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警察局特别顾问室的晨光正好,江执诚坐在红木办公桌后,指尖轻抚过卷宗上“莳花馆”三个字。他今日穿着一身浅灰色细格纹西装,袖口露出洁白的衬衫边缘,那枚素净的铂金袖扣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陈明远推门进来,将一叠新整理的文件放在桌上:“执诚,你要的永丰洋行资料。”
“有劳师兄。”江执诚抬首微笑,目光却已落在那份文件上。他修长的手指翻开封面,动作从容不迫。
“李经理的侄子李文斌,那晚确实在莳花馆。”陈明远在一旁坐下,“据他说,那晚云裳状态很好,还特意为他弹了一曲《平沙落雁》。”
江执诚的指尖在“《平沙落雁》”四字上轻轻一点:“云裳擅长琵琶?”
“正是。”陈明远点头,“莳花馆三位遇害的姑娘各有所长——玉簌擅琵琶,莺时工昆曲,云裳精古琴。说起来也巧,都是音律大家。”
江执诚若有所思,取过另一本案卷。这是玉簌的社会关系调查,上面记录着她生前常去的几个地方:老城隍庙的绣庄、四马路的书店、还有一家叫“香雪海”的香料铺子。
“这家香料铺子......”江执诚轻声问道,“其他两位姑娘可曾去过?”
陈明远愣了一下,连忙翻看其他卷宗。片刻后,他惊讶地抬头:“确实!莺时和云裳也都是香雪海的常客。”
江执诚已经站起身,拿起衣架上的大衣:“我们去香雪海看看。”
香雪海坐落在老城厢一条僻静的小巷里,铺面不大,门楣上挂着一块乌木牌匾,字迹已经有些斑驳。推门而入,一股复杂的香气扑面而来,檀香、沉香、麝香......各种气味交织在一起,却不显得杂乱。
掌柜的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者,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柜台后研磨香料。见他们进来,他放下手中的药杵,微微颔首:“二位需要什么?”
陈明远出示证件,老掌柜的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不必担心。”江执诚温声开口,目光扫过柜台上各式各样的香盒,“我们只是想问问,莳花馆的玉簌、莺时、云裳三位姑娘,平日都买些什么香?”
老掌柜推了推眼镜,思索片刻:“玉簌姑娘常买茉莉香粉,莺时姑娘喜欢玫瑰香膏,云裳姑娘......她最爱白兰香露。”
“白兰香露?”江执诚注意到柜台一角摆着几个白瓷小瓶,上面贴着“白兰香露”的标签。
“是取新鲜白兰花蒸馏而成,价钱不菲。”老掌柜取过一瓶,“云裳姑娘每月都要来买一瓶。”
江执诚接过小瓶,轻轻打开瓶塞。一股清雅的香气飘散出来,与他衣襟上那朵白兰的香味如出一辙。
“除了这三位姑娘,可还有莳花馆的其他人常来?”江执诚状似随意地问道。
老掌柜想了想:“倒是有一位公子,也常来买白兰香露。不过不是莳花馆的人,是永丰洋行的李小公子。”
江执诚与陈明远对视一眼,继续问道:“李小公子每次都买白兰香露?”
“每次都是,而且一定要最新鲜的。”老掌柜点头,“说来也怪,自从云裳姑娘出事,他就再没来过了。”
离开香雪海,午后的阳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细长。陈明远忍不住问道:“执诚,你觉得李文斌有问题?”
江执诚不置可否,目光投向远处熙攘的街道:“师兄可知道,白兰花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陈明远被问得一怔:“这......不就是普通的花吗?”
“在白兰盛开的季节,有些地方的女子会将它佩在衣襟上,寓意‘纯洁的心’。”江执诚轻声说道,“而在一些更古老的传说里,它也被视为通往冥界的花。”
陈明远打了个寒颤:“执诚,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江执诚微微一笑,“只是觉得,有些人、有些事,未必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回到警局,江执诚让人找来了李文斌的详细资料。这位李公子今年二十二岁,曾在圣约翰大学读书,后辍学在家,终日流连风月场所。照片上的年轻人眉目清秀,眼神却带着几分颓唐。
“执诚,要不要传讯李文斌?”陈明远问道。
江执诚轻轻摇头:“暂时不必。师兄,我想去看看发现秋雁的地方。”
秋雁是云裳的贴身丫鬟,在云裳死后第二天就失踪了。三天前,有人在苏州河畔发现了她的尸体——面带微笑,手中握着一朵白兰,与莳花馆的三位姑娘死状完全相同。
发现尸体的地方在苏州河北岸,一处荒废的码头。江执诚蹲在河岸边,仔细观察着泥地上的痕迹。连日雨水已经冲淡了大部分线索,但他还是在芦苇丛中发现了一点异样——几片白兰花瓣,新鲜得像是刚刚摘下。
“发现尸体时,这里可有白兰花?”江执诚问道。
随行的警员摇头:“当时只注意到死者手中的那一朵。”
江执诚小心地将花瓣收进证物袋。起身时,他的目光落在对岸的一栋建筑上——那是永丰洋行的仓库。
回到办公室,已是黄昏时分。江执诚站在窗前,望着晚霞中的上海滩。白兰、香露、永丰洋行、李文斌......这些线索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尚未被察觉的故事。
他取过笔记本,在上面写下几个新的名字:香雪海、李文斌、秋雁。
在这些名字之间,他画了一条线,将“李文斌”与“秋雁”连接起来。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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