事,心中还没想法,若是在那荷花池里,那沈祟的士兵找了那么多天怎么能没一点消息?
将最后一口面汤喝完后,方衍转头就看到一个纤弱的身影正和李贺说着什么。
“我听说你们酒楼里需要很多食材,要不看看我家的菜?都很新鲜的。”
李贺摆了摆手,并不想和眼前这女子多说些什么,“不用,不用。”
那女子从篮筐中拿出一颗白菜,递到李贺面前,争取道:“你看看,我没骗你,真的很新鲜。”
李贺有些烦了,嗓音也大了几分,“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不需要。”
女子愣了一瞬,随后紧抿着唇,没再说什么,提着篮子转身走了出去。
方衍拍了拍李贺的肩,有些好奇道:“你怎么对一个女子这么凶?”
李贺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大门,“你不知道,原先她和一同乡都定了亲事,年底就该成婚的,谁料又打起了仗,她那同乡为了那点银钱就去当了兵,仗打赢了回来,谁料这女子已经和饭馆的掌柜成了亲…”
方衍说:“上了战场生死难料,若是那仗十年都打不赢,那还得人家等他十年不成?”
李贺说:“可那同乡是为了她才去的,若不是为了让婚后的日子过得好些…”
两人所略不同,方衍也不想多去争执这件事的对错,打断了李贺的话,转身就走出酒楼。
没有人可以批判这女子的事,大家都不是当事人,谁也会有自己的苦衷。
出城需要走过两个街道,方衍拐过几个路口,就听见不远处的叫卖声,声音有些耳熟,视线追过去,正是早上那个卖菜的女子。
她的菜摊摆在最角落的位置,和别的摊位之间空出很大的距离,旁人的摊前都站着人,唯独她那摊位空落落的,仿佛她是什么瘟神似的,都离她远远的。
方衍并不在意,走到她摊前,上头的菜叶上都有着水珠,她清洗过才拿来卖的,他拿起一根红萝卜,笑着问:“这个多少钱?”
女子有些不知所措,诺诺的伸着五根手指随后又怕方衍嫌贵,又弯下两根手指,“三文钱。”
方衍还是第一次在菜摊上买东西,他也不知道这玩意该是什么价格,以为女子说的是三文钱一根,便从随行的布袋里掏出几个铜板数了三个,递到女子手里就打算离开。
女子的语气难掩内心的激动,连忙拦住他,拿起几个红萝卜放到称上,“我给你称好。”
方衍听得有些懵,“啊?”
女子点点头,“是啊,三文钱一斤。”
方衍又不打算做菜,来这买东西也只是一时兴起,他拦住女子,摆手道:“我就要一个。”
女子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顷刻小跑到他面前将铜板塞回他手心,笑着说:“钱你拿回去,这个就当我送你的,好吃的话下次再来买。”
方衍选了个折中的办法,拿着两个铜板放在桌上,“我也不能让你吃亏,就这样,不然我不买了。”
女子犹豫了一下,随后笑着道谢。
方衍突然想起李贺说的,这女子不是嫁给了饭馆掌柜吗?怎么现在居然在这里卖菜?
他咬了口萝卜,往前走就是出城的地方,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出城居然也要盘查,还十分严格。
出了城没走多久,很快就到了荷花池,方衍躲在远处的一颗树后看着不远处的池子,沈祟的那些士兵全都不在了,现在这批人都是房玄的人。
池中的水都没了,里头的荷花都被丢在岸上,那群人的小腿都埋在泥下,弯着腰伸手到软烂到泥里摸寻着。
“谁?”
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方衍回过头,说话那人正是那夜的姚厉。
姚厉的身材高壮穿着一身铠甲,站到方衍面前就像似一堵墙,遮去斜下的阳光,将他包裹在黑暗中。
方衍咽了口唾沫,立马笑着说:“军爷,我就是路过。”
姚厉盯着他,目光锐利如刀,“路过?据我所知没有哪个地方需要路过荷花池。”
阳光落在刀面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线,不给方衍思考的机会,姚厉拔下腰间的佩刀朝他砍来。
姚厉就是这样,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方衍微微侧过身,躲开这一击,“我就是走错路,我走不就行了嘛,用得着这样吗!”
姚厉眯起双眼,眼神狠戾,像似盯着猎物一样盯着他,手腕一转,手里的刀猛的横砍过去,这次出手又快又狠,刀风凌厉,“呵,好一个走错路,说出是谁派来的,兴许我还能绕你一命。”
方衍向后弯下腰,银白色的刀面里倒印着他的脸,风吹起的几根发丝被无情的削成两段,“你真认错人了,我就是一个算卦的,不然你放了我,我免费给你卜一卦?”
“油嘴滑舌。”
十几个回合下来,姚厉的出招又狠又快,方衍的体力明显有些跟不上出刀的速度,没等他喘息的机会,姚厉的刀又劈了下来,他有些吃力的躲过,姚厉顺势出拳,疾如闪电,一拳打到了他的胸口处,整个人向后飞出几米,背撞到了一颗树上跌落到地。
方衍实在难忍胸腔的疼痛,嘴一张开便吐出一口猩红的血,血液顺着嘴角滴落在衣服上晕成点点血花。
脑袋晕得不像话,眼皮子也重得不像话,方衍强撑着睁眼,眼中提着刀走来的姚厉都重影成了两个。
霎时间一颗珠子滚到他面前,“砰”的一声巨响,炸开浓密的白烟,姚厉立马抬手遮在鼻前。
待白雾散去后,面前的人已不见踪影。
暮色降至,落霞染红半边天。
房玄手中把玩着一串羊脂玉的珠子,进到金銮殿后并未向赵翮行礼,坐到檀木椅上,朝赵翮身旁的太监瞥了一眼,带着笑道:“皇上,您手底下的太监也真是不懂规矩,我来了,也不懂得奉茶。”
高公公浑身僵住,张开嘴想为自己辩解,却又碍于身份,只好合上嘴,将话憋回肚子里。
赵翮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看向他,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朕不会管教下人了?”
房玄的屁股并未从椅子上移开,坐着行了礼,语气软了下来,“臣不敢。”
赵翮冷哼,甩了甩袖子,嘲讽道:“你还有不敢的事?”
房玄面上一丝波动都没有,只是搭在桌子上的手指时不时轻轻敲着桌面,“沈将军的事,皇上考虑得怎么样了?”
赵翮仍旧是找借口推脱,“沈将军为国打赢多少胜仗,怎是能轻易革职的,况且军营中的士兵也只信服他,你要朕怎么给他们交代?”
房玄收起唇角的笑意,冷声道:“若是虎符丢失呢,这等重罪还不够?”
赵翮心猛地一颤,他知道这件事迟早要被房玄搬到台面上来,但他面上还要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爱卿怎知虎符丢失,可有证据?”
房玄站起身,手指轻轻拂过衣袖带走尘气,“皇上不信,便可让沈将军拿出虎符来,若是他真能拿出,那我就登门致歉。”他的眼神变得锐利,扫过赵,低着嗓音不紧不慢地说:“若是拿不出…”
他没有将话说清楚,眼下两人心中都有数。
赵翮蓦地一顿,眉眼间出现一丝躁郁,“无凭无证让沈将军拿出虎符自证清白,岂不是让他寒心,让朝中忠臣寒心?”他故意将“忠臣”二字说得及其重。
房玄站在烛台旁,他的脸一半被火光映的猩红,一半则被黑暗深埋着,嘴角勾起,“那这就劳烦陛下了。”
夜里,宫墙上的猫又在胡乱叫唤,吵得赵翮彻夜无眠,一早宫内的侍卫都被房玄更换,说给外人听便是,这群人护驾不当,这才换了,实际上谁的心里都很明镜似的,变相的囚禁。
赵翮批阅奏折时,被房玄的气得将毛笔摔到地上,这些奏折都在房玄那头过了一遍才到他这。
他能看到的,都是房玄想让他看见的。
数十名朝臣联合上书,要让姚厉当副将军。
深冬的寒意未散又一连几日小雨,一阵一阵的下个没完,方衍头晕目眩的睁开眼,入眼是凹凸不平的石壁,阴凉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不远处火堆的光线勉强能看清四周。
不远处的人正一点点往火堆里加柴,察觉到身后的响动回过头,在看见坐起身的方衍后面露惊喜,“你醒啦?”
那人逆着光,方衍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揉着脑袋问:“你是?”
他小跑了过来,指着自己的脸道:“我,贺锦书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方衍差点泪撒当场。
方衍十岁那年出宫后就被安排到了一个小镇里居住,教他武功的师傅很是无情,切磋的时候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他常常被打到吐血,而贺锦书家中是开医馆的,而他则是里头的常客,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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