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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某日,天晴,两人在对弈下棋。
其实在这棋道上陆世宁也要自叹不如宋南锦,她学东西很快,领悟力也很强,这才用心学了没多久便已经寻到了其中精妙了。前些时日同一位甚有学识的老者对弈,她也还是赢了两回。
此刻这棋局上对峙明显,好似是不分你我,但宋南锦还是稍稍的占了上风。眉梢带喜,笑意直白,她的手指还有节奏的敲着桌面,眼神不转,见着对面的这人微微蹙起眉目,手中举棋但还犹豫不定,她也是有心取笑。
“呵呵,怎么?陆大人这是还没想好吗?一盏茶的功夫都已经过去了诶!”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果然是不太擅长此道啊。
宋南锦这取笑的神色那是真遮掩不住,用手托着脑袋还撑在石桌上,笑声明显,传进了对面人的耳中,他也只是苦涩一笑。
陆世宁的手中还握着一颗棋子,是还在盘算着该怎么取胜。心里也不是不太得意,反而也是想乐,就是输给了自己娘子也没什么的,外人又不清楚。
他还安静沉思,耳边能听见的除了是她的朗朗笑声也只剩下了这春日里的莺啼鸟鸣,它们好似还在唱歌,很欢快。
等微风经过的时候还送来了一阵梨花香,还有不少的花瓣顺势落了下来。宋南锦伸手来小心的捡起了这掉落在棋盘上的灵物,倒是还没妨碍这棋局。
抬头再一瞧,眼中映着的还是漫天的梨花风华。
春来,一候海棠,二候梨花,三候木兰。海棠花坼,颜色艳丽,若是含雨,也更显得楚楚动人。梨花清雅,宛若夜中积雪,清素至极,等梨花风过,挨近清明,木兰盛开,温润如玉,显得可人。
这三样花色在宅子里都有,头顶上就有好一片梨花盛雪。在梨花树下安置桌椅,下棋品茗,等着花发春浓,粉蕊满头,目里莺飞,狸猫戏耍,也是流光绮梦,人生乐事。
有些花瓣不经意间也落在了陆世宁的身上,肩上覆雪,更显清白。梨香混着茶香,顺势也再袭来包裹住了他的全身,他这心腔里都还充盈着这样怡人的气息。
等着手中的棋子一落,局势转危为安,风向逐渐变了,他这眉目也渐渐的再舒展了来。
“看来我也不是毫无天分,至少也还能赶上。”就这一颗棋子下定,他已经解开了这围困的局势,笑意再展出了来,这下该换他得意了。
陆世宁嘴角噙着笑,立时也昂起了头来再给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再看看现在的局势,这模样也显得傲娇。他也伸手来再撑住了头,眼神不转的瞧着眼前的美人,她还凝眉沉思,神情更显得严肃,也够认真。
“哎呀,看来我也不是没有长进的,之前一直都输给你,但今日可能是要赢一次了!哈哈!”这是难得来的欢喜,他也毫不掩饰。
话毕,陆世宁再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爪子来再握住了她的手,更是想讨个便宜,但宋南锦却只是立时醒了神,又抬手来打了两下,示意可要安分些。
“对弈呢就是要有个明确的输赢,我可不会轻易让你的。”她只是还在想该怎么解局,现在不想多搭理他。
宋南锦做事极为认真,陆世宁想的也无奈,但也还是随了她。
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桌边放着的茶水已经渐渐变得温凉,少了两分茶香。
虽然棋书不在手边,但宋南锦却依旧还记得见过的各路招式,想了想,下定了两颗棋,只走了两步便轻易破阵了。陆世宁见着她这两手出神入化的招式心中也甚是惊愕,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怎么就这么轻松呢。
这下也再笑不出来了,他还在思索一个问题。
“哎呀,陆大人真是只能高兴一时呢,是把我想的太弱了吧?这哪里是难题啊,明明很简单的,刚刚是故意晃着你的。”这也算是将兵法都用上了,是虚晃一招。
宋南锦取笑的是更直接,这样舒朗的笑声还传进了睡在梨花树上的狸猫耳中,它时不时的睁开了眼睛来瞧,眼神朦胧,带着困意还打了个哈欠,头上还有花瓣悬挂未落,甚是惬意。
陆世宁无法回怼,低头来再认真的瞧了瞧自己刚刚走的棋,这才发觉明明还有更好的路数的,刚刚是选错了,“诶,这个不对,这个我刚刚下错了。”一边说着话,他也竟还想将手伸过去再将那颗棋给改个位置,但她还是眼疾手快,瞧着不对劲也赶紧制止了。
“诶诶诶!怎么可以耍赖呢?!”
“不许悔棋,只有一次机会!”这棋道也还是有规矩的,譬如画画也是。
宋南锦皱着眉头还按住了他的手,使了使眼色,示意坚决不行,“陆大人怎么还可以这么赖皮呢?”“怎么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这哪里还有一朝正经官员的样子,虽说这个不做赌,但正经也还是要有个输赢区分的,要不然如何做趣?
她还不肯松手,陆世宁也没改成,只是真厚着脸皮逆着她刚刚说的话又诡辩道,“那你刚刚也没说不能改棋啊,这当然不算了。”按着规则来说这也没有效力的,也是不用遵守了。
他这话乍听着是有理,但她转了脑袋想了想也没有落入这个无理的陷阱之中,“什么不算?刚刚是没说,那我现在说了,不许改棋。”
“陆世宁,要遵守下棋规则,观棋还不语呢,你这个下棋人又怎么能主动赖皮呢?”
“反正我说不许就不许,你要再耍赖我将这棋盘直接扣在你的脑袋上,我看你还怎么办?!”
宋南锦还很用力的按着他的手,一直摇着头,瞪着眼睛,意思明确,陆世宁见状也还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就任由她这样按着自己的手,得便宜的也还是他。
“哎呀,我也就是开个玩笑,夫人说不许那就不许。”输了就输了吧,反正对手不是外人。
“诶,对了嘛,要遵守规则,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输给我了,哈哈。”
“陆世宁,这样吧,你认我当师父,我就将我学到的都教给你,这样你以后也可以跟别人一分高下了。陆大人又学会了一项技能,那真是学识丰厚呢。”宋南锦还有心打趣,只是对面的人听罢却再哼哼了一声,一时未做答复。
师父?哦,这又是娘子又是师父的,好似连这辈分都要弄混了。
陆世宁正神思,稍稍扭头过去一瞧,刚刚还睡着的那只狸猫已经没了踪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只是再想到了什么话,他又逗趣道,“师父?那我之前手把手的教你作画那又怎么不叫我一声师父呢?这又是怎么算的呢?”这好似很无厘头,他还不太明白这道理。
宋南锦听着了他这么一说也有刻心虚,不过旋即又辩驳道,“那是你自己自愿的啊,那若是我不叫你师父你就不会教我了吗?嗯?”她还占着理,他也不得不佩服这逻辑了。
“是我自愿的。”不仅是自愿,也还是倾囊传授,不保留一分一毫。
这外头的人得闻陆大人这一手绝妙的丹青技艺却也是求之不得,有的还说要交学费来学画的,但也都不行罢了,陆世宁现在并不想开班授课。但就是以后真要去教学生,如今也只好先拿自家娘子来练练手了。
小的时候陆世宁也曾亲手教过宋南锦作画,但她有些坐不住,总想出去玩,其实也是有几分天赋的,但那时却不太勤勉。
两个人这一道辩驳完毕,桌边的茶水已经变凉了,没有了温度。
陆世宁忍着一份快要跃出的喜色还是赶紧先呷了两口这生冷的茶水,想浇灭心中的胡思乱想。才放下了杯子,正想继续来下一盘,但却又见着刚刚那只还睡着的三花狸猫直接大摇大摆的走了来,四只猫爪一起用力,一跃就直接上了这桌案,丝毫不客气。
对于这个不速之客,陆世宁虽是已经不太畏惧了但也还是有些受惊,只往后稍稍的再挪了挪,看着这猫又咬牙道,“不是说了吗不能随意上桌的,它一个身子就占着这个地方,那还怎么下棋啊?”这只三花狸猫已经不是小猫了,或许也是前些时日里鱼吃得多了,它现在已经长胖了不少。
这猫就这么一坐着,连带着好几个棋子都没了位置掉去了地上,刚刚的棋局已经被打乱了。
不过宋南锦倒是还纵容着它,还有心逗着玩。
“它已经长大了,刚捡来的时候还是很小的一只呢。”她的注意力已经从棋盘转移到了猫的身上了,也不再管他的死活了。
陆世宁就抱着手一直瞧着它,看它摇晃着尾巴却也是无奈,想着了之前的遭遇却也是惊魂未定。有次雨夜,这狸猫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溜进主屋的,他下床来想去点灯,一时没注意,还差点踩着了它。
“它真的很爱乱蹿,我看我这心总会被它给吓死的。”这句虽是有些夸大,不过也是实话。但梨花与狸猫,他与她,其实也都笑的真心。
宋南锦已经没了下棋的心思,怀里还抱着猫,记着了时辰便想还去看看远舟,这孩子还在午睡。她再站起了身来,陆世宁见着这人要走也极快的伸手来再拉住了她的衣袖,带着一副委屈神色,又说道,“诶,就这么走了?还没下够呢?”他还有想辩驳斗争的精神,但她却已经没了。
“还要继续?你又赢不过我还这么奋力作甚?”宋南锦眉梢上的得意又重新展现了来,话里的嘲讽也还是半分不减,还等着他的回应。
但陆世宁还一直保持着沉默,还未组好言辞。
“不说那我就真的走了?”她已经走了两步了。
“你自己和自己下吧。”
“诶,师父?”一时情急,他也还是喊出了这两字。
前头的人听清后心里也更是欢喜,笑容灿烂的就跟这千万朵的素白梨花一般,够热烈,够肆意。
宋南锦抱着猫再转过了身,收敛住了得意再追问了一句,“你刚唤我什么呢?我好像没有听清诶!”这也是得寸进尺,他是这么认为的。
陆世宁心里很清楚她这是在故意使坏,但技不如人就是少了三分底气,“师父。”
师父就是娘子,这也不吃亏了。
那头听清了的人一时哈哈大笑,头顶上的花枝乱颤,好似也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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