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自难忘

许小曲接住枪,长枪横扫,扫开数个山匪。

“谢了,岳大侠。”

岳成秋的长刀避开要害,以刀背挡开袭来的刀锋。他站在许小曲身后,将她牢牢护住。

“这把枪铸成之时,隐有铮鸣,我师父说,神兵认主,让我起名。那时正值初冬,大盛少见地下了一场大雪。”

银亮的长枪搅落数把刀兵,横来拦住袭往岳成秋肩头的箭矢,顺着银亮锋刃上卷打在山匪手腕。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大盛下那么大的雪。那时,我九岁。”

火光纷飞里,火色与惹眼的银白交缠在一处,她在刀光剑影中穿行,如出锋利刃,所向披靡。

他们没有伤人,只借兵器游走在山匪之中。薛煜摸出一块石子,朝着寨门那方打去。他按下苏星忱的脖颈躲过一支羽箭。

“她是谁?”苏星忱扯过身边放着的刀,这把刀,是方才她跳下去前还给他的。

薛煜扫他一眼,上下打量着他那张跟他姐姐有几分相似的脸,笑道:“她啊,叫许小曲,是我家的许小娘子。”

说罢,他也跃下高台,须臾间便至寨门前夺下那几个山匪的刀,挑断麻绳放了周县令家中人。

周县令得了家人,立马让官兵攻上来。

却见那个一身华贵的公子伸手拦住官兵,面上带着温和笑意:“还望各位止步,如今的局势,犯不着大动干戈。”

“你算什么东西敢阻拦官府剿匪?”周县令脸色沉沉,如今那王赫怕是拿不下山寨,那他便借此收了山寨的财宝,顺势邀功,定能得嘉奖。

柳轻安只微笑着,语调轻缓:“周县令同匪寨暗中勾结,不惜献上自己的女儿,着实是让柳某大开眼界。柳某在都城数年,都未曾见过这般做父亲的。”

周县令一僵,重新打量着眼前的锦衣公子,瞥见他腰间坠着的一枚玉牌,上面果真书了个飞扬的柳字。

姓柳,还是京中人。腰佩错金青花玉牌,衣着这般华贵,还有那武功高强的暗卫……

他心思千回百转,立时连连赔礼:“柳公子误会了。我那女儿是被他掳去做质,周某才不敢轻举妄动。方才也是一时情急,乱了分寸。黑云十八寨在丰阳县已久,匪患不除,百姓难安,如今他们内斗,不如一并除了。”

“那我且问问周县令。黑云十八寨寨中之人,都是如何来的?”

周县令终是闭了嘴。

……

高台之上,能将下面一切都尽收眼底,薛煜不知何时坐回他身侧,低低一笑:“她的枪法,是不是好漂亮?”

苏星忱转过头来,见薛煜的目光随那火色身影而动,不禁心中一动。

薛煜接着道:“她的枪法,是自己练的。六岁学枪,如今,已有十余载。”

“姐姐也是这般,她拿刀的时日,比陪我的时日要多许多。”苏星忱看着底下,两个人错身而过,火红色的身影与那身黑衣皮甲一样耀眼。

三尺有余的金凤刀,刀刃雪亮,在银亮长枪上一碰。他似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悦耳声响,跨越数年时光,响彻在金戈声中。

残阳红缨,白马金羁。

许小曲伸出手,苏星落笑着同她击掌。

“多谢你救下星忱,余下的,便交给我。”

两人的墨发被风带起,许小曲朗笑一声:“大当家可得快些,我还等着同你谈别的。”

苏星落重新打到王赫面前时,王赫被击退数步。他顿住脚,他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赫然是老四的人头。

他握刀的手一顿,抬脚将人头踢开,血肉模糊的人头滚得再看不见,他才横刀来挡住苏星落一击。

苏星落的金凤刀是早些年锻造的,其刃斩铁,刀鞘嵌宝,同她弟弟那柄刀一出同炉。如今,她怕是已打定主意要杀他。

老四的惨状,是他未曾见过的。

王赫的刀法大开大合,比之苏星落更为狠辣,苏星落出刀至始至终都留有一丝余地。

王赫似是也知晓苏星落心中何想,他讥嘲一笑,手中长刀如弯月,携破空之声呼啸而来。“哐当”一声,苏星落金凤刀横于身前,托平刀刃,架住此招。

她冷眼瞧着王赫下死手,又一次次接下直取她要害的杀招。走过数十招后,她终是叹道:“星忱他,从未做错。是我太过念旧情。”

“水泊黑云寨,处处好风光……”

那年春日时,她带着弟弟逃荒过大盛边境,遇山匪劫道,又遇侠客解围。那时候老二还是大义豪侠。无家可归时,能予他们屋棚避风雨,他说,他清不了世乱,只能在这一隅为大家支起一方安稳天地。

纵他那时身无长物,仅一柄刀傍身,也说得磊落豪气。

他们广招豪杰,建草棚高台,于丰阳山上立黑云寨。那时歃血为盟,她只比老二大上两岁。如今,竟只有老五一直站在他们姐弟身侧,初心不改。

金凤刀刀弧惹眼,苏星落听着弟弟嘶喊:“姐姐!”

血色之间,她窥到王赫那张年轻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像是被世道污浊,变作一张被染得斑驳的宣纸。

斑驳揉皱的宣纸,再回不到初时模样。

许小曲盘坐在高台上,三尺雪横放于膝,撑头看着底下苏星落刀锋凛然。岳成秋站在她身侧,在她耳边低声道:“大盛皇帝,竟能逼得匪寨成冤者庇护,着实是可笑。”

“薛煜同你说的?”许小曲点着下巴,转头看向苏星忱那方,薛煜正坐在高台边缘,曲起一条腿,手上把玩着一把匕首。

岳成秋摇头:“不,我猜的。若非如此,丰阳县百姓岂能同他们相安无事?百姓不惧者,当善。”

天光倾泻时,耀目的金凤刀穿透了王赫的胸口,他仰倒在泥泞里,泥点子飞溅起来,沾上苏星落的衣摆。

她终于得以喘息,反手拔出金凤刀擦去脸上滴落的鲜血,淡然开口:“叛者同他,可还有人一战?”

周遭鸦雀无声,她轻笑一声。山匪纷纷让道,她拖着金凤刀一路行至寨门口周县令面前。

“两年前冬,丰阳县有一家四口被征田地,无家可归无田可耕,于深冬里被赶出屋棚。小孩子受冻,大人挨饿,一路乞讨竟无人愿舍一碗热粥。深冬里活生生冻死在丰阳河畔,直至巡山的弟兄看到,将尸首收捡,抱起孩子救下这条性命。如今,那孩子,已十二了。”

“第二年春,有人因家中遭劫状告公堂,被人拖下去以污蔑之罪乱棍打死。将所有罪责归咎到黑云寨。究其原因,不过是地主仗着钱权,抢去他家财物又拿了钱财堵住周县令的嘴,让他们有苦无处诉。”

“去岁秋,王赫独身一人见周县令。也是那时,他开始背着我烧杀抢掠,想借此来让我背上这个黑锅,让寨中离心。”苏星落说得疲倦,是她初时未觉察,才使得后来老二老四合伙欺瞒。最后将星忱也牵扯进来。

她不如星忱……

“周县令,到底给他开出了什么好事?”她步步逼近,声音冷然,“是予他千两让他抢了钱财与你分赃,还是你助他上寨主之位允厚禄然后杀他夺寨?”

“可是周县令……你有这个本事吗?”苏星落捡起一把断裂的刀,甩在周县令面前,将周县令吓得跌坐在地。

“你们都算错了。锋刃向我,我又怎会再容他?他不过是,赌我道义。”

“你以为,我为何能做寨中大当家十余载?”寨中曾乱,她的金凤刀早沾过弟兄的血,只是她终是在等王赫回头。

苏星落蹲下来,拔出刀刃,又扎进地里,扎透了周县令的衣摆。

“这把刀,我会递给许道长,她做何都与我无关。朝廷之事我黑云寨不想沾染,如今王赫已死,他之过,我不想再追究。杀人者,终要偿命。”

“周县令,你该好自为之。”

她站起身,提着她的金凤刀,朝寨内走去。

似是累极,再撑不起天光。心中道义,何为道义?

寨中人所求,不过是……一方净土。

苏星忱这才松一口气,他面色苍白身形微晃,有人一把拉扯住他的手臂,扶他慢慢坐下。

“我说过,她会赢。”她的声音还是那般云淡风轻,似是早已猜到。

薛煜接下三尺雪,就着囊中清水替她擦去枪上血污。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岳成秋,笑问:“不去追?”

岳成秋抿唇,看着许小曲提着苏星忱飞身而下朝寨门冲去时,他才跃下高台。黑云寨五当家执一把剑,只身站在官兵面前,声音微提:“丰阳山黑云十八寨,何人敢犯?”

……

苏星忱不知昏睡多久,浑浑噩噩,醒了又睡,醒时眼皮沉重得很难睁眼。只有在浸进带着药草香的温水中才恍然觉得自己还活着。

这日里,他又听有人交谈,那大夫叹一句命硬。

他费力睁开眼,见有人提着一包草药放在床头,火色身影分外眼熟。

“这么快就醒了,果真是命硬。”许小曲挑开纸包,捡起里面各类药材,不由蹙眉,若是宋颜在就好了。

“我姐姐……”苏星忱这时倒乖巧了,手抓着被褥,垂着头看自己身上裹着的崭新纱布,轻轻动弹一下,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姐姐没事,你且安心歇着。过几日我上山,便带你回去。”许小曲把药倒进砂锅,薛煜接过来提去外间小炉子上熬着。

“我的伤没事。”说着,他便要掀被子。

许小曲眉一挑,苏星忱这才瞧清被子底下自己未着衣,腰腹沿下都被包扎好。他面色一红僵硬地看过来:“我的伤……你……”

岳成秋:你在想什么?

薛煜:又看了一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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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自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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