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禹又和那妇人情意绵绵地说了好些话,快到下午了才背着自己已经空瘪下来的包袱离开了农舍。
谢照嘟囔道:“我还以为他要在这里吃下午饭呢。”
司轩摇头道:“你看那女子的装束,必然准备不了王禹一个举人身份的官愿意吃的饭菜,跟上王禹,我倒要看看他还要去哪里。”
王禹买了三个玉佩,其中一个送出去给了一位农妇,而且从言谈上看,这农妇是童养媳,王禹小时候像娘一样照顾他,长大后又当妻子给他生了三个孩子,结果王禹连自己中举都没有告诉这农妇,很难想象另外两块玉佩是拿来送给谁的。
只见王禹这一次依然在满金陵四处溜达,仿佛觉得只要溜达的时间够久就不会有人抓住他的行踪。
谢照跟着他进到一间酒楼,却被酒楼外揽生意的两个女子拦住了。
谢照:“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两个女子道:“你不可以进去。”
谢照不服道,指着已经进去的司轩的背影道:“怎么他就进去了呢?”
两个女子道:“你抬头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谢照抬头,看见匾额上写着“倚红楼”三个大字,又见二楼上莺莺燕燕,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竟是跟着王禹来到了一处青楼!
谢照被拦在外面,便只能靠司轩进去打听消息了,谢照回茶铺招待喝茶的客人,客人都说谢照这一次买的西瓜清脆可口,吃起来非常清爽,而雪里红酸酸甜甜,讲闲话的时候吃上一颗也很应景。
谢照点头接受了顾客们的表扬。
过了五六个钟头,司轩回来了。
谢照:“怎么样?”
司轩道:“我知道王禹的钱是哪里来的了。”
谢照:“不会吧?!”
周秀才看得一愣一愣的,道:“怎么司轩说了他知道,老板你就好想知道答案似的了呢?”
谢照道:“王禹买了三块玉佩,其中一个送的是妻子,那么另外两个多半也是拿来送给女性平辈的,他在离开农舍的时候留下了几乎所有的银子,说明他下一程要去的地方能够为他提供银子,一个在倚红楼为王禹提供银子的女子,自不必说钱是哪里来的。”
周秀才:“不错,老板说的不错,这样说起来这王禹竟是靠妓/女接济他的钱来养着自己的孩子和童养媳的!”
“真是,真是——”周秀才连着说了两个真是,到底没有说出来真是什么。
谢照道:“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司轩怕是还有更劲爆的消息。”转而问司轩道:“王禹是在倚红楼过夜的吗?”
司轩笑了,道:“不是。”
“那妓/女穗儿是他的红颜知己,据说在他中举以前就认识了,这么多年一直资助他科举考试,也不知道王禹早就已经中举了,王禹还在那里发誓赌咒自己将来中举了风风光光把她娶回家,把玉佩十分不舍地交给了穗儿,说虽然穗儿是妓/女但他认定了穗儿此生非她不娶,就请收下这祖传的玉佩。”
谢照道:“……”
谢照道:“王禹现在人呢?”
司轩道:“穗儿把他那包袱拿银子填满了,和穗儿闹到半夜,说是家里的童养媳是个悍妇管得严,穿着衣服走了。”
谢照道:“去哪里了?”
司轩道:“金陵附近的地方官许彧的府里,他是许彧的门生,在许彧这里是有固定的住处的,此外,他还勾搭上了许彧的小女儿许妍,许诺只要许妍在老师面前多美言几句,让自己再升几级官,自己就向老师求娶她。”
周秀才也知道下一步是什么了,接话道:“紧接着他就拿出了自己祖传的,批量生产的玉佩一枚是不是?”
司轩点头。
谢照懒洋洋道:“行吧,这一个也可以划掉了。”
司轩打趣道:“你这一个不管了吗?”
谢照道:“王禹是投机主义,这一个——你要我怎么管?”
这下四个驸马的候选人只剩下一个了,谢照都不敢再调查下去了。
万一这一个比前三个还要像垃圾怎么办?
但是本着狗仔的职业素养,谢照和司轩还是跟踪了姚铉一周的时间。
在此期间,姚铉此人洁身自好,诗是自己做的,没有情人,没有童养媳,没有暗恋对象,没有互通款曲者。
谢照道:“姚铉简直是天选驸马!可惜时间太短。”
时间太短,一周之内还是难以查清姚铉更进一步的社会关系。他们通过姚铉的口音判断他是关中人,并找到了姚铉的父母和几个弟弟妹妹,但是姚家人口风极严,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周秀才:“说不定是姚铉本人确实清清白白。”前三个候选人简直丢尽了书生的脸面,他希望最后一位同僚可以稍微挽回一下。
谢照道:“可那琵琶女说过,她的丈夫就在驸马的候选人中,如果姚铉清清白白,那么谁会是琵琶女的丈夫呢?”
周秀才:“你们调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其中任何一个人和琵琶女的关系,没准这琵琶女是个疯子。”
谢照不愿意轻易把这样一个女子打成疯子,课本告诉谢照,古今中外被打上“疯子”标签的女子多半不是自己有病而是所处环境里的世人有病。
三个人一筹莫展之际,只听见门外响起叫花子打快板的声音来,一个十来岁穿着百家衣的小乞丐右手打着快板唱道:“诶,今儿个儿咱就说呀,这皇帝要嫁女,偏来个琵琶女往驸马里头找夫婿,你说奇不奇!”
“结果呀,还真叫这琵琶女给寻着了,这中间的情节是错综复杂,一环扣着一环哪!各位要是听着觉得过瘾,就听小可我慢慢道来——”
说完,瘦骨嶙峋沾着泥巴的手伸出来,手里放着一只破破烂烂的碗,过往的百姓纷纷停下脚步,被这离奇的故事吸引,掏出铜钱扔进小乞丐的碗里。
一个曾经跟着太灵公主的侍女冲了进来,向谢司二人拜了拜,道:“公主说王禹不必再调查了,他是那琵琶女的丈夫。”
——原来今天一大早,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衙门当值的小厮赶紧查看,发现竟是一名手执琵琶的女子,另一只手还拉着一个六岁孩童。
小厮马上就想起了坊间流传甚广的琵琶女寻夫的事情,问:“你敲登闻鼓所为何事?”
琵琶女道:“我进京寻夫。”
小厮不耐烦道:“我也知道你进京寻夫,可你连你夫君是谁都不知道,这天上的人也无能为力啊。”
琵琶女却继续说道:“我要告王禹抛弃妻儿,致使妻儿颠沛流离。”
小厮:“!”
琵琶女这一次没有打马虎眼!
是个有名有姓的!
小厮一边跑进衙门,一边吼道:“琵琶女要告王禹抛弃妻儿!琵琶女要告王禹抛弃妻儿!”
紧闭的衙门被飞快打开,紧接着紫禁城的门也轰然打开,衙役骑着快马禀报到皇宫,皇帝睡觉的贵妃宫里的帘子被撩起。
“琵琶女要告王禹抛弃妻儿!琵琶女要告王禹抛弃妻儿!”
这句话瞬间传遍整个金陵。
“什么?你要告王禹抛弃妻儿?”
靖帝坐在龙椅上,不复刚刚在宫中的诧异,而是气定神闲地向台下问了一句:“琵琶女王氏,听说你要告王禹抛弃妻儿。”
琵琶女恭敬地跪在下面:“是的。”
王禹道:“没有!皇上明鉴!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琵琶女却道:“王禹!你的大腿根部有一颗红痣,是不是?!”
靖帝使了个眼神,锦衣卫都指挥使沈舟随即领命,朝王禹微微一笑:“王大人,那就麻烦你跟下官走一趟。”
不待王禹回答,便拉着王禹一闪身不见了。
一炷香后。
王禹被沈舟从半空中摔下来,沈舟轻飘飘站回到靖帝身边。
结局一目了然。
小乞丐右手打着快板唱道:“这王禹原来是狡兔三窟,还狼子野心惦记着太灵公主,当即就被拖出去斩首示众——”
杨易,刘开,王禹都被pass掉了,只剩下姚铉如同一朵白花长在污水沟里分外夺目,在谢照把调查结果交给太灵公主的第二天,圣上就下旨,将太灵公主许配给了姚铉。
大婚前,公主专门来到茶铺,感谢了谢照。
谢照得意冲司轩道:“你看,公主这不是好好地出嫁了!”
司轩抬头看了看谢照,冲公主道:“既然嫁人了,今后就同夫君好好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公主面对司轩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公主成亲这一天,谢照也在公主府围观了成亲的仪式,跟着几个公主的几个闺阁好友一起把公主送进了轿子。
原来公主是庶出,公主的母妃是个孤儿,也没有产下除了公主之外的子嗣,因此只是提前拜了皇帝,并没有双亲送行。
然而等到谢照喝完喜酒,和司轩两个人在茶铺里玩纸牌玩了大半夜第二天中午才开茶铺卖茶水的时候,一个惊人的噩耗传来了。
太灵公主的丈夫,当朝驸马姚铉竟然被人当街捅死了。
捅死他的那人也是谢照的老熟人。
——告御状的琵琶女。
或许是因为丈夫死了而彻底失心疯了,嫉妒公主结下好姻缘的琵琶女一刀捅死了驸马。
谢司二人面面相觑。
琵琶女三岁的儿子成了孤儿,公主伤心欲绝,却特地请旨,由自己来照顾这个孩子。
“大人可恶,但孩子是无辜的。”公主如是说。
原本认为公主是灾星的百姓也闭嘴了,毕竟能有这样觉悟的公主太少了,虽然克死了两任丈夫,但总的来说值得同情。
这孩子乳名叫阿毛,阿毛喜欢玩水,公主便经常带着阿毛到金陵有名的标河里玩耍。
阿毛没见过父亲,从小和母亲琵琶女相依为命,哪怕乞讨进京,琵琶女也没有让阿毛挨过饿,他自己也不敢问琵琶女到底谁才是自己的父亲,但琵琶女说是姚铉,阿毛想娘应该不会骗自己。
但阿毛没想到琵琶女隔天像发疯一样去刺死了当朝驸马。
阿毛对公主很愧疚,和所有人一样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娘嫉妒公主嫉妒得发疯了才这么干的。
所以初到公主府的阿毛非常谨慎,他觉得公主可能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毕竟自己的母亲杀死了公主的丈夫,公主恨自己无可厚非。
然而公主对阿毛很好。
好像是真的只是因为同情阿毛失去了娘,才把他接到的公主府。
临近秋天,侍女拿了各色果子来给公主吃着打发时间,阿毛在标河里嬉水,他的个头实在太小了,渐渐就被水淹没,阿毛大声呼救,却发现原来一直待他仿佛亲子的公主冷冷地在一头看着。
公主那双漂亮的,平时十分温婉的眼睛如今冷冷地盯着他在标河里溺水呼救,阿毛被这眼神盯得毛骨悚然,感觉就好像被死神盯上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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