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毛快要溺水的一瞬间,只觉得混浊的河水里兀地伸出一只胳膊,十分有力地把他拽出了水面。
一个花布麻衣的女子把他拽了出来,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太灵公主。
公主看见女子,笑了:“谢姑娘是来问罪的吗?”
谢照道:“我只是来带走这个孩子。”
公主道:“他的母亲杀了我的新婚夫婿,我恨他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谢照道:“可是你的新婚夫婿同样是这孩子的父亲。”
公主道:“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那琵琶女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承认王禹才是她的丈夫。”
谢照冷冷道:“那是因为姚铉私下找到了琵琶女,他曾经的原配,并且和她做了一番交易。因为这番交易做在我和司轩跟踪姚铉之前,所以我和司轩并没有发现姚铉和琵琶女的这一番联系。”
如果他们早一点发现,或许琵琶女不会当街刺杀姚铉,王禹也不会一命呜呼。
谢照接着道:“姚铉让琵琶女指认王禹。否则我和司轩的调查不会终结,因为他打听到了公主找了我暗中调查的事情,也知道按照我的个性如果没有找出琵琶女的丈夫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姚铉索性抛出一个负心汉王禹给我。”
“琵琶女之所以可以说出王禹的大腿根有红痣的事情,是因为姚铉命小厮混入了倚红楼,在王禹和妓/女上床的时候偷窥,看见了王禹大腿根的红痣。”
公主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悲悲戚戚道:“没想到姚铉竟是这样的人!我真是错看了他。”
谢照冷冷道:“公主真的没想到吗?”
“从包照发疯捅死父母妻儿,到琵琶女发疯杀死驸马,公主真的没想到吗?”
公主低头拭泪道:“是我命不好,连累了这许多人。”
谢照:“……”
生活在现代,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真的绿茶。
这一次算是长见识了。
谢照:“还记得大夫花拓吗?”
公主的脸色变了。
谢照:“花拓帮过我,为了感谢他,我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药物都给了他。其中有一味药,是一种香,名叫醉沉香。”
“这种香可以让人神经混乱,本来是用来麻醉病人的,且不能长时间接触到,否则就会癫狂至死。”
谢照顿了顿:“花拓告诉我,你常年体弱多病,他因为和你母亲有些交情,偶尔会进宫看你。”
“而就在前不久,他看完你之后,药箱里的醉沉香忽然少了一块。花拓非常紧张,就在前不久修书一封告知了我。”
“这种会致人发疯的东西,究竟是谁偷走了,想要拿去干什么呢?”
谁偷走了醉沉香不言而喻。
公主抿抿嘴,眼圈不红了,眼泪没有了,冷漠地坐在那里,好像不食五谷,没有七情六欲的仙人。
“这才是包照真正发疯的原因。”
包照不是因为心虚和愧疚而疯的,包照是因为闻了太多的醉沉香导致的神经失常。
谢照道:“恐怕公主在刚刚嫁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了包照妻女消失的真相吧?”
司马灵静了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看着远处的河水,想得有些出神。
司马灵在父皇问包照是否婚配的时候,就做好了包照说自己还有原配,甚至和原配还有女儿的打算。
一国公主又怎么样?
为爱容忍下一个妾室和她的女儿也不是多难听的事情。
总比被皇帝嫁给老态龙钟的权臣,或者为了联姻而远嫁西域好。
她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女子,既没有贵妃一样受宠的母亲,也没有太子那样可以依靠的大臣,她的母亲早年是个宫女,没有家人,阴差阳错被皇帝宠幸,又在生下她的时候难产,年纪轻轻就死掉了。
在这个吃人的皇家,司马灵只能依靠自己。
谢照:“那日的荷包也不是你不小心弄丢的。我打听过了,说是太灵公主的侍女专门去询问了那天那个时辰会出现在文昌池的官员。”
“那侍女确认了只有一个官员有着躺在假山上喝酒的癖好。”
不是一见钟情的包照。
甚至不是九品官员中的任何一个。
而是他们的顶顶上司,礼部侍郎裴玄机。
可惜的是,裴玄机因为崔雀的事情耽误了。
“阴差阳错之下,你的荷包被包照取走了。”
是的,荷包被包照取走了,不是计划好的世家大族的俊秀公子,可是她只有这么一次接触外男的机会,就算包照有妻女又怎么样呢?
可是她没有想到包照竟然在圣前答对的时候说自己没有成亲过。
阳光晒在他的身上,文昌池边的翩翩才子忽然幻化成了诡异的怪兽。
他没有成亲过,那自己和谢照那天看见的妇人和女儿呢?
被藏起来或者撵走了吗?
司马灵怀着不安的心情坐上了嫁去包府的轿子。
成婚后,司马灵更是多方打听那对母女的下落。
她为了自己不嫁给权臣或者蛮族,宁愿将错就错嫁给本有妻女的包照,可是这不代表她不对包照的妻女感到愧疚。
“愧疚么?从公主对阿毛的态度来看,我觉得不是愧疚,是不安吧?毕竟一对活生生的母女,说消失就消失了,任谁都会害怕,同样的事情会重演在自己身上吧?”
“原来自己相中的夫君,不过是另一个层面上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与其这样,不如一切重新来过。”
假装自己被女鬼吓醒,让包家人每一日,每一夜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
最后,点燃醉沉香,让包照在心虚和愧疚的包围下发狂,砍死了包父包母。
堪称环环相扣。
公主戴着珠钗,上面的珠子发出好听的碰撞声。
“就算姑娘推测的一切是真的,又如何呢?”
“包氏母女是包父包母害死的,包父包母又是包照砍死的,他们包家人狗咬狗,与我何干?”
谢照缓缓从袖子中取出一张照片来。
公主看着变了脸色。
那是公主的侍女在倒掉醉沉香的香灰。
公主紧张起来:“好吧,现在,我承认你有了我的一个把柄,你想怎么样呢?”
谢照:“我并不想怎么样。公主刚才没有说错,包氏母女是包父包母害死的,虽然和公主有关系,他们的死却实在赖不到公主头上。”
“至于包父包母,”谢照冷酷道:“他们死有余辜。”
“但是琵琶女的死与你脱不开关系。琵琶女是姚铉的妻子,就凭这个孩子是姚铉的儿子,而不是王禹的儿子。”
公主:“你拿什么证明这个孩子是姚铉的儿子?!”
“我们之前的茶铺里,帐房先生也这样问过我,要怎么样在一个妇人自己都不认识丈夫的情况下,找出孩子的父亲。我的答案是——我可以做到。”
“滴血认亲是话本子里的谬传,只要血型相同哪怕不是亲人血液也可以相互融合,但是公主怕是不知道,《洗冤录》上还有一种认亲的手段,叫作滴骨认亲。姚铉已死,把他的血肉剥开拿到一根骨头不是什么难事。”
谢照一边说一边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袋子。
里面赫然是几根白骨。
公主见此物证受到惊吓,道:“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阿毛是驸马姚铉的儿子”谢照道:“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琵琶女当街刺杀驸马,实在是出自公主的授意。”
“早在姚铉去见琵琶女之前,公主您就已经和这琵琶女达成了另一个交易。”
公主饶有兴趣道:“哦?是什么交易呢?”
“由她去杀了姚铉,您愿意帮她抚养这个孩子。”
公主道:“琵琶女连丈夫的名字都知道不指名道姓地说出来,如此心机深沉的女子,她凭什么信我?”
谢照道:“就凭您是公主,随便要一个平民的性命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谢照道:“她若是不杀姚铉,将来成婚之后,您不会放过她和孩子,倒不如听您的杀了驸马,走您为她设计的这条路。”
公主道:“那我杀了驸马,又有什么好处呢?”
谢照道:“自由。”
“一开始我也没有想明白,甚至说,从来没有怀疑过公主。有哪个妇人会杀了自己依仗的丈夫呢?”
“还是司轩提醒的我,公主不想远嫁和亲,也不想作为政治筹码嫁给某一个政客。”
“那公主怎么会愿意嫁给任何一个会把自己当成丝罗的男人呢?”
公主道:“不错,我确实打算杀了姚铉,再慢慢挑个自己喜欢的。所以呢?现在我要杀这个人渣的孩子,你要拦我?”
“我不会让您杀了这个孩子的,否则,这张醉沉香的照片就不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我会把这个孩子带到合适的寺庙找位合适的和尚收养他。”
公主道:“斩草除根,这孩子将来万一想要报复我呢?”
谢照道:“那也是公主自己种下的因。”
公主仿佛认命一般,坐回蒲团上:“罢了。你带他走吧。”
阳光照在标河上,忽然重新显出黄昏时五彩斑斓的色彩来。
谢照将阿毛托付给了一位考察了许久的老和尚,一个人沿着土路往回走,心里想:“我这包打听的茶铺不像是搞八卦的,倒像是调查凶杀案的了。”
没等她想明白,只见周秀才从茶铺那里远远地冲出来,兴奋地叫喊:“老板,来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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