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楼廊百转千回,若是没有姚凡领着,恐怕真会迷路。
姚凡总是放慢半个步子,使自己与邱则安的身位差上些许。
“姚公公在前面引路便好”在楼兰没有太监一职,侍女护从也均受人尊敬,姚凡这样小心翼翼,使邱则安有些不适。
姚凡身子一顿,看着邱则安伸出的手,他慈眉善目的笑着应道“奴才不敢逾越,东武门马上便要到了,邱公子您先请。”
“那便一同吧”邱则安顺势搭上姚凡的臂膀,这一搭便知道,衣袍的遮掩下,是习武之人的臂膀。
邱则安也不惊讶,毕竟这诺大的燕川国都,怎能不鱼龙混杂,只见他面色不变,依旧温文尔雅的说道“有劳公公。”
姚凡此时,因心中猜想邱则安的出身,所以没在意细枝末节,反应过来时,邱则安已经将手收了回去,姚凡见他执意一同走,便也只好妥协。
眼看东武门便在眼前,姚凡将燕川帝口谕说出“奉圣上口谕,后日便是春猎围宴,邱公子一同前往。”
同日。
本在练武场操练兵卒的墨卿予,忽然接到了传召,他到承明阁时,燕川帝正在批阅奏折。
“启禀圣上,墨将军已在殿外候着了,是否通禀”姚凡卑躬屈膝,上前小声询问道。
荆云起看着台上铺开的折子,上面写的是催促立储一事,荆云起方才三十而立的年纪,眼眸里闪过一丝怒意“传他进来。”
姚凡卑躬屈膝的退了出去。
到了殿外,可就没了承明殿里的暖和气儿,姚凡被冷风吹的打了一个冷颤,他握紧了手中的拂尘。
他那拂尘是荆云起赏赐的,整个手柄都是金子打的,平日里倒是显贵,唯独这冬日里,甚是冻手些。
“圣上有旨,宣墨将军进殿”姚凡将手中拂尘一晃,示意墨卿予进殿“墨将军您请。”
不得不说,这皇家的地龙,烧的就是旺,墨卿予刚一迈进帘门儿,就被一股暖风拂了个面,墨卿予未将身上狐裘褪去,走到殿前行礼作揖。
“卑职见过圣上,圣上千秋。”墨卿予作揖道。
荆云起抬头望了一眼,只见他放下手中蘸满红墨的毛笔,起身走到墨卿予身前,抬手拍了拍墨卿予的肩膀。
“臭小子!都长这么高了”荆云起打量着墨卿予,心里想着这臭小子比三年前高了不少,都比自己高上一头了“多大了?”
“回圣上,过了三月便十八了”墨卿予双手背后,显得十分老成,束起的高发显得精神气儿十足。
“这日子过的真快,想起当初驸马将你收入军中时,你也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荆云起广衫袖子一甩,示意墨卿予做到罗汉床上,那小桌台上,还有早上和邱则安下的棋。
墨卿予看着棋盘中的白子,竟有些好奇,是谁坐在此处与圣上对弈,算出一盘顺水推舟,但却未问出口。
“楼兰质子,谋略颇深”荆云起特意吩咐保留棋盘。
他想看看这些年里,自家的好妹妹,到底有没有教过此子。
“过几日便是春猎围宴,毕竟是一国质子,初入燕川人生地不熟的,你替寡人照看照看他”奈何等了半晌,见其只字未提,便只能作罢。
闻言,墨卿予起身作揖道“臣领旨”
国公府。
天色已入黄昏时,灯盏一映似晨昏,国公府许久没这么热闹了,国公夫妇二人没有子嗣,平日里韩国公出外征战,府里就留国公夫人一人,所以也就显得有些冷清。
丫鬟们分别忙碌着,厨房里的大厨,大勺都抡起来炒菜,火光冲天的,吓的胆小的传菜丫鬟,躲在了角落,再看府门口的小厮,已经等候墨卿予多时了。
随着马蹄声声,小厮打远一瞧,就知道是自家小爷骑着追雷回来了。
“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国公和夫人都等着您用膳呢”小厮牵过缰绳,追雷性子烈,见换了人牵,一个甩头差点没把小厮摔出去。
但好在小厮是老手,不慌不忙间已然栓住追雷,随即目光看向墨卿予又道“您要不先去安盏院用膳?”
墨卿予把手中马鞭往裤腰上一栓,头也不回道“让师傅师娘不用等我。”
可谓是一路上风风火火的,墨卿予先去厨房顺了一碗生鱼片,然后又绕着回廊走进了一处院子,刚一进院门,就见一人正在等他。
墨卿予站住身子,脸上笑意立马收了收,手里的肉碗也往身后藏着。
“臭小子!藏啥呀!海口大的碗,你当你师傅老眼昏花不成”韩束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树桩子上。
只见树桩子上,正有一只似鹰似鹫的大鸟,蹲在桩子上看着墨卿予,看着他腰上的马鞭有些炸毛,似乎是很警惕的样子。
“人家首阳都不认识你喽”韩束晃了晃手里的鱼干,显然那鸟都不搭理他。
“首阳!下来”墨卿予把手里海口大的碗,拿到身前,紧接着拿出一片鲜鱼肉,晃了晃“你祖父喂你的不香,来爹这。”
首阳原是墨卿予参军后,遇到的一颗鸟蛋。
雄鸟被大漠蛮人拔了毛架火烤了,雌鸟等不回雄鸟,孵化首阳的时候没扛住冻死了。
十二岁的墨卿予想起自己失散的父母,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孵出了幼鸟,因是在一月里遇到的,便以首阳取了名。
首阳原本防备的盯着墨卿予,一听他唤自己,眼神先从警惕,慢慢游离,爪子抓住木桩往前迈了两步,脖子一抻认出了墨卿予,眼神立马呆呆的小声叫了几声。
待看清墨卿予手里的鱼后,立马蹦到地上,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墨卿予身前。
“你看看你肥的!”墨卿予蹲下身子抱住首阳,揉了揉它背后的毛“是不是天天缠着祖母要好吃的啊。”
韩束闻言嗤之以鼻道“跟你一个德行!天天巴不得黏在济儿身上。”
半晌后,两人一前一后迈入了安盏院的门,荆元济正摆着碟盘,瞧了瞧进门的二人,可谓是一个好脸色都没给。
“夫人等久了吧”韩束一看自家媳妇脸黑,心都突突跳,赶紧摆出一副恭维模样。
荆元济不让他扶,自己坐到了当家主位上,这本是韩束的位置,但这么多年,他出门征战,她也坐习惯了,再者说韩束也宠着她。
“见过师娘”墨卿予跪在地上,给自家师娘行了个大礼。
“小肆快起来,到师娘这来”虽说前些日子回都时,也见了墨卿予,但荆元济总是觉得他瘦了。
毕竟早就把他当儿子养,自然看了心疼“听闻几个时辰前,圣上曾传你入宫。”
墨卿予看了一眼四周的丫鬟,荆元济看向自己的贴身姑姑瑶竹,瑶竹点头应着,同四周丫鬟们一起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他们三人,墨卿予方才把承明殿里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荆元济思虑了片刻,方才说道“听闻那质子方才十四岁,皇兄将他这会儿摆在台面上做刃,显然是铁了心要换掉武家大郎,重新应对我那四个侄子。”
荆元济所指的,是燕川帝的四个儿子,大臣们恭维圣上,曾称四子为“豺狼虎豹”。
而在荆元济看来,简直可笑至极,若说是“酒囊饭袋”还差不多。
“听闻其启蒙恩师,乃是古国黄天师,此人城府颇深,若是当年他守国都,我同圣上,定是攻不进都城。”韩束敲着酒盏,思虑片刻又道“那孩子虽看似柔弱,实则下手及快,是个心狠的,不知武从何门。”
那日营帐出事后,韩束曾去看过尸体,都是一刀封喉的,速度极快。
荆元济看向墨卿予“春猎那日,人多口杂,尤其是我那几个侄子,这几日宫外流言蜚语颇多,二皇子又是个心黑的,若是他想借春猎由头,在那日做些什么,也不是没可能”荆元济转念一想,淡淡又道“怕是皇兄也是这么想的。”
“可那质子并非手无缚鸡之力”韩束看向自家娘子。
“若是他自己要寻死呢?”荆元济反驳道“楼兰降的快,是因为楼兰王上心系百姓,可若是一国太子惨死他乡,楼兰帝上就算没有野心,可那位好战的幼弟呢?”
韩束和墨卿予,可谓是对这位幼弟,有着颇多的了解,毕竟是打了三年之久的硬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此人并非是楼兰王上的幼弟,而是王后的胞弟,但性格却与王后截然相反,他阴狠毒辣,野心极大,若是知道邱则安死在国都,怕是会借此机会,掀起一场战争。
春猎当日
前些日子里,圣上日日退朝后,都会传邱则安去承明殿喝茶下棋。
满朝文武可谓是传的沸沸扬扬,都在传邱则安是燕川帝荊云起的私生子。
承明殿是什么地方,就连大皇子二皇子,都不曾频繁进出,而他一无官职二无出身,竟频频与圣上喝茶下棋,多口舌也是在所难免。
而今日出国都前往鹭洲猎场,邱则安也察觉出不妥,几次以身体抱恙为由,却还是被扛到马车上,被迫去往春猎围宴。
这辆马车与入都时那辆不同,不仅宽敞,还备了软蹋,可侧躺歇息,竺宴放下帘子,看了看邱则安惨白的脸,用楼兰语说道“主子何苦为难自己呢。”
邱则安抿唇笑了笑,他知道此时自己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只见他拿出早已备好的面纱,悬挂于耳上,这是他从楼兰带出来的饰品,所以纱面上还娟秀着一只白鸽,在楼兰鸽子代表着庇佑与和平。
国都距离鹭洲很近,三个时辰便入了鹭洲。
日头渐往东去,鹭洲的大员早已等候多时,见皇家车马以至,赶紧开放城门,迎圣上入洲。
邱则安刚起身,就见一抹墨色,随着春风掀开车帘,四目相对间,邱则安率先轻声唤了一句“多日不见,墨将军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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