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有些久了,时辰也晚了。
陆世宁倒是起来吃了点东西。
他睡了有三四个时辰。
夜又深了许多,他拿汤勺的手还有些许无力。
“公子,药已经煎好了,等会儿公子再吃一副药吧?”
十焉在旁小心说,陆世宁轻轻的点了点头。
“杭州那边最近有消息吗?”
他心里装的事儿多,现在清醒过来了,又要问着一句。
十焉见他这副病样,不想让他再多操心了。
“公子暂且宽心吧,现下虽然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但是时至大年,那些人或许也还会露出些马脚的。”
“也罢。”
他叹了口气,这也算不上是什么极坏的消息了。
总归是还有一些希望的。
屋子里倒是安静,只有外面车马碾过的痕迹声。
“对了,公子,今日顾公子遣了人来说,他这几日有些事儿在身,就先不过来了。顾公子还给你买了些补品和药,我都已经收好了。”
“他倒是有心了。”
话音刚落,外面来了阵敲门声。
“陆官人?陆官人在吗?我是宋家过来的,是宋郎君身边的吏稀,今日奉家中郎君之令,来给公子送些东西。”
陆世宁竖起耳朵来听,听见是宋家过来的人,神色很是慌张,他这副样子,倒是让他们见了会起疑心。
可是这人也已经到了门口了,也是非得见了。
“十焉,快帮我换件干净的衣裳,免得让他们看出来了。”
他转头又对着外面说道,
“且要稍等一会儿。”
外面是好几个人影,陆世宁很慌,但也极力镇定着。
十焉迅速的给他换了件衣衫,又替他整理了一会儿。陆世宁虽是好多了,但是眉眼之间还是稍有些倦态。
他将那些药品也都收拾了起来,让十焉去给他们开门。
门外是站着四个小厮,手里都还拎着东西。
“陆官人好。”
吏稀先给他行了礼,见着陆世宁还坐在桌上读书,又开口说,
“今日是腊八,宋郎君说要给陆官人特地送碗腊八粥,也是尽了点心意。”
他说完了话,又示意身边的人将手上的食盒都拿进来,还有些许别的东西。
“陆官人近来可好?我家郎君很是挂念,希望陆官人过年时能登门来小聚。”
又是此番盛情,陆世宁也坐不得了,起身走了过来道谢。
“多谢你家郎君了,世宁有愧,不敢受。”
烛火是有些暗,看不大清他的神色,只是他走过来时,身上的那股药香还是有些明显。
吏稀还是聪明的,早就闻见了这阵药味,又多问了一句,
“陆官人是病了吗?我闻这屋子里有股药香?”
“是有些药味。”
瞒肯定是直接瞒不过了,陆世宁又转话解释了一句,
“是这样,我妹妹之前学了些医术,也颇懂得些药材的疗效。我用药材熏香,一来是想去去这屋子里的味道,二来是我读书时闻着这样的药香更能安心些。”
他给自己编了个还算过得去的理由,吏稀也不好多问,只得点头。
“对了,陆官人,这里面还有件厚袍,是家中锦姑娘亲手做的,希望陆官人能保暖住身子。”
“世宁多谢宋郎君和宋姑娘了。”
陆世宁又向他谢了礼,吏稀送完东西就说要回去了,不好多耽误时间。
陆世宁让十焉送了送他们,那些东西都放在了一张小桌上。
别的倒是罢了,那件厚袍是宋姑娘亲手做的,陆世宁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
灰白色的厚袍,这料子都是极好的。
他心里有些落寞,今日虽是腊八,但是他一直没有出门,也不能当面谢谢她。
也是,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一直连面也没见上的。
十焉又返回到屋里来,已经看见陆世宁将书都放在一边,打开了那个食盒。
“公子,我将那些东西都收起来吧?”
他在试探他的意思,特别是那件衣裳。
陆世宁先喝了一口粥,点了点头。
里面还有几份果子点心。
梅丝饼,还有些许蜜饯。
“也是宋姑娘想的周到些,还送了衣裳过来,公子最近身体不好,这件衣服很是能保暖。”
十焉无意间提了一句,是也想替他谢谢宋姑娘的。
虽然陆世宁也没有明说。
他将那碗粥已经是喝了大半了。
“十焉,过来一起吃吧。”
陆世宁将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十焉瞧着他的神色并不显轻松,但也不再开口多说。
宋南锦今夜是看完了账目才睡的。
想着今天给陆世宁送去的那件厚袍,她还在想自己到底做好没,针脚到底好不好,梅花纹到底好不好看,到底贴不贴身。
是不是哪里还少了个针线,是不是哪里还没有检查仔细,是不是还是不合尺寸。
越想越深,睡意也少了大半。
她记得现在已经是人定了,他,恐怕是还没有睡吧。
点灯读书,登科进士。
这是多少读书人的映照。
冬日里,天寒地冻的,她还不知道他住的是哪家客栈,她,其实是想见他一面。
如此深夜了,宋父还在书房里。
他是存着几分心思的。
刚刚叫吏稀去,就是想多探探陆世宁的消息。
“陆官人怎么样?”
宋父还在清查账目,吏稀前来回话。
“刚刚小人去的时候,陆官人听见声儿好一会儿才来开门。”
“陆官人或是病了,瞧着他的神色似乎是不大好。”
“他的屋子里还有一股药香,似乎不是一天所有的。”
“但是陆官人却说他只是用药香来安神静心。”这明显是掩饰的借口,他也不是听不出来。
吏稀说的是明明白白,没差什么。
宋父眉目紧皱着,神色放不得松。
“竟然是这样。”
他一直老住在客栈里,宋父也是极其担心的。
自从世微住进了家里,他也是请了两三位大夫来看诊的,眼瞧着她竟是这样孱弱的身子,那陆世宁与她是亲兄妹,他如今肯定也有些身弱。
他也是实在放心不下他一个这样好的女婿。
“明日去告诉大娘子,让她多去准备点补品,还有几件衣裳,挑个合适的时候就送过去吧。”
他知晓陆世宁这样文人书生的傲气,却也不能就撒手不管。
“是。”
吏稀点了点头,记了下来。
“他这个性子啊,还真是跟陆兄一模一样,父子一脉,如今倒是只能靠着他撑起陆家了。”
话里,宋父其实也还有几分佩服。
光是他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就登临会试,就足以称赞他是天赋才学了。
这人品样貌也都是上佳,实在是满汴京里也挑不出几个来。
“我记挂着他,担心他有什么事儿的话,我又怎么为我的锦儿考虑呢。”
“等着除夕夜,你记着,怎么也要将他请到家里来。早点去拦着他,知道不?”
“小的也记着了。”
“行了,你下去吧,我自己再看会儿。”
“是。”
吏稀退出了书房,关闭了这浓浓的夜色。
清风而过,冰雪又至。
清平五年,何时迎春。
杭州那边,雪倒是不多。
江上吹来的寒风倒很是透凉。
这才刚落脚,看着外面如茫的夜色,四以才到了个客栈,又向店家要了一碗姜汤来。
他放下了自己的包袱行囊,坐在了中间的那张木桌上,又搓了搓手。
他搓完又将手放在了自己有些发红的脸上。
“来了,您的姜汤。”
稀稀疏疏的,这会儿店里倒是没有几个人。
这店家还在柜台上算着今天的账目,客栈外点的灯还没歇。
见着四以身上还带着几丝薄雪,这店家又问道,
“这位客官是从哪里来的啊?这么晚了,还要赶路?”
“是上京要赶考的秀才?”
可是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大像啊。
“可不是,店家你意会错了。”
“我只是刚到杭州来,是要去投亲戚的。”
“客官这口音听着就是南方人啊。”
“是,原先是苏州的,这不,家里落了点难,就想着来杭州寻亲的。”
外面的雪声加大了些,淹过了店里打算盘的声音。
“哎哟,这雪又下大了,得赶紧关店门了,这剩下的房间也不多了,客官你还是挺巧的。”
“是吗?”
四以自己心里也感着有些幸运,幸好是赶到客栈了,要不然就要露宿山头了。
“我家公子也曾过过这样的日子吧,真是受苦了。”
他说了这句后又大口的喝完了碗里剩下的那一点姜汤。
整个身子又都暖和了许多。
雪又一点点的落在了钱塘江面上,如宽的江面,带着夜色的汇聚,仿佛远方的天际间,竟是一个天白之景。
那些雪,也都深深的融进了这冰冷的江水里,它们二者相互撕扯般的融合着,又加深了寒意。
汴京内也落了雪,大部分人户的门前还有雪灯,又照亮了这汴京冬日里的锦绣繁华。
陆世宁还点着灯在看书。
十焉在旁就要困过去了。
灯芯都燃了许久,陆世宁闻着药香竟还无睡意。
这顾兄突然离开了,陆世宁担心他是遇见了什么事儿,想多问一句却又找不着人影。
罢了,罢了,他本就是个随性游历四方的人,或许是又看中了哪里的山水景色起了兴致了。
陆世宁给自己清了清脑袋,还是让自己多多专心背书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