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昨日私下宴请淮安王了?聊了些什么?”皇帝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茶,而后才将目光落在了下座的萧宁煜身上。
萧宁煜也端起茶盏却没喝,只是放在鼻翼间闻了闻,而后笑着赞叹道,“父皇这的茶比儿臣那的可香多了。”
“前日新采的春茶,你若喜欢,拿些回去喝便是。”皇帝对他笑了笑,捏着茶盏的手转了转,“你若是只喜欢茶,自然是想要多少有多少,但你若是还瞧上了旁的东西…”
“父皇,”萧宁煜啜了一口茶,唇齿间茶香四溢,“儿臣自然是只喜欢上了您这的茶,再多就是喜欢您小厨房做的点心。”
边上的案桌上还摆着没来得及撤下去的糕点,是先前奚尧用过的那一份。糕点精致却基本上没怎么动过,当然,那精致程度自是比不上萧宁煜跟前的这份。
萧宁煜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那没被人动过的糕点上,轻轻一笑,“父皇您瞧,也不止儿臣一人瞧上了您小厨房的点心呢。”
皇帝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看向自己那没个正形的儿子,“他就同你说了这个?”
“父皇,您还想他能同我说些什么呢?”萧宁煜仍是笑着,笑得半真半假、意味不明,“再说了儿臣又不是单请他一人,那座上七八人呢。卫家的卫显、崔家的崔士贞、郑家的郑祺、陆家的陆秉文您倒是都问问,怎么就只问淮安王一人呢?”
“你倒有意思,四大世家让你请了个遍。”皇帝闻言也笑了,状似无意地多问了句,“贺家呢?没请?”
“哪能啊?”萧宁煜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了,伸手拿了一块糕点,拿的却是边上案桌奚尧先前剩下的,“儿臣请了,他自己不来,总不能叫儿臣将人绑去吧?”
“都说贺家的女儿倾慕于你,按理不该回绝你才是。”皇帝悠悠道。
贺家的嫡女贺云翘倾慕萧宁煜不是什么秘密,这事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只因贺云翘曾自己放话非萧宁煜不嫁,只是这萧宁煜到底对贺云翘是什么态度却无人得知。
贺家是后起新秀,早年从商,富得流油。自从朝廷推行新政,商人之子也可出仕后,贺家的人陆陆续续在朝廷皆有了一官半职,而今贺家二子一任工部尚书,一任礼部侍郎。贺家如今辉煌不可同日而语,眼瞅着都能与世家一较高下。
萧宁煜听了这话,一时没了胃口,手上的糕点又放下了,脸上似笑非笑让人读不懂,“这只能说明贺家兄妹不是一条心。”
“若这一母同出、骨血交融的兄妹尚且不能齐心,太子觉得这世上又有什么样的人值得交心?”皇帝顺着话又问萧宁煜。
萧宁煜被这么拐弯抹角地扯了一通问烦了,索性直言道,“父皇不就是想问儿臣昨日是否和淮安王交心了么?儿臣现下就告诉您,未曾交心,想必今后也难以交心。”
“儿臣与那淮安王许是八字不合,相处起来甚是难受。”
“哦?还有这回事?”皇帝瞧着萧宁煜的样子,一时拿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
忽地,皇帝想起了一桩旧事。
思及这桩旧事,皇帝不由得轻笑出声,这倒让萧宁煜莫名,就听他道,“朕看未必。方才朕想起来,在你幼时,淮安王还救过你一命呢。”
萧宁煜的动作顿住了,神情出现了一丝变化,“父皇您说什么?”
“你八岁落了一次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会儿正值隆冬,湖面结了层冰,湖水更是冷得刺骨。你落水后愣是没人能将你救上来,还是路过的淮安王跳下去将你给捞了上来,这才救回你一条命。”
皇帝皇子众多,对这些琐事素来是记不大清的,若非后来萧宁煜烧了三天三夜差点命陨,他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萧宁煜自己是不会忘记那次落水之事的,毕竟他后来可是亲手将始作俑者,也就是他大哥,先太子给了结了。
不过对于到底是谁把自己从湖里捞出来他倒是不清楚,只以为是宫里的小太监或是巡逻的宫中侍卫。他自是不知自己竟在那么早之前就与奚尧有了羁绊。
而接下来皇帝的话更是出乎他的意料,“淮安王此次回京便不再回边西,日后留任京中便会与你一朝为官。他胆识过人、有勇有谋想必你也是知晓的,往后也可与他多走近走近,向他多学学。”
奚尧留京,各大世家自然都在观望皇帝最后到底会给他一个怎样的官职。哪怕现下这些尚且未成定数,奚尧凭借自身在朝的地位也依旧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无需多时,那些人就会一个接着一个地跳出来急着拉拢他。
在此之前,皇帝自然希望奚尧能跟太子交好,不偏倚任一世家。
“至于交心与否,”皇帝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萧宁煜,“那就全看太子自己了。”
似是怕萧宁煜没办法和奚尧走近,皇帝还特意点了一句,“淮安王到底是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若是用报恩之名前去拜会,自然比旁人容易许多。”
听了最后这么一句,萧宁煜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茶,心里想的却是——这救命恩人都已被他锁在床上狎玩了一次,别说是报恩了,奚尧现在估计最不想见的就是自己。
不过,那又有什么要紧?
“父皇,儿臣知道了。”萧宁煜垂下眼睑,掩去眸底暗潮涌动。
这日回东宫后,萧宁煜便吩咐小瑞子,“去库房挑几件珠宝,明日送到淮安王府去。”
小瑞子应了正打算去办,又被萧宁煜叫住,“拣名贵的挑。”
“是,殿下。”小瑞子去办了,还特意挑了件去年南迦国进贡的珍宝,就这么独一份。
可惜淮安王显然对珍宝不感兴趣,让小瑞子第二日吃了个闭门羹,东西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萧宁煜瞧着退回来的那几盒东西,面色沉沉,“他都退回来了?说什么没有?”
“回殿下,是都退回来了。”小瑞子打量了一下萧宁煜的神色,有些小心地出声,“说倒是没说什么,奴才没见着王爷的面。”
“让你去送个东西,面都见不着?”萧宁煜冷冷地斜了小瑞子一眼,吓得他赶紧跪到了地上。
小瑞子额头都有些冒汗,却不忘宽慰他正气着的主子,“殿下,王爷不是故意不见的。”
“怎么说?”萧宁煜左手抚上自己右手大拇指的玉扳指,轻轻地转了转,绿眸冷冷地瞧着小瑞子。
“王爷他是…病了。”小瑞子想了想自己今日去淮安王府见到的场景,“昨日从宫里回去就病了,管家说是风寒不妨事,但奴才瞧着像是病得重呢,老王爷都让人进宫去请御医了。”
“病了?”萧宁煜皱了皱眉,“昨日我瞧他还好好的呢。”
“王爷…会不会是…”小瑞子抬头望向自己的主子,有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面上很是犹豫。
“说。”萧宁煜颇有些不耐烦地冷声道。
“会不会是您将王爷给折腾得太狠了…”小瑞子说完这句就把头低了下去,轻轻地贴着地怕极了一样接着说了下去,“奴才…奴才早前听人说过,这男子之间那事若是太不节制,那一方是会吃苦头的,发热也是常事。”
萧宁煜怔了怔,一下没从这话里反应过来,回过味来后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你的意思是,他这病还是孤害的?”
“奴才不敢。”小瑞子哐哐磕了两个头,怕把自己主子给得罪狠了。
“行了行了。”萧宁煜让他起来,眉头还是皱着的,似是没想过会碰上这么棘手的事,“你拿我的令牌去宫里请张院判,让他去给淮安王瞧瞧。”
吩咐完这句,他又有些恼怒地嗤了一声,“不知道这宫里的御医都在干什么吃的,昨日就病了,今日还是病得重。连个发热都看不好,养他们有什么用?!”
那还不是您先把人给折腾狠了才会有这事?小瑞子弱弱地看了一眼萧宁煜腹诽道。
入了夜,萧宁煜到底坐不住,干脆换了一身方便的玄色衣袍隐入夜色里,潜进淮安王府。
奚尧的房里已经熄了灯,想是病得重早早歇下了。
萧宁煜翻窗进去,借着一点月光瞧见了床上躺着的奚尧。
奚尧显然是病得重,连睡梦中都睡得很是不安稳,脸上泛着红潮,眉头紧蹙着,额间还在冒着细汗。
他这般脆弱的样子,是萧宁煜从未见过的。
一想到这病还极有可能是被自己害的,萧宁煜心里破天荒生出了一丝愧疚,忍不住朝床榻走近。
只是他这才刚走近,将手搭在了奚尧的手背上,奚尧就惊醒了过来。
奚尧领兵作战多年,哪怕眼下病了也不敢完全松懈,一察觉到有动静就立马睁开双眼,将那人的手给抓住了。
持续的发热让他的头难免发晕,辨认了一会儿才识得面前之人是谁。
“殿下为何会在此?”奚尧的嗓子有些哑,语气却仍是平素的冰冷,半分未改。
“这不是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你么?”萧宁煜勾了勾唇,“瞧你这不是也很想见孤么?”
“手抓得这么紧,是怕孤跑了不成?”萧宁煜唇角噙着笑,轻轻地晃了晃被奚尧抓住的那只手。只见那只手的四指都被奚尧用力地握在掌心里,唯一能活动的就只剩下拇指。
那拇指动了动,在下方奚尧的拇指骨节上若有似无地蹭了蹭。
萧宁煜:孤与奚将军八字不合,相处起来甚是难受。
奚尧:你最好是真的这么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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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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