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
一位穿着华贵的公子被一行人恭敬簇拥着进入使馆。
隐秘包厢内,云惊鹭带着那女子早早等候在内,见华贵公子后,云惊鹭朝他行了个大礼,称他为太子殿下。
太子拿出一张地契平整铺开,推至云惊鹭跟前,松手前,太子紧盯着云惊鹭的眼睛,随即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女子。
云惊鹭当即意会,签下太子身侧侍从递来的纳妾书。虽说谈的是贵妾,然,天家妾亦为正妻之下的卑贱位。
婚期就在三日后,下定婚书落款的日期,却是早在云惊鹭收养她的前四日。
足见,云栖鹊这个身份,最初就是云惊鹭用来攀附稳定皇族生意的系带,亦是向太子进献的“人质”。
可,云惊鹭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能令太子做到这个地步。
要知道,太子即位,纵使是他的贵妾,亦能为后宫妃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权位。
身旁,濯池一脸真诚又带点委屈无辜地说道:“主人,你现在能相信我是真的没有欺骗你了吧?”
云栖鹊不语。
“你瞧瞧,东宫贵妾,连个侧妃都不算,若他真如演的那般待珍视你,他会舍得你去做妾吗?主人,你太单纯,或许不懂妾是什么,为妾者约等同奴,地位卑贱,还得伺候他的妻。”
“我不信阿鹭是这样的人,我要听他亲口说。”
濯池温柔地牵起她紧握的拳头,轻柔地掰开她紧握的手指,“口是心非。手指都发白了,松松。”
她卸了力道,掌心的指甲印很是明显。
“掐自己干嘛?应该掐死欺骗你感情的云惊鹭。”
“别说了。”
“好,都听主人的。”
濯池又伪装回乖巧听话的模样,安静地站在她身侧。
送别太子,包厢内就剩下了云惊鹭和那女子。
他仍旧保持着那副笑盈盈的模样,用威胁警告的语气,平缓说道:“三日后,你就是东宫太子的贵妾,安享富贵的同时,也别忘了云氏对你的养育之恩。以后,云栖鹊就只有你一个,安心扮演好这个身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云氏也教了你十三年了,我不再多说。唯一提醒你的,便是记住我和之前的云栖鹊的相处,东宫多疑,必然会试探你的身份。”
“奴明白的,郎君。”
云惊鹭眼神瞬变,脸色铁青,纵使没有看她,那女子也被吓得立刻跪下。
“不,我明白的哥哥。”
“这是最后一次。”
他的脸色依旧难看,极其不悦且不耐烦。
云惊鹭用力地掐住她的脖子,强烈的窒息感和死亡的恐惧袭来,她出于求生本能下意识微微抬起的手,很快便放下,不敢抵抗。
她脸色涨红,面色痛苦,云惊鹭在她快要憋死前松了手。
“若不是你的身形最像她,以你的能力,只会被淘汰,收拾好你的狼狈,滚回去勤加练习模仿她的言行举止。”
云惊鹭出了门,吩咐其余人不要进去叨扰她,还贴心的亲自跟使馆伙计点好晚上的菜式。
隔着门,都能听得见他诉说的那些对妹妹喜好了如指掌的珍视体贴,和,使馆伙计对他这个“好哥哥”的称赞。
屋内女子眼里余下的惊恐后怕还未散去,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摸出小铜镜,照了照她脖颈间处还有些未消退的五指红痕,她又从荷包里拿出脂粉,扑了些白粉掩盖红痕。
调整呼吸,擦去强忍委屈的少许泪水,稳定好情绪,她很快便回到了无事发生的状态。
云惊鹭掐她的那一幕和他当时的眼神,在云栖鹊脑海中挥之不去,久久无法忘怀。
她从未见过云惊鹭这样的一面。
凶狠得,让人害怕。
“濯池,带我去见云惊鹭。”
“好。”
在云栖鹊看不见的身后,濯池强憋着笑意,操控着河马妖去往云惊鹭住的厢房。
到达他门前,河马妖似乎被什么刺痛,连忙将意欲穿墙而入的脚收回。
“是御妖宗的黄符。”
取出数十张黄符纸,一同点燃,符纸燃尽后的纸灰完整,濯池将灰捻散于手心,再将其吹撒于门上,河马妖便没了抵挡,能直接进入了。
屋中的云惊鹭,自然也就知晓了有妖物进入。
他们进入时,云惊鹭已然一手持桃木剑,一手持黄符。
云栖鹊直接走出河马妖的肚子,显现在云惊鹭面前,他惊讶错愕地看向她,有欢喜之色,更多的情绪,是怀疑。
“阿鹭,你……”
话到嘴边,疑问太多,云栖鹊已然不知先从何问起了。
“栖鹊,真的是你吗?”
“阿鹭,那个即将要嫁给东宫太子的云栖鹊,是谁?你收养我,又是因为什么?若日后她是唯一云栖鹊,那我呢?哥哥签下的契约,还算作数吗?”
“是带走你的沙妖让你知晓的这些秘密吗?”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哥哥?”
“事事都清楚未必是件好事,许多事情已然发生,栖鹊又何必自讨苦吃刨根问底呢?答案,你心里不都有数了吗?非要哥哥亲口再说一遍,你除了伤心,除了跟哥哥的关系、相处会变得尴尬,又能得到什么?”
云惊鹭恢复往日待她的耐心与温柔,朝她张开双臂。
“好了栖鹊,过来,哥哥抱。你不是哭着念着要哥哥跟你成亲吗?要跟哥哥成亲,就不能顶着妹妹云栖鹊的身份,从签订契约的那刻起,哥哥就开始筹谋,给你弄一个新的尊贵身份。”
“我是很想跟你成亲,可那是想跟被沙妖带走前相处的哥哥成亲,而非现在这个陌生得让我害怕的你。”
云惊鹭收回双臂的同时脸色骤变,真是翻脸比翻书快。
“既如此,你就该死了。”
他快步上前用力掐住她的脖颈,力道重得仿佛刚掐住她时仿佛就用了十成十的力。
“谁教唆的你竟然如此忤逆我?濯池那个贱人吗?”
幸亏,跟她一同前来的还有濯池。
濯池现身用匕首划伤了他的手臂,云惊鹭刺痛收手,这才避免她窒息而亡。
难受至极的云栖鹊,身体不受控制地瘫倒,濯池眼疾手快地横抱起她。
“这么快就亲密得搂搂抱抱了?云栖鹊,你的心意,可真廉价。”
云惊鹭从腰间荷包中取出三张黄符,黄符上画的朱红纹样,跟濯池的召妖符有些相像。
黄符落地,三只魁梧的黑熊精齐齐在他身前站了一排,魁梧壮硕的熊身,将云惊鹭整个人都遮挡得严严实实。
“令人作呕的狗男女,一起死在这儿向本郎君赔罪吧。”
云栖鹊看不见他的神情,却也只听这冷漠无情的语气,就能想象出那张脸带着怎样的杀意。
他话音刚落,三只黑熊精就对他俩发动了猛烈攻击,熊掌拍击之处,皆是四分五裂。
濯池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灵活敏捷地躲过每一次杀招,靠着召妖符与河马妖掩护隐身,濯池才带着她险胜而逃。
远离止沙关,濯池寻了一处有乱石堆藏身遮阳的地方休憩。
她这才发现,濯池身上有好些伤痕。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主人永远不需要向我致歉,何况,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云栖鹊用匕首把内里衬裙撕破出好些布条,配以荷包里仅剩的止血粉,动作轻柔地为他简单包扎好伤口,怕他太疼,她还时不时朝着伤口吹凉气来缓解些许他的疼痛。
“主人,接下来你如何打算呢?”濯池满脸担忧,“依照云惊鹭如今对你下死手的狠劲,你怕是无法再回西域。”
“我不知道,我……无处可去。”
“那你跟我回家吧,我说过,我能把你养得比云惊鹭养你时更好。”
“天下之大,总会寻到容身之处。云惊鹭如此,隐瞒身份处心积虑留在我身边的你,又能对我新鲜几时?人妖殊途,让我去你家,我恐怕会在狐妖的包围中被活活吓死。”
“你从来没问过我有没有家,我对你不会有隐瞒,只要你问,我都会说真话。”
“那你到底是谁?”
“先前对你所说都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谁,身世如何?不过,在遇见你之间,我先遇到了一个叫兰濯池的亡命徒。他临死前,将一卷刻有秘法的玉简托付给了我,以把他的身份给我享尽一世富贵为筹码,让我把玉简送回中原捉妖师之首兰氏家主手中。所以,我现在的身份是兰濯池,兰氏家主独子,下一任兰氏家主。”
“你就不怕我向兰氏家主告密?”
“兰氏家主早在我回去的第三日就发现了我并非他之子兰濯池,可我有极好的捉妖师天赋,所以,他默认了。他那样富有野心的家伙,亲生血脉这种无堪紧要的东西,有过就行,要紧的是宗谱上他的下一代,下下一代有多强。”
“我看话本里说,大家族不是最重血脉香火,不可混淆的吗?”
对上云栖鹊怀疑的眼神,濯池耐心解释道:“呵,他才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得宗谱中所有云氏血脉看到他这一页后的赞誉。总之,你不必有任何担忧,只需跟我回家享福即可。云惊鹭富,我比他更富,我住的苍华山风景秀美,气候宜人,可比常年干旱的西域住着舒服得多。”
想着满山狐妖,指不定一朝濯池不在,她就被哪只狐妖给生吞活剥了,云栖鹊浑身满冷汗。
“罢了罢了,不好再给你狐仙大人你添麻烦。”
“东宫太子多疑,必然会查云栖鹊,主人,你猜,以你今日见到的云惊鹭真面目,必要时,他会不会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
“整个中原西域敢从他俩手底下抢人性命的人可不多,而主人你,在这些人中,能快速接触并让其誓死保护你的人,可只有我了。”
云栖鹊最是识时务,“跟你回去不会为奴为婢吧?”
“自然不会,跟我回家,你为我主,我为你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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