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瑜必须承认,他昨天的换班是在逃避。
他没有要跟聂书云做姐弟的打算,更没有知道她和别人出去跨年还依旧视若无睹的,宽容大度的能力。
即使这个只是他的猜想。
他回想起郭禹杰的模样,那样儒雅温和的男人不订个高雅的西餐厅,不安排一场烟花秀都说不过去。
可惜他没猜对。
昨晚聂书云哪都没去,搬了一天的家累的要命,但无奈睡眠糟糕,困意来袭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折腾到凌晨三点多才慢慢进入睡眠。
她睡眠浅,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唤醒。
以至于今早门铃一响她就立刻睁眼起身,甚至没有考虑她昨天刚搬家,压根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新住址。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躺在床上愣了几秒,才接受自己正身处在新家的事实。
聂书云一股劲坐起来,刚要掀开被子,手臂就传来细细麻麻的酸痛感,她禁不住皱起眉头,握着手腕转动几下。
这大概是昨天搬家的锅。
听到门铃声再次响起,聂书云强忍着一阵阵的酸痛,踩着拖鞋小跑着去开门,摇摇晃晃的像个还没生长强壮的小草,声音懒懒:“来了。”
话音随着门打开的一瞬落下,刚抬起的眼神在看见面前来人的那一刻僵住,站在原地连眼睛都忘了眨。
上一秒还虚睁着的眼睛这一秒就直接瞪大。
聂书云怎么也不会想到,拜访她新家的第一个人是贺瑜。
贺瑜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全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下巴处抵挡寒风,戴着一个医用口罩,只露出眉眼和额头。
聂书云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进那双平静如水又疲惫难掩的眼眸中,离的不远,不过是一个身体的距离,她能清楚的在贺瑜的眼眶中看见那个迷糊的还带着些许震惊的自己。
她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昨晚熬夜熬出了幻觉。
贺瑜上了一个24小时夜班,这大清早的怎么会出现在她家门口?
“你……你怎么在这儿?”聂书云下意识的说出口,又觉得这样问有些奇怪,换了个问法,“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贺瑜盯着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和美乐蒂的睡衣看了几秒,这样的装扮在她身上实在不常见到。
“问了慧姨,才知道你昨天搬家了,”他的嗓音沙哑,比平常的声音更低,“搬家怎么没告诉我?”
聂书云垂眼,揉了两把炸毛的头发,转身让出空间让他进来。
“先进来吧,鞋柜里有拖鞋,你换上就行。”
聂书云留下一句话,没回答他的问题,拖着依旧没清醒的身体走进卫生间洗漱,贺瑜轻轻关上门,打开玄关处的鞋柜,视线默不作声的多留意了几眼,一眼望去全是女士鞋,他弯腰从最下面一层拿出一双全新的,灰色的男士拖鞋换上。
往里走,角落里还放着一些昨晚没来得及收拾的纸箱,客厅不算大,她独自居住倒还算是舒展,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香薰味道,不掺杂任何的男性气味。
贺瑜忽然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
他边打量着房子的陈设,边把今天买的东西放在料理台上,陆陆续续把空空如也的冰箱填满。
冰箱里也不完全什么都没有,只是全部都是些不健康的饮料和些开盖即食的半成品。
完全符合聂书云的生活习惯,和健康八竿子打不着。
她是真的没有做饭的天赋,色香味弃权的那种。
还是半成品更适合她。
水龙头的水声哗哗流,脸上扑了一脸冷水的聂书云不禁打了个寒颤,困意消散了大半,终于在冰冷的清水中清醒过来。
她长舒了口气,顺手拿了张纸擦去脸上残留的水珠,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
拖鞋踩在木地板上,静悄悄的。
贺瑜立在料理台前,微微皱着眉,专注的摆弄着面前的砂锅,没有注意到聂书云轻巧的脚步声。
他脱了外套,里面的黑色毛衣贴合于身,袖口随意挽上去,露出小臂,聂书云慢慢视线,目光移动到他身上穿着的围裙。
是聂书云昨天特意挑的,纯正的粉红色,胸前有个巨大的美乐蒂,穿在他精瘦又高大的身上怎么看怎么违和。
她虽然对做饭天资平平,但该有的仪式感全部都有,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个不落,即使最后免不了沦为灰尘的栖息地。
聂书云的目光中除了在料理台面前忙碌的贺瑜,还有餐桌上满当当的早饭,现在还冒着热气,氤氲在空气中。
聂书云的眼睛几不可察的睁大了一点,她对这家早餐店太熟悉了。
几十年的老店,聂书云上了多少年学,她就吃了多少年这家店早饭。
聂书云走到餐桌前,手支在桌子上,俯身过去,一阵香味扑鼻。
贺瑜终于察觉到聂书云的存在,他脱下围裙,洗了个手,朝她走过来,坐在聂书云对面,手肘交叠撑在桌面上。
“顺路给你买的早饭,就是时间有点晚,煎包卖完了。”
“他家生意还是这么好啊。”
聂书云拖动凳子坐下来,迫不及待的用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她先咬开一小口,吸溜一口里面的鲜香的汤汁,再满足的把一整个都包进嘴里,嘴巴撑的满满的。
贺瑜淡笑的看着,给她递了张纸过去,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味道吗?”
聂书云接过去擦过嘴角的汤汁,认真的点点头,口中含糊的回答了一句:“嗯,特别好吃。”
或许真是太久没吃了,她觉得这汤包的味道比上学的时候尝起来更好吃。
贺瑜注视着她脸上生动的表情,嘴巴里包的鼓鼓的,身上穿着跟她毫不相符的睡衣,这样的聂书云,真是比任何时候的她都更漂亮。
他打开一碗豆腐脑,吹的凉了点,放在她面前。
聂书云顺手拿过勺子,一口接着一口吃的美滋滋的,突然想起什么,忽的一抬头,嘴里的豆腐脑还没咽下去:“你吃过早饭了没?”
“……没有。”
“啊,……你怎么不早说啊,我都要吃完了。”
聂书云看着桌上被她扫荡的所剩无几的,只剩了两三个的汤包,还有喝了一半的豆腐脑,一瞬间哑言。
贺瑜象征性的拿起筷子吃了一个汤包,语气有些有气无力:“没事,我不太饿,锅里还煲着排骨汤,过一小时就能好了。”
“你一下夜班就去买菜了?”
贺瑜点点头。
“昨天跨年忙吗?”
“忙。”
“晚上没睡觉?”
“睡了……两个小时吧。”
聂书云顿了一下,才又小口小口的嘬着这碗豆腐脑。
她觉得她这姐姐当的实在是徒有其名。
聂书云瞧着贺瑜眼下明显的乌青和消散不去的疲惫,几次想开口又咽下去,最后视线在他脸上定格了几秒,清了清嗓子说:“要不你待会儿就直接在这儿休息?”
贺瑜的眼神微微一怔,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聂书云后知后觉自己的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歧义,手往自己身后的房间指了一下,立刻补上一句:“这房子还有间客房,就是床单还没来的及铺。”
贺瑜是真的累了,二十多个小时没合眼,疲惫的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趴在餐桌上睡着。
他垂下眼睑,点了点头回了句好,话题又冷不丁的转入搬家的事:“你搬家应该跟我说,这么多东西很麻烦。”
“你昨天不是还上班嘛,再说东西也不多,我一个人慢慢来搞得定。”
贺瑜换了个姿势,后背靠着椅背,拳头慢慢攥紧搭在腿上,像是自言自语:“……你一个人?”
聂书云昂着头,语气还带着点自豪:“对啊,一个人。”
“昨天跨年怎么想起搬家的,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
“以为你有约。”
贺瑜开玩笑似的说出这五个字,却意有所指。
聂书云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抬头和贺瑜的眼神对个正着。
她又低下头:“你想多了,我现在去给你铺床单。”
聂书云放下勺子转身进了房间,贺瑜攥紧的手终于松开,指尖被捏的发白。
他舒展开眉头,面上没有任何情绪,看着那碗还剩个底的豆腐脑,又看看从衣柜里拿出粉色床单开始忙活的聂书云,脸上忽然浮现出点笑意。
贺瑜把剩了个底的豆腐脑拖动到自己面前,三两口喝完。
全然没有了热气,贺瑜尝起来居然觉得是温热的。
惹得他更困了。
客房实在不算大,一张床,一个衣柜就已经把空间装的满满的,尤其那床粉红色的还带小碎花的床单,很是扎眼。
贺瑜坐在床边,一下子摊倒在床上,半条腿还搭在床边,就着这个看起来不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
鼻尖全是床单上的洗衣液的香味,熟悉的玫瑰香味。
她真是念旧,洗衣液都十年如一日的用同一个牌子。
聂书云觉得这个画面比他穿那个围裙更奇怪。
贺瑜保持着这个不太舒服的姿势未动,但他看起来实在太疲倦,聂书云也就没叫醒他。
聂书云刚转过身准备出去,手还没碰到门框,就听见身后躺着的人开口:“去哪?”
他声音沉静,微小,又闷闷的,聂书云都有点分不清这是不是他睡着说的梦话。
聂书云坐在床尾,凑近他,轻轻的叫了声:“贺瑜?”
又更凑近叫了声:“小瑜?”
没回音。
贺瑜就这么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发丝凌乱地散在额前,眉头微蹙着,从没关好的窗帘处透出的阳光洒进来,落在他发青的眼底和苍白的嘴唇上。
聂书云注视着,忍不住想伸手把他的眉头舒展开,指尖悬在他的眉毛上方,迟迟没落下,又收回。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窗户边,将窗帘拉紧,隔绝了一切的光亮。
贺瑜真的睡着了,胸前微微起伏,呼吸有些沉重,聂书云捏着被子一角,静悄悄的盖在他身上,动作轻柔的像在捏着一片羽毛。
她觉得贺瑜的眼睛实在太有吸引力了,对视时间久了甚至会让她感觉到压力,然后就会不动声色先移开眼神。
大概只有在他睡觉的时候,才能这么毫无顾忌的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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