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今天吃的是一条烤鱼,野生草鱼很肥美,关键是不属于国家保护动物,可以安心地吃。
回来的路上,栗颜变成了樵夫,把大叔砍的枝丫还有些枯木用绳绑成捆背在身上负重前行。
而大叔只是拎着一只大草鱼,另一只手拎着一桶水在身后一边悠闲地走一边笑话他,还吹着口哨,那首《孤独的小猪》都快成为了他们的休闲曲目。
栗颜想起《贝加尔河上的纤夫》那幅油画。
自己肩膀所承载的就好比那艘渔船,这些柴火比他身体还有厚还要长,为了保持平衡,走路成了小弧线。
途中满脸无辜地瞧着大叔,他想求助,这样走回去怕是要累瘫啊…
他忘记自己的脸也和那些纤夫一样蓬头垢面,泥土色,虽说都是一脸的疲累,却让大叔对他的神采报之以忍不住声的微笑。
他只要一转头去看大叔大叔就呵呵呵开始笑,最后在几个回合下来,大叔告诉栗颜:
“多做做力气活,这样就没空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对不对?”
栗颜点点头:“对…”
“所以为什么还有怨言?”
“我什么话也没说啊我。”
“你那双眼睛说得不够多?”
栗颜眼珠子转了转,假装自己受力不均,往一边倒,等大叔快步上前扶住他以后把下巴抵靠他胸口:“你还能读懂我眼睛里的东西呐,您不是只会读心术来着?原来是通过眼睛,那我闭了眼你还能读懂吗?”
大叔垂眼看他那张满是泥垢的脸半天,把头偏了偏,手上的草鱼适时地抽筋摆动了那鱼尾,打了栗颜手背一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嘻嘻笑声,“啊”了一声,去看那只草鱼的抽搐。
心里怨怼:没眼力见的家伙,一会儿烤了你。
……
大叔把鱼打理完架火上烤,栗颜去把自己脸上的泥土洗干净了来,看见大叔正拿着一种硬草在往鱼上涂抹酱料,那香味儿…
栗颜把眼睛闭起来,鼻孔翕动,让香味往他鼻子里钻。
他往自己声音里抹着感情,就像大叔涂抹着酱料:“真香~大叔我信你说的话了,你一定当过厨师,大厨师,都能在这种地方做美食,对了,你看过那个真人秀《荒野厨师》没有,他们没一个能打得过你。”
“夸人夸多了真腻。”大叔专心烤鱼,生怕烤糊了,“一边儿去,别影响我烤鱼。”
“诶?”栗颜有些受伤,“烤鱼也成艺术了是吧,我在这还能影响你创造艺术品了。”
说话的时候脑子里把于铭专心画画赶他走的画面撕成了碎片。
他想:我来这世上又不是为了给人添麻烦来的,是想去好好爱一个人再让那个人好好爱我来着,怎么那么不受待见。
“这是尊重,”大叔解释,“不能浪费努力获得的食材,或者说是大自然赐给你的食物,我食运很好,总能在山林里找到吃的,就是因为我尊敬每一餐每一口吃食。”
“好好…我不打扰你,我尊重你的尊重。”
栗颜盯着那鱼在火上翻转,离火苗那么近又那么远,总觉得这条鱼在备受煎熬,尽管它已经失去了生命。
太阳今天特别的圆,波长特别的长,一种难得的颜色居然橘里橘气地晕染在整个山头可见的范围内,云也橘里橘气地在太阳周围牵起了一丝丝细线,从北到南,金色耀眼。
大叔的脸在橘色和火堆的黄色里被调成了红色,鱼皮烤得焦黄,加之现在的环境色,看上去变得更可口更诱人了。
嗯…
栗颜口水在口腔里闹得慌,他想一会儿这条鱼肯定很好吃,又香又嫩。
心里头也闹得慌,他想在这一片橘色的朦胧里,把大叔搂过来亲一亲肯定很好玩儿,又有趣又刺激。
草鱼刺多,大叔分一半给他,刺少的那一半,他心存着感激,夸张的话少说,继续把“感激你”和“把你骗回家”装在眼睛里,炽热地往外传导。
可惜大叔在专挑鱼刺,无暇去读他传导的内容。
大叔吃鱼的方式是把鱼细细用镊子夹得干干净净找不到一丁点儿细刺才放心往嘴里送,而栗颜是把鱼包嘴里用他灵活的舌头把刺和肉分离,肉往下咽刺往外吐。
这种吃法比较遭人嫌弃,你看,他把残存着鱼肉的鱼刺吐到了大叔的手背上。
他刚要道歉,大叔冲他一笑,声音平淡无奇:“你过来。”
“……”
“谁教你这么吃鱼的。”
“我爸爸…”
“教你朝人身上吐刺?”
“他吐得比较准,往垃圾桶里,我没他厉害。”
栗颜想上前帮他清理掉自己吐出的鱼刺,用嘴,结果还没来得及,大叔自己已经清理干净,并且抢了他手上的鱼,真的就跟雕刻一件艺术品一样,拿镊子将上头的鱼刺全给夹干净,递还给了他。
是不是故意为之的行为太容易被看穿了?栗颜想,这属于自己的缺点,藏拙不起自己那点小心思,总是被人轻易拿捏。
大叔罚他洗碗和收拾鱼骨,鱼骨埋在离他们营地较远的地方,洗碗用的是“浴坑”里的水。
大叔还告诉他,明天轮到他去湖里打水来替换里头的洗澡水,一想到需要大半天的时间跑上跑下,就无比地想念自己的家,尽管现在目极四野,全是一片浪漫的橘色调。
当橘色渐淡,栗颜洗完碗往大叔那边走去。
大叔盘腿坐在昨天的位置,膝盖上放着那本书,似乎在等他,等他坐在自己身边后才开始翻书,并且问他:“冷吗?”
其实还不算冷,但是这句“冷吗”两字在栗颜听来,早就变成了:“进来吗?”“温暖要吗?”“拥抱,要吗?”
他说:“冷。”
那棉大衣就为他敞开,那温暖的怀抱就变成了他的所有物。
书已经看到“失明症”变成了“时疫”,盲人被隔离在住所因为混乱被枪扫射,死了几十个人,立马又运来了两百多个人,除了外界送来的食物,盲人们基本属于被扔在里面自生自灭。
走廊和厕所堆积着粪便,臭气熏天,而那位医生的妻子现在宁愿自己也瞎了也不愿看着这一切,加上新来的一批人居然开始用暴力威胁其他盲人拿值钱的东西来换取食物,包括女人。
栗颜想:这种情况拿那些值钱的东西有什么用?还是说不管任何情况总有那么些人还在享用权力带来的快感。
哪里有人哪里就有压迫这句话就那么对吗?即使在一个看不见希望的地方。
这个世界不应该还有风,那个医生的妻子独自在走廊外吹到风的时候心里这么想。
栗颜把头靠紧大叔,说了句:“真是绝望啊。”
原来看不见了不是件恐怖的事,那么多看不见的人生活在一起才是件恐怖的事。
世上的不幸莫过于此,盲人、盲人、盲人…
栗颜把眼睛揉了揉,然后去看大叔的眼睛。
大叔微微垂头看他:“困了?”
“没有,”栗颜说,“想看看你…再看看天…”
大叔瞧着他的脸,似有所想,翻书的手往他头上那么揉了揉:“起风了。”
栗颜把脸蹭在他胸怀:“是啊,生活里应当要有风。”
他听见了大叔特别的稳健心跳,闻到了大叔身上特有的苦杏仁味道,两项加起来,特别安全可靠,于是就闭着眼想睡了。
他想:如果大叔让自己这么在他怀里睡去,那下一步的计划应该可以继续实施了。
似梦似醒之间,栗颜半睁着自己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眼前的火堆和星星点点往上飘的火星。
他好像真的睡着了,做了一个梦,在自己的床上抱着一个人留着哈喇子酣睡,那个人体型他不熟悉却一点儿也不感到害怕。
这不是于铭,他想。
不是于铭才好,他又想。
一阵轻轻的呼吸在他头顶循环往复,换作他不敢动了,这是野人大叔的呼噜声,意思是,这大叔在忍受自己挂在他怀里睡着的时候,也靠他头顶睡着了。
呵呵…
想象一下这个画面…
四周万般寂静,鸟儿此时归家不鸣,虫鸣也还未到时候,风一阵一阵地呼啸在这山顶,俩人却依靠在一大大的棉衣里悄然入梦,夜太黑,唯一的光源就是眼前这堆柴火,火光在俩人脸上流动,让这种依偎变得更加难得和温暖。
大叔身子动了动,不知道是否醒了。
栗颜又把眼睛闭了起来,假装自己还在梦里。
他听见大叔轻声唤他:“哭包?”嘴角就扯了扯。
又听见大叔唤他:“栗颜?”他没忍住,肩膀抖了抖。
“装睡呢。”大叔揭穿他。
栗颜笑了,把脸抬起:“为什么喊了哭包不回你你就喊我栗颜呢?难不成你觉得喊我栗颜我就装不了了吗?”
大叔瞧着他那又笑出一种狐狸的狡谐的脸,好像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他说:“再不行不还有傻哭包还没叫。”
“哈哈…嘿嘿…”栗颜在他怀里欢笑,最后把额头贴他胸膛,“我好像,不那么想念于铭给我的温暖了…”
大叔心跳了那么几下。
栗颜也感知到了,他把手大胆地往大叔黑色毛衣上去抚摸,停在了他的心脏处。
“大叔,我虽然不想揭穿你,可你也跟我一样掩藏不了自己的本性对不对?”
“揭穿我…什么?”
大叔脸上有火光,看不太清是否有红上脸。
栗颜手离开他的左心房,滑到了他的显现,大叔身体一僵,刚要用眼神去责怪就被栗颜吻了个稳稳当当。
这就是栗颜的下一步计划,揭穿他再强要了他。
不要小看他的吻技和手上功夫,以前虽没那么好,后来在那么多技术好的人周围混那么几年,不长进只能说明他不好学。
房季爻是最大的功臣,他不仅亲身作则,还带他去参加各种考试测验,于铭就是最大受益者。
“神魂颠倒”经常在于铭脸上出现,说明房季爻作为老师教得好,栗颜学习的成绩也优异。
大叔已经在他所学的知识海洋里措手不及,可大叔的理智非同一般人,栗颜小瞧了他。
胸口猛地吃一痛,被踹出了帐篷之外。
还没反应过来,帐篷拉链一拉,人也被隔绝在了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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