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当即表示,不嫁就不嫁,以后自己会拿段嫣当亲妹妹疼爱,先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下,之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段嫣低头埋在靖王的肩颈,好一会儿后才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道:“这会儿已经是深夜,殿下一个人来我的房间实在不妥,我是孤女无所谓,但是此事有损殿下声誉,虽然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殿下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该从现在就为万民的表率才是。”
靖王本来就怜惜段嫣,又听见这样有理有据为自己考虑的话,当下心里把那几个给自己出主意趁这会儿段嫣心理防线弱的时候娶段嫣为良娣的谋士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
靖王:“那本宫走了。”
段嫣不说话,仿佛很舍不得但是理智上还是放走面前的人。
靖王更心疼了,两个人深情对望好一会儿才开门离开。
然而等到靖王离开,段嫣脸上的眼泪马上没有了。
司轩:“……”
谢照:“……”
谢照发现,段嫣和之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段嫣虽然也不怎么说话,但是看人是温柔的,偶尔还会讲个冷笑话,甚至会也有因为一块玉佩和弟弟娘亲置气。但现在的段嫣的眼神是冰冷的,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很难说清楚是什么在支撑着她活下去。
换句话说,谢照根本不相信段嫣刚刚是真哭。
人悲痛到段嫣这个境地,因为经历的灾难太多而麻木,泪水都压抑在痛苦之中,不哭是正常的,反而像段嫣这样在靖王这样一个不熟悉的人面前哭才是不正常的。
更不要说这姑娘刚刚还在段瑞面前说了一番恨不得自己从未见过的狠话。
谢照忽然想起那年花灯节段塔说的那番话,他告诉段嫣哪怕装都要对靖王装出一副深爱的样子,如今看来,段嫣显然是把父亲的教诲记在心里了。
然而谢照也不知道段嫣究竟作何打算。
段嫣和段阁老住在段府,虽然没有什么波澜,却也好似困兽一样。
关于段嫣的婚事,因为靖王对他段嫣有意,靖王管辖的地方,官宦子弟中稍微有点远大抱负在身上的都不敢娶他,害怕冒犯了君王。
段阁老也没有催,心里还是存着让段嫣去当太子良娣的希望。
如此,段嫣便迟迟没有嫁出去。
三年过去,南朝的一京五省,除了以金陵中心的直隶区与湖北,其余四省都已在靖王手里。
湖北的布政使、按察使与都指挥使三使派人和靖王私下联系,想要谈判,靖王这个人骨子里是有些轻狂的,觉得自己已经手握四省,对方和谈是对方最好的选择。因此当三使要求靖王只带一小部分人入湖北的时候靖王也同意了。
段瑞不放心,也跟上了,段嫣就段瑞这样一个亲人,自然也就随行。
没想到这湖北三使和谈是假,想要取了靖王的项上人头才是真。
就在两方虚与委蛇的和谈回去的路上,湖北三使派出了杀手埋伏在路上想要将靖王等人就地诛杀,好在靖王等人多留了个心眼,身边跟着暗卫,因此没有叫杀手成功,然而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一番交战下来,靖王的暗卫也损失惨重。
靖王当机立断,舍弃了马车,所有人都骑上马狂奔,走了一天,才在一处破庙休息。
这破庙看着久未修缮,桌案上全部都是灰尘,正殿供着一尊释迦牟尼的成道像。
靖王的几个仆从正把一个穿着破烂的乞丐往出来赶,然而这乞丐身手灵活极了,仆从本来想捉住此人的臂膀,将这冥顽不灵的乞丐用绳子捆了扔出去,没想到这乞丐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怎么都捉不到,只能任这这乞丐在破庙的正殿乱闯,急得进退有度的仆从不顾失仪地大喊起来:“你再不走小心冲撞了贵人!十个你的脑袋都不够砍!”
身后跟着段嫣段阁老和一众臣子的靖王正要入庙,刚好就听见仆从的这句话,皱了皱眉——他在民间打造的人设素来是亲民那一挂的,如今仆从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教训一个乞丐,脸上难免不好看,当即发起火来:“谁让你这么威风驱赶一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的!这寺庙本来就是无主之物,我们待得,人家怎么就待不得!”
仆从“扑通”一声跪下来磕头认错,又冲着乞丐赔礼道歉。
天子之怒,是常人受不住的,靖王虽然还未称帝,但如今占有四省,称帝只是时间问题。因此靖王这一怒,所有人都不敢开口。
倒是段嫣站出来为那乞丐说话道:“这仆从也是好心,表哥旅途劳累,这乞丐是个莽撞不晓事的,还是赶走了得好。”
段阁老听了靖王的话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儿段嫣说完,又朝段嫣呆呆地望了片刻。
靖王却没有注意到段瑞复杂的心理变化,他心道这段嫣也是个娇娇小姐,外界传的这女子对待下人温和宽厚果然只是这女子的伪装而已,这不是一个乞丐就试探出来了吗,连和乞丐同住一殿都不愿意,可见过去在家中被宠成什么样子。
靖王道:“风餐露宿,本就是行人该吃的苦,不必驱赶其他人。”
如此就算是最后定下了乞丐的去留。
乞丐于是大大剌剌地躺下,又见他们这么多人还带着各种家伙件,好奇心起,一会儿问跟着靖王的大将身后的两块板斧是在哪里做的,一会儿夸侍候靖王的两个婢女长得好看,这乞丐长得俊秀,鼻梁高挺,像个混血,又会说话,因此尽管问题很多,却没有让人感到厌烦,甚至那两个因为受到靖王宠爱平时对其他人脸不是脸嘴不是嘴的婢女,装出了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和乞丐有来有往地聊天。
谢照看了一会儿乞丐,冲司轩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乞丐有些眼熟?”
这股欠打却又很能讨人欢心的样子。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小乞丐很像——”
司轩打断她的话:“不用说了,就是。”
谢照:“……”
万万没想到想如今位高权重的锦衣卫指挥使沈舟儿时竟然活得这样狼狈!
沈舟东窜窜,西窜窜,最后终于窜到了坐在一块蒲团上闭目养神的段嫣旁边。段嫣戴着极长的帷帽,面容遮在帷帽下看不清楚,按照她的身份别说沈舟凑上前,就是有凑上前的意图也该被侍女给骂死了,然而段嫣不喜欢带侍女,这才给了沈舟可乘之机。
沈舟道:“小美人,刚刚的事情多谢你了。”
帷帽下的段嫣面无表情道:“你该谢我表哥。”
沈舟道:“别这么见外嘛,你是她的表妹,谢了你也就是谢了他了。”
谢照:“……”
他还好意思劝人家别见外,感情人人都像他这般不见外才行是吧?!
段嫣似乎也被沈舟这话给噎住了,半天没言语。
沈舟这会儿才注意到段嫣腰间佩戴的蟠螭玉佩,神色动了动,道:“姑娘这玉佩看着色泽真好,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块。”
那个刚刚被靖王训斥了的仆从听见,正愁没有发作的机会,虽然被靖王责怪,但还是忍不住把自己倒霉的帽子扣在沈舟身上,见沈舟夸赞段嫣的玉佩,找到了发作的机会,嘲讽道:“这可是用和氏璧的原料做成的玉佩!再加战国时侯著名锻剑大师欧冶子雕刻而成,天下至此一块,你这有眼不识泰山的乞丐。”
这招指桑骂槐,借着玉骂沈舟有眼不识泰山,仆从骂得十分解气,并且非常得意自己能够想到这样的指桑骂槐的方式,顿时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就是十二岁的甘罗,七岁的司马光都比不过自己。
然而抬头一看,沈舟竟然笑嘻嘻的,还十分感谢道:“原来是这样!是我没见识,多谢小哥解惑!”
余下的人四散开,休息的休息,喂马的喂马,烧火的烧火。
沈舟又问段嫣了什么,段嫣冷冷回应,到最后干脆闭上眼睛装死,然而沈舟丝毫没有像刚才那样离开这里去别处窜的意思,反而安安静静地就坐在段嫣旁边。
段阁老却表示有事情同靖王商量,两个人往破庙的偏殿走去。
就在段阁老和靖王往偏殿刚出去几步,段嫣睁开眼睛,道:“我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防止有追兵过来。”
自从全家惨死之后,听说这位段小姐常常在夜里惊醒,众人也能理解这位小姐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举止,段嫣还在想找什么借口甩掉正在同自己喋喋不休的沈舟,却发现对方见她要走,已经很识相地去找刚刚擦着板斧的靖王的副将攀谈起来了。
段嫣起身,装作稳重的样子出了殿门,见周围没人,才快步走到了偏殿的后窗,从后窗翻进了偏殿,匆匆躲进了偏殿的供桌下面。
却不想自己刚刚藏进去,背后就响起沈舟的声音来:“小美人,你躲在桌子底下干什么,是要和我玩捉迷藏吗?”
段嫣:“……”
不待段嫣回答,段阁老和靖王已经推开了偏殿的门。
段嫣情急之下一巴掌捂住了沈舟多事的嘴。
沈舟听见人来,便猜到了段嫣躲在这里的目的,然而此刻段嫣骨节分明而柔软的手捂在他的脸上,倒是让他心猿意马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听起来这段阁老和靖王到底在私聊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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