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推开家门的动作比平时要重些，门框发出轻微的震颤声，像是在提醒屋内的人她回来了。玄关处，她脱下鞋，用力踩进拖鞋里，脚步带着不自觉的急促与压抑的情绪。
“玉玉，回来了？”冯琳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依旧如往常那般温柔平静。
冯玉没有回应，她直接走到客厅，包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也随之瘫了下去。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心中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冯琳从厨房端出一杯热茶，放在冯玉面前的茶几上，坐到她对面。她看了冯玉一眼，眉间的忧虑一闪而过，但声音依旧柔和：“今天累坏了吧？先喝口茶，休息一下。”
冯玉抬头看了母亲一眼，目光中有几分复杂，还有些许隐忍。她没有去碰那杯茶，而是开口问道：“妈，你早就知道结果了，对吧？”
冯琳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冯玉心中积压已久的闸门。她站起身来，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委屈：“你知道？你早就知道我要被分到黎明区，可你什么都没告诉我？你让我以为你会保护我、会帮我留下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这样？”
冯琳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冯玉，但那双眼睛里藏着太多情绪——有歉意，有心疼，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奈。她没有急着回答，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玉玉，坐下听妈妈讲。”
“我不想坐下。”冯玉摇着头，声音微微发颤，“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如果你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为什么还让我去参加测试？为什么不让我知道真相？”
冯琳看着冯玉，沉默了片刻后，缓缓说道：“玉玉，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这个结果，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冯玉冷笑了一声，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失望，“分到黎明区就是保护我？你知道黎明区是什么地方吗？那是整个苍弥穹最底层的区域，危险、混乱、资源匮乏。你让我去那种地方，是为了保护我？”
“正因为那里是黎明区。”冯琳的声音低了几分，但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正因为那里混乱，没有秩序，可那里也是兰盟监控最薄弱的地方，只有在那里，你才能够安全。玉玉，你必须明白，晨曦区不是你的避风港，而是随时会暴露你的地方。”
冯玉愣住了，她本能地反驳：“暴露？我有什么会暴露的？”她身上的异常不是已经被抑制住了吗？
“妈，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冯琳看着她，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轻声说道：“玉玉，我没告诉你全部真相，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背负太多。我知道你想留在晨曦区，可是……你的基因存在异常。如有成年后还留在晨曦区，你未来的继续升学、工作、结婚、生病的时候基因会被再次拿来研究，你未来的时时刻刻都可能会暴露。”
冯玉听到这里，脸色微微发白，嘴唇颤抖着：“基因异常？不是基因缺陷吗？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带着期待去考试，早知道是E级……我不应该怀抱希望！”
冯琳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放下。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自责，但更多的是坚定和安慰。
“玉玉，我们聊聊吧。”她轻轻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
冯玉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母亲，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妈，我……”
“听我说。”冯琳打断了她，声音坚定而温和，“我们去书房，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冯玉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她知道，无论自己有多么不安，有些事情，她必须面对。
母女二人走进书房，房间里的灯光柔和却不刺眼。冯琳走到书房内的角落里取出了一本笔记本，缓缓放在桌上。
“玉玉，你是我的女儿，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冯琳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但现在，你需要知道一些事情。关于你的基因，关于为什么我要让你去黎明区。”
冯玉看着母亲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不安，有期待，还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她不知道接下来的对话会改变什么，但她知道，这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房间里的气氛渐渐沉寂下来，冯琳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不是基因缺陷，缺陷是我用药水制造的假象，但你的基因确实存在异常。我是在你两岁的时候发现的。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发现你头上长出了一些嫩白的像植物纤维一样的东西，并私下进行了化验，那确实是植物的纤维，而且我发现你的基因里确实有部分植物基因。为了让你正常生活，我开发了基因抑制剂来压制你体内的植物基因。”冯琳开口。
冯玉怔住了，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诞的笑话。她眨了眨眼，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植物基因？妈，我不是人吗？”
冯琳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努力稳住声音：“当然是……你是我的孩子。但……”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头，“你的身体里，有不属于人的东西。”
冯玉的眉头越皱越紧，她不再笑，只是盯着冯琳：“为什么？我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冯琳低垂着头，声音低哑：“玉玉，你记得我说过，我曾经在“绿能研究所”工作，对吗？”
冯玉点了点头。
“绿能研究所在地在黎明区，但是，在18年前，那块地方不是被抛弃的角落，而是兰盟的临时居住地的中心城市。很是繁荣，那里有我的导师、师兄弟、还有我的理想。”
冯琳目光仿佛穿越冯玉的注视，到了久远的地方，“我跟随我导师，绿能研究所的负责人——孙延工作，主要负责改良并筛选超级玉米的基因。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工作，是为了让这些作物能够在极端环境下存活，为这个资源匮乏的世界提供更多食物。”
冯玉微微皱眉，安静地听着，尽管内心已经翻江倒海，却不想打断母亲的话。
冯琳低声开口，声音沉重且缓慢：“我们最初的计划，叫做‘绿潮计划’，它的目的是通过培养超级植物来恢复和改善自然环境。”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逐渐变得遥远，“在全球生态危机加剧的背景下，我们的目标是通过基因改造，创造出能够在恶劣环境中生长、净化空气和土壤的植物。我们想要通过这些植物修复大气污染，改善土地贫瘠，甚至在极端干旱的地区创造出能自我净化的生态系统。”
冯琳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在回望那段理想主义的岁月：“我们设想过，无论是在废墟中，还是被污染的土地上，超级植物都能发挥作用。我们通过基因编辑技术，让植物不仅能适应各种气候条件，还能从空气和水中提取更多的资源，帮助恢复原生态环境。通过它们的生长和繁殖，最终能让荒芜的土地重新变得肥沃，让城市的空气再次清新。”
她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失望：“最初，我们曾以为这些植物会成为救世主，它们将为人类带来新的希望，解决全球资源枯竭和生态崩溃的问题。我们创造出的这些植物，不仅能净化空气，还能固氮、吸收有害物质，甚至能在没有土壤的地方繁殖生长。它们是为了恢复地球的生命力而诞生的。”
冯琳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冯玉身上，声音低沉却满是回忆：“我们曾设想过，如果这种超级植物能够广泛应用，或许能在贫瘠的土地上重建生态，恢复人与自然的平衡。我们曾梦想，地球将因这些植物的力量，焕发出新生的活力，重新赋予这个世界生机。”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们的初期成果非常成功。像超级玉米、固氮藤蔓、耐酸草这些植物，确实在实验室中展现了惊人的能力。它们可以在贫瘠的土地上生长，能够吸收毒素、净化空气。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创造了人类的救世主。”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然而，现实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美好。”
冯琳停顿了，眼神闪烁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我以为我们依然坚持着最初的理想，可事实远非如此。以我导师弟子——陈饼、导师的儿子孙山亭为首，他们未经导师允许，自行启动了一个新的项目——‘植能转生’。这个计划的目标，根本不是为了共生，而是为了用植物的基因改造动物，打造出不依赖传统能源的新兵器。”她的话语越来越沉重，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痛苦。
陈饼，孙山亭，冯玉咀嚼着这两个名字，总觉得这两个名字都很耳熟。
她的脸色渐渐苍白，声音愈加低沉：“这些改造，早已超越了伦理和科学的边界。实验中的动物胚胎被强制转染植物基因，有些甚至被培育成了无法定义的生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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