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甜辣椒

盛融低头看着圈在自己腹前的双手,涂着亮片指甲油的手指交缠在一起,不安地按着手背。

江遇晴偏头吻了他的脖子:“每次你回来,我都不舒服,这里不舒服。”

她松手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大而透亮的眼睛看着他。

看得他好像陷入她的眼波里。

荡漾而无法控制。

盛融下颌微收:“上次是你引来江遇惠那班人的?”

终于还是演不下去了,江遇晴靠在他肩头上的下巴轻轻蹭了蹭。

“嗯,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早就知道她是朝城的江遇晴,却一直看着她在撒谎,只是为了让她早点走。

但是她就偏不走,她本来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落根。

盛融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江遇晴侧身坐到茶几上,双腿搭在他的腰部:“你说呢,陈望青。”

不出所料,她从未见过盛融脸上出现如此复杂的神情,眼里只闪过一瞬的震惊,很快又被冷静代替。

他低头拿起手里的棉签地给她,好似没听见她说的话一样:“继续上药。”

江遇晴不干,直接低头来到他的眼前:“我是为了你才来澜市的。”

头顶的光一闪一闪,她的眼睛倒映着他的模样,黑亮而透彻。

盛融只能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摸出一根烟却没有点燃。

“我都不知道明天的太阳是什么样子的,你找我为了什么。”

江遇晴伸手截过他的烟,扔到地上,小白猫扒了两下又弹到外边。

“我找你是为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吧。”

盛融眯起眼,语气变得很冷:“我不知道。”

江遇晴从抽屉里翻出那张被烧了一半的纸:“是,这是假的,那这些呢,这些真金白银,又是假的吗。”

她再也不掩饰了,翻出箱子里被她拿钱换成的金条。

江遇晴苦笑:“江家倒是没有亏待我,我也听了你的话,只要得钱了就换成金子,不知不觉也就攒了这么多了。”

盛融抿嘴:“你该回去的。”

江遇晴的眼圈红了:“你以为我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人,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来澜市这么久了都没有人来找我?他们找我还不简单,纯粹就是不在意。”

“我就是阿猫阿狗,能养活就行。”

盛融扣在膝盖上的手紧了又松,所以上次她才那样介意他说她阿猫阿狗。

江遇晴眼睫微垂,泪水要落不落,她看着他:“江家对我一点也不好。”

所以我才连夜离开,来到澜市找你。

那是一个睡不着的深夜,她摸黑下楼倒水,每次睡不着就爱藏在橱柜后面看着窗外的天。

她没想到意外听到晚归的江遇惠在跟人商量事情,她听得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到什么澜市,这批货,还有什么盛融。

他们好像很看重这个事情一样,还说不能让江松庭知道,不然肯定死无全尸,这次一定要万无一失。

哦,她最讨厌江遇惠了,明明是她霸占了自己的位置这么多年。

她回江家之后还以为真的可以当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妹妹。

事实是人家当她敌人,明里暗里只想踩她一脚。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里,既然他们这么看重这些东西,那她就要让他们的计划夭折。

所以她潜入江遇惠的书房,看了眼材料,拿到了澜市的地址。

一个人就悄悄过来了。

当她在大雨天敲开银鱼巷45号的时候,映入眼帘的这个人果然跟江遇惠放在抽屉的照片长得一模一样。

跟盛爷爷给的照片完全不一样。

所以,他明明不叫盛融啊。

江遇晴压抑住狂跳的心,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喊他。

但却看到他的腕骨处蔓延着血迹,脸色煞白,语气不耐地问她是谁。

她打了一路的腹稿,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我是盛融的未婚妻。”

他真的伤得很重,需要有人搭把手才行,罕见地没有赶她走。

伤好了也纵容她在他眼皮底下蹦哒。

吱呀吱呀的老旧风扇吹散了黑色药水苦闷的滋味。

盛融的视线从抽屉里的金条转移到面前这个人身上:“你知不知道上次让王虎跟江遇惠窝里斗有多危险。”

江遇晴拉过他的手指,轻轻点着:“谁让他们两个那么坏。”

盛融不赞同地看她,眼里无半点温存,有的只是凶巴巴。

江遇晴往他宽厚的大掌蹭了蹭:“你是不是也认出我了,不然我来澜市那天你为什么愿意开门给我进。”

盛融摇头:“没有,我这里什么人都能进。”

他把自己讲得浪荡不羁,可她明明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来了这么久就没见他玩过什么女人。

哦,除了喜欢玩她。

她狠狠地往他虎口处咬出一排牙印。

“你骗人,你要是没认出我,你不会知道这么多事情,还要赶我走。”

盛融早就知道她的胡搅蛮缠:“我为什么要骗你,一开始是没有认出你,后面你故意打碎屋后的茉莉花盆,又故意留线索暗示我,我还不至于蠢到想不到起来吧。”

江遇晴嗯了一声,看着他的眼:“这些年你也不好过吧。”

盛融不想回答:“你什么时候走。”

江遇晴:“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来了就不想走了,我在青岚街等你好久了,等到你隔壁那间屋的屋顶长出一米长的虎皮兰都没见到你。反而等来了一点不想见到的江家。”

她拉起他的大掌,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陈望青。

江遇晴笑着露出尖尖小牙,可是一滴泪水刚好划过她的面颊。

“之前外婆就说我们的名字很配,是不是。”

盛融宛如触电一般,抽回手,大掌捂住她的嘴巴。

“我是盛融,没见过你说的其他什么东西。”

他算好了一切的变量,唯独没算进江遇晴这个最不可控的因素。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眨巴眼睛:“我什么都知道。”

“所以我是来找盛爷爷家的盛融。”

他反反复复只会喊她回去,可是回去了就比现在好吗,她一直以来就想见他。

除此之外,什么地方都不值得待。

盛融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走到厨房开始煮起水。

江遇晴半躺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他利落的步骤,白色烟雾环绕而起,她想起来小时候也是她翻墙去隔壁吃米线。

这些记忆又是模糊又是清晰的,搅得她脑袋有点疼。

她捏住手指,看着盛融肩膀处的火焰纹身:“我以后再也不说那个名字了,你也别赶我走,我真的没地方可以去了,我的一切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伸手摸了把脸,凉凉的不自觉又滴了两滴泪。

没想到施展怀柔政策,情绪满胀到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这人真的是有神奇的魔力才会让她念念不忘。

盛融握住勺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也不回应。

只是听到她又开口:“江遇惠都过来了,看来也都要结束了。”

所以你可怜可怜我,别再赶我走吧。

“你别担心,她不屑找我的,她连我在今州还是澜市都不知道,我在他们眼里就是蠢得可以的阿猫阿狗。”

盛融忽然放下勺子,熄了火,长腿一迈,走到她的身边。

他双手搭在沙发边缘上,将江遇晴圈在怀里,声音冷得有点吓人:“不准再说。”

她一点也不蠢,也不是别人看不起的阿猫阿狗。

她聪明到知道如何用不脏手的方式把自己从这些纷争里摘得干干净净,也知道怎么引得他一步步心甘情愿地进入。

江遇晴抬头看他,想要缩起脖子往下逃走,盛融却伸手掐住她的脸颊。

“你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你是青岚街天不怕地不怕的陈遇晴。”

江遇晴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

一颗巨大青涩的梅子在面前轰然破碎。

留下潮热黏腻的触感。

从脚底攀附上来像是过了一层电的麻感,延伸到她的心尖边缘,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以极小幅度地好似进行了痉挛一场。

盛融伸手摸她的眼圈,抿着嘴角:“我后来回去过一趟,看你们家门都生锈了,稍一打听就说你已经搬到朝城江家了。”

“以为这不是挺好的吗。”

江遇晴笑着,但是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砸:“一点也不好。”

盛融低头贴着她的额头:“我现在知道了。”

江遇晴伸手握住他的手:“你总是这么爱骗人,我不打碎花盆,你开门那一瞬就认出来了吧。你哪里会缺个医生。”

盛融可以瞒过所有人确实瞒不过她。

她总是在耳边强调青梅竹马也算如此,两个没有父母的人在青岚街相互支撑走过童年。

一见面,他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了。

江遇晴反抱他,整个人都埋进她的怀里:“你陪我演了这么久的戏也该谢幕了。”

她停顿一会,再抬头看她,用唇形说话,没有发出声音,但是盛融看出她说的是什么。

是喊了无数次的清晰而明朗的称呼,是这个世界上只剩她一人还记得的名字。

“望青哥哥。”

她主动地吻了上去,紧紧地缠住他不放手。

他知道她是青岚街的女霸王就好,那就该明白,她看上的从来不可能放手。

江遇晴伸手从盒子掏出一个有点老旧的草莓口香糖盒子。

盛融的眼里闪过难以置信,而后又是无奈的神情。

江遇晴翘起嘴角:“你别忘记了,我这个人最会找东西了,你怎么藏,我都能找得到。”

那是她送给他的最后一盒草莓口香糖。

“这牌子倒是一直没有变。”

江遇晴伸出舌,吻住他的唇角,而后又是惩罚地轻咬了几口。

“味道是不是还是一样。”

盛融低头,只能笑出声了:“一直没变,一直一个味道。”

“是甜口的辣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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