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我昨晚的确是出去了,也是去见我亲家。可是!可是我去只是为了与他商议些事情,也就不到半个时辰,我走前,他都还活得好好儿的。再说了,你不也说了,武器你都收了,我拿什么东西砍人?”
“你有证人吗?”
“我哪有证人?我亲家的人都死透了!我带的人做的口供你们又不会认。反正我昨夜从我亲家哪儿回来,就上榻睡觉了,哪儿也没去!我再不喜欢我女婿,也不会杀了他叫我女儿伤心!”
情急之下,福松寨寨主索性破罐子破摔,反问:“在场诸位都有证人?那好啊,都说说吧,看到你们时,又有几张嘴说得清!又有几个没证人!从我开始,一个一个说吧。”
在场气氛突然变得紧张,一个个的都自知没有除自己人外的旁人作证。河东寨寨主安排的住宿都是一个寨的住一块,最多不济人多的多分两个木屋,都不会混住。
待所有人说完,福松寨寨主幸灾乐祸的放声大笑起来:“这屋子里有证人的有几个?有几个啊?没证据的就跟我一样,都有嫌疑咯。”
“我们跟你可不一样,凶器可是你家的刀。”
“你说对了,凶器是我家的刀,可唯独我们福松寨的人自己手中却没有刀。刀,都在河东寨寨主的仓库里呢。我要杀人还留活口,我会用自己寨的刀吗?我为什么不偷你们其他寨的武器?再说了,偷,哪有自己开锁取方便?也不是我针对你柳寨主,你有疑点我也有想问的疑点咯。”
一番互相逼问下来,在场的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嫌疑。突有人问:“羁望谷的蛊最是闻名,你们不是有那个什么能让人说真话的蛊吗?现在死了这么多人,你们自己也惹上了嫌疑,不如拿出来辨一辨真凶?”
被问到的茶溯洵自己都未曾有些反应过来对方问的究竟是什么蛊虫这么厉害,不由心想:我怎么不知道羁望谷有这等好东西?是听说外界将羁望谷的蛊传得神乎其神,但没想到这么离谱。
“是啊,蚩寨主这个时候就别惜宝了,快快抓住凶手才是啊。凶手迟迟查不出,咱们就可能会死更多人啊,性命重要。我廖某愿出五十两白银为自己购买一个洗脱嫌疑的机会。”
廖寨主此言一出,众多寨主纷纷附言愿出白银购买,价各不等。
茶溯洵神色为难道:“不是我不愿意拿出来,实在是没有诸位说的这个东西。”
“我可是听说,朝廷的人曾三入羁望谷,次次皆抬着数十只箱子。甚有传言,你家少谷主先前曾与京城某位权贵定过亲,第三次抬回来的是一具棺材,都说,是羁望谷少谷主。莫不是这好东西…都进了朝廷的口袋?”
山匪与朝廷之间素来敌对,涉及与朝廷勾结,众人皆向他投来异样眼光,带有敌意和防备。
“这位寨主竟连朝廷的动向都清楚,甚至连带了多少箱子都知道,我看您倒像是比我们跟朝廷更熟。”
“做山匪的,不盯着点儿朝廷是否有剿匪动向,如何站得稳脚?看来蚩寨主还是太过年轻了些,阅历不丰,连基础都不知。”
茶溯洵正欲开口,却在看见堂中人皆紧紧盯着他,蠢蠢欲动,终而闭嘴。察觉不对,茶溯洵不再言语,而对方却不断拱火挑衅,明里暗里逼着他对之争论。
观明局势后,茶溯洵主动入局,道:“羁望谷如何,那也是活着离开河东寨后的事。但眼下,我也有个疑点想要问问柳寨主。”
“你问。”
“我表妹的家婆正好是个有些道行的神婆,故她也跟着学了些皮毛。昨日我们刚来便发现分给我们的院子风水格局有些问题,而且我们昨夜的确是发生了些怪事,恐有邪祟作乱。表妹会问灵对言,不如让她试试,直接问受害者,凶手到底是谁?”
“我这院里风水都是请了有名的风水师来替我好一番瞧,按照富家镇宅的好风水格局改动的。问灵对言都是神婆糊弄人的把戏,不可当真,不可当真的。”
此言一出,其余寨主皆纷纷附和。
被拒绝后,茶溯洵又道:“或真或假,且也要试试了才知结论。”
而问出之后,果不其然,柳寨主再次拒绝提议。
茶溯洵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很好奇,柳寨主究竟是怎么搭上邪祟的呢?你难道不知,养那些东西都是既折寿又损阴德的吗?柳寨主费劲心思把我们框在这迷局里…”茶溯洵说着说着便笑出了声,顿了顿,继续道:“低级术法,不如,我让柳寨主见识些世面。”
说完,茶溯洵瞥了眼角落站着的牛头马面。
随着他二人点头领命,地面渗出乳白色的烟雾,浓浓白雾将堂中人视线遮挡。一阵急促有序的摇铃声在每个人的耳畔响起,一股焚烧香烛纸钱的味道飘来,白雾中有人害怕惊呼,忙问身处何处。
摇铃声止,白雾快速散去,眼前光线黑暗,唯有堂上底部斜射下一束白光。再向前看去,所有人还是端坐在椅子上,只不过,不同的是身上都出现了烧红了的铁链,将其绑得动弹不得。
脚下踏的地面也变成了密密麻麻的铁钉,铁钉之下,是烧得通红的碳火。稍一用力乱动,铁钉便会扎入鞋底一些。
堂上端坐的,正是四大判官。
赏善司魏征,在幽冥执掌善薄。常身着绿袍,笑容可掬慈善。主分管行善的小鬼,并根据生前的善行程度给予奖赏、罚。
恶司钟馗,身着紫袍,怒目圆睁,双唇紧闭。主处置恶者,根据阎罗王的“四不四无”原则量刑,后将恶者送到十八层地狱接受处罚。
察查司陆之道,双目如电,刚正不阿,主负责查明小鬼生前的善恶。
阴律司崔珏,身着红袍,左手执生死薄,右手拿勾魂笔,掌管着阴律司。专门执行为善者添寿,让恶者归阴的任务。
四大判官不怒自威,那些个从迷局中清醒而来的寨主早已吓惨。空中响起察查司陆之道的声音,问道:“谁是凶手?若拒招认,魂飞魄散!”
柳寨主虽被吓得直抖腿,躲避着视线刻意不去看那四大判官,却还是强装镇定,笑得故作轻蔑,道:“区区幻象,不过比我的人道行深了些,明知虚假,又有何惧!我既然敢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就已经提早想好了下场。这辈子活着,憋屈够了,累得要死,谁想再来第二遍!魂飞魄散我都不会怕。但我这辈子都努力到这份儿上了,我决计不甘心失败于此!”
“所以,柳寨主这是承认你就是凶手了?”
“是我杀的,你们!也会是我杀的!而你们的家人、山寨最后都会乖乖臣服于我!”柳项珞笑得癫狂且病态,像个疯子。
其余寨主听到此,皆唾骂于他,指责他妄想。然,柳项珞道:“够了!都闭嘴,吵死了!我痴心妄想?你们这些草包!若不是昨夜突有异动,似有更厉害的东西盘踞于此,你们谁都别想活! ”
突然,柳项珞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凶狠防备地看向蚩浔,“是你。”
“柳寨主意指什么?我听不明白。”
“开个价吧。”
“什么?”
“钱财,地位,权势,女人,物欲,只要你愿意跟随我,有这本事,纵然是天子位,你我也是坐得的!”
“我从不屑于草包合作。柳寨主既说要与我合作,那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识谋略能让我高看你一眼。你这件事办的还算不错,把前因后果说来听听,让我听听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套我话?”柳项珞摇了摇头,就不再说话。直到他身上烧红的锁链传来剧烈烫伤的疼痛,脚下也传来炽热的暖意,他被烫得吃痛挣扎,挣扎一分,脚下铁钉便伸入鞋底一分。
“我供奉你那么多条人命!你为何还不出手救我!我还有利用价值!”
直至脚心被戳破了些,都迟迟无人救他,他才喊着让蚩浔停下。
猛烈痛感缓缓减弱,唯剩有轻微痛感时刻提醒,柳项珞这才开口征兆。为避免柳项珞不说实话,阿傍又幻化出一把长脸来抵在他的脖间。
有此,柳项珞这才开口说实话,不敢虚言。
柳项珞的爹原是寒窗苦读中举的学子,名次不上不下夹在榜中间,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的他,官路不顺,又无财无势,最终选择了靠女人,娶了粮商女。士农工商,商字排末,而那粮商为了改变三代全是商人的命运,几乎拿出了大半家底为柳项珞的父亲换了个还算不错的差事回来。
可努力了三年,不仅冷落了妻子,岳父生意下滑也将矛头指向他,指责,冷嘲热讽,受辱,都是家常便饭。好不容易眼看升官在即,可转头就塞进来个当年同他一样花钱换差事的人坐了他升官在即的位置,只不过,更有钱。
此后,他就一蹶不振,鬼混至与娼妓生下柳项珞。
甚至,在柳项珞母子被当家主母用来撒气后的第七年,岳父再一次冷嘲热讽后,他在家中水缸下了蒙汗药,砍死了一家人。
柳项珞母子,则因当家主母又一次不给饭吃而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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