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蜉蝣子(一)

卫令用匕首割破了她拉着自己衣服的袍角,任她因为失力摔倒在地上,冷声道:“你都成了国公夫人,有什么难事要求到我的头上?!”

“不!只有你能帮我了!汪斟他要杀了我!郑夫人他们看戏,根本不肯帮我。”卫姎爬回来拉住卫令的手,语气凄惨,“阿朝,你就再帮我一次罢。”

卫令不为所动。

卫姎却突然下了决心,将匕首对决自己的脖颈,生生被锋利的刀刃破开一层皮肤,洇出鲜血来,“你不帮我,那我现在就去死,好了也有人帮我收个尸!”

冷寂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一声冷笑,“你错了,我不会帮你收尸,因为你不配。”

卫令抬步朝北镇抚司走去,但紧接着响起刀刃划破血管的声音,卫令身后响起小旗的惊呼声,卫令转过头站在台阶上,冷冷地看着倒在雪地上由人按着脖子的卫姎,犹如在看死人。

卫令在原地思索了会儿,心想任她死在这儿,汪氏一家必定不会善了,太后也会借机向自己发难,实在是麻烦,她叹了口气:“抬进去,去请郎中,治不好了再通知我,治好了叫汪氏的人过来接走。”

小旗看着卫令冷得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睛,腿有些发抖,转头看见她已经像平常一样回内屋了,小旗忙又唤两人过来帮忙,几人手脚乱地按着卫姎割破的脖子,同时对卫令的冷情冷性有了更直观的感受,不禁提着一颗心。

“乔漪,替我温壶酒来。”

卫令在梨木椅上坐着,翻看自己手中的玉佩,外面已经有人应了,而后响起匆匆的脚步声,进来一位身穿飞鱼服的瘦削女人,她的脸庞颇为硬朗,虽不比京中女子明媚温婉,却也有几分恰到好处的英气。

乔漪将酒放在卫令面前的桌子上,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卫令:“大人,夜已经深了,烈酒虽好,却是伤身。”

她本为官家之女,却因一场变故成了无处可去的江湖侠客,一次交锋中,被卫令所救,自此便跟随在卫令身边。

当年,徐宗青带领三千名倭寇抵达杭州湾之后,乔永寇面临着空前的压力。

本来,这是乔永寇的招抚计谋取得了成效,但慑于倭寇给官民留下的惨痛的记忆,谣言还是传开了。朝廷和民间都在说,总督乔永寇收了徐宗青几十万两金银,所以不仅放任倭寇上岸,还上奏替徐宗青求情。

乔永寇确实已经派人将奏疏送往帝都,在奏疏里面,他请求皇帝免徐宗青一死,让其充当沿海防卫,平息倭患,将功赎罪。所以在收受徐宗青巨额贿赂的谣言传开后,他赶紧派人追回那封奏疏,重新发了一封。

在新的奏疏里,乔永寇措辞严厉,说徐宗青是帝国东南沿海局势紧张的罪魁祸首,罪不可赦。那一刻,“倭寇头目”徐宗青的生命就注定要走向终结了。

人言可畏,不仅是乔永寇,王朝所有干事业的英雄们都无法挣脱这个魔咒。

乔永寇出身徽州绩溪县龙川乔氏,父亲是当地饱学之士,家境殷实。他的父母从小便注重孩子的教育,为乔永寇重金聘请名师,让他接受精良的塾馆教育。乔永寇也很自觉,“经史过目成诵”,成绩稍有落后便“终日涕泣不食”。但他不单单是个书生,他膂力过人,喜欢骑射,还爱好钻研军事书籍,很有军事才能。

乔永寇中了进士后步入仕途,当了两地的知县,官声很好,有口皆碑。史书说他“倜傥不羁,严信赏罚,民咸服之”。

不像一般的清流士大夫总是背负着沉重的道德感,乔永寇没有这方面的压力。他很懂得变通,擅长权术,但他为官有一条准则,就是“敛不及民”。

倭寇问题的产生跟周朝立国几乎是同步的。最早,原本占据江南的抗元力量被打败后,残余势力逃亡海上。这些人与西州国列岛上的浪人和武士相勾结,骚扰山东沿海州县,导致周国海疆不靖。对此,太宗很恼怒。

当时,西州国幕府已经势衰,与周朝进行勘合贸易的权力掌握在细川和大内两氏手中。两家都不愿放弃勘合贸易的肥肉,于是上演了一场争夺战。

就在大内氏派遣的三条船抵达宁波港的几天后,由细川氏派出的一条船也到了宁波。细川氏派出的人员中有一名副使乔永寇是宁波人,熟悉周朝内情,一上岸就立即去贿赂市舶司太监赖恩。一番操作之后,细川氏的船虽然比大内氏来得晚,持的勘合也是过期的,但还是得到了更好的接待。在宴席上,细川氏的正使上兀还被安排在大内氏的正使鹘沙的上座。

鹘沙非常恼火,当即率领部下发动袭击,杀死西州国多人,放火烧掉了细川氏的船,并追杀上兀,从宁波一直追到了绍兴府城,最终乔永寇还是跑掉了。鹘沙一行杀红了眼,在折回宁波的路上随意杀掠周朝子民,然后夺了周朝的船只,逃回了西州国。

这起由西州使争贡事件引发的血案影响十分恶劣,周朝方面随后处置了赖恩,逮捕了乔永寇。

乔永寇被判死刑后,死于狱中。

齐氏族人举族搬迁至江南,但徐宗青后人却因太后提携入了内阁,后来用各种手段迫害乔永宛子女,乔漪便是其中一人,北逃之时被执行任务的卫令所救,自此效忠于她,同时也在寻机会报仇。徐宗青及太后之侄,乔氏后来被人追杀也与太后有关,因此,乔漪在被追杀当夜为卫令所救。

卫令从酒杯中倒出一杯酒:“来陪我喝一杯罢。”乔漪没有拒绝,接过她手中的酒杯:“大人,你若是不想见到卫家人,属下立刻将四姑娘丢出北镇抚司。”

“不必,我只是想起阿娘,他们卫氏的人冷血无情,只恨当初的我太过弱小,没有能力去对抗,现在他们与我再无任何瓜葛。”

“对了,大人,殷国公府的探子传来消息,近来殷国公与北隋北戎多有来往,恐怕是在暗中密谋什么。”殷国公左宜年?

“他怎么还活着。”卫令冷笑,“肯定是近来京中多事,到现在才有机会来收拾他。”

当年,郑璧作为卫国公夫人想让她嫁给殷国公为妾,但左宜年却为了讨好荣王爷,将卫府与荣王府牵线,借此将她嫁给荣王为妾,荣王被她刺死以后,左宜年又升了官职,因此,这几年还未站稳脚跟的她根本不敢动左宜年。左宜年是朝堂兴起的鹤党领袖,鹤党是个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官僚政治集团,他们以清流自命,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大多出自社会的中等阶级,处于豪强地主与下层民众之间。

然而,鹤党毁誉参半,其实,鹤党并不只是掀起党争,鹤党人也曾提出过一些先进的主张。

一是注重“公论”。

鹤党不赞成君主独断专权,而是希望以“天下之公论”作为君主制的施政基础。在盛清年间的国本之争中,鹤党极力要求盛清帝立赵琮为长平王,就是因为这关乎皇帝是否遵守规则和迎合舆论的问题。

当时,皇帝宠爱卫贵妃,本想废长立幼,改立她的儿子赵琮为太子,结果实在拗不过大臣们,才作罢。左宜年指出:“以私而掩公,以一己而掩天下,亦已偏矣。”在鹤党眼中,天下不是皇帝一人的天下,因此皇帝的所作所为不能拂逆民意。

二是关心民间疾苦。

明宗年间,宫中派遣到各地的矿监税使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老百姓苦不堪言。如此行为就不符合“公论”。鹤党看不下去了,数十名官员对矿监税使提出抗议。

有人上疏谴责:“皇上爱珠玉,人亦爱温饱;皇上爱万世,人亦恋妻帑。奈何皇上欲黄金高于北斗,而不使百姓有糠秕升斗之储?皇上欲为子孙千万年,而不使百姓有一朝一夕之安?”

时人称为《珠玉谏言》。

鹤党声名鹤起。

鹤党反对矿监税使并非只是打打嘴炮,而是付诸行动。他们大多为官清廉,“持名检,励风节,严气正性,侃侃立朝”,被誉为“清节姱修”。

在湖广,武昌兵备佥事冯应京因反对税监陈奉残害百姓,惹怒上级,被逮捕入狱,当地上万名百姓纷纷为之鸣不平。

在江南,鹤党人创立同善会,以救助贫苦为主要目的,使“寒者得衣,饥者得食,病者得药”,主要经费来自会员的捐款。这种慈善组织一直延续到清代中期。同善会不仅救济穷苦,还教化民众,劝人为善。比如,对“不孝不悌、赌博健讼、酗酒无赖以及年力强壮游手游食”之人,该会都不予帮助。

鹤党人士一心想重振周朝后期衰败的道德风气,在世风日下的社会里,他们始终不忘经世之志。可是在很多人看来,鹤党中不乏小人,与齐楚浙党等对立阵营并无不同,几派之间的争斗对国事毫无帮助。

左宜年拢络荣王正是因为当时的鹤堂为明宗皇帝不容,荣王是当时除太后以外最有威望的人,当时的鹤党已经依附荣王而生存,因此左宜年会用她来讨好色会智昏的荣王也并不奇怪,荣王死后,走投无路的鹤党在左宜年的领头下投靠了太后,因为当初多次违悖圣意支持太子,他们还是选择了太后。

太后在朝中只手遮天,自然保下了鹤党,左宜年终于还是令鹤党掉入了两派争权夺利的旋涡之中,而她的存在,是左宜年的污点,这些年也没少对她暗中加害。

“看来,左氏是活得腻了,让人盯的着他的动作,崔颢的案子中,不少同善会的人也在场,试试能不能从同善会中查到什么。” 卫令冷声道,“最好是可以扳倒左氏的罪证,只要鹤党乱,太后就不会再有理由阻止我们查案,也能阻止她在暗中玩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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