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彻头彻尾

是啊,自己买的房子才不会赶人走呢。

栗颜找了代驾,开着他的小破车,也就是一俩二手现代车到了自家楼下。

晕晕乎乎进电梯的时候就在想,要是于铭走的时候说要这个房子,自己一气之下把房子给他,自己是不是就无家可归了?

他可怜他从小睡到大那张床,在有一天回去看他妈妈的时候吃惊地发现那张床不见了。

他问他妈妈:“床呢?”

他妈妈说:“楼上一个婆婆床坏了,就送她了。”

他“啊”了半天:“那可是我的床!”

“你的家不在这里。”

栗颜把手往心窝子揪了揪,和当时听到这句话的动作一摸一样,那是多狠心的母亲才能说出来的话啊。

“您就这么讨厌我吗?”

他当时还问了他心里一直想问的话。

他妈妈只是冷冷地说:“不讨厌…”

“也不喜欢?”

“那不重要。”

不重要…

比讨厌更让人心凉。

栗颜揪着自己的心窝子出了电梯,其实他现在的心没有当时那么刺痛了。

不说是时间的抚慰,是因为他能理解,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小孩儿都以着“爱”的意义出生,不是所有的母性,都是永远为孩子想的那般无私。

钥匙环在他食指转呐转,心想:还好这房子是自己的,不然得睡大街去,即使睡大街了,他妈妈会不会看他可怜又给他安置一张新床?

栗颜开了门,换了拖鞋,不开灯也不进卫生间洗手,拖着喝酒后没力气的身子往沙发一躺。

“啊…”一声尖叫,立马从沙发上下来,吓得失声,“谁?谁在家里?”

“是我…”于铭的声音,带着疼痛,“嘶,怎么回家还是不喜欢先开灯洗手,习惯不好…”

栗颜没能有所反应。

于铭去门口开了灯。

俩人站在客厅对望,半晌于铭才说:“被赶出来了,在街上转悠半天,不由自主就走到楼下,看屋里没开灯,想着你加班不在,就冒昧进了来,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

“被赶出来…”栗颜瞧他一脸落寞,“他性格不是温柔的那种吗,还会敢你出家门?”

“那也好像不是我家,能说出’你滚‘那种话,我也是没料到,”于铭转身要走,“你既然回来,我先走了。”

“哦。”

于铭开了门,栗颜想起刚刚那种揪心的无家可归之感,连忙又问:“回去找他还是住酒店?”

“没带手机没带钱,”于铭苦笑,“去画室对付一宿算了。”

“沙发可以借给你。”

于铭有所犹豫:“不太好…”

“不太好什么?”

“我怕…”

“那你走吧。”

“……”

栗颜往沙发一坐,开了电视。

“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一句话:你不该过这种生活。你以前是不是就觉得我挺随便一人,要不是像你的萧颜,哪会看上我这种人。”

“我没那么想过。”于铭关了门,坐沙发上急着去解释,“那句话不过是想让你进到我生活里来,是自私的想法。”

栗颜手托着下巴,盯着茶几上的钥匙,笑他:“你出来钱包手机忘了拿,钥匙却带着,不会很奇怪吗?”

于铭也笑了笑:“他让我扔了来着,我舍不得。”

“舍不得房子?”栗颜朝他望过去,“也对,这里曾经是你的家。”

于铭眸子有所闪动。

“哎…我想起我妈妈把我床扔了的那一天就不舒服,心不止痛,还拔凉拔凉的。”栗颜伸个懒腰往沙发背一靠,“就像自己的家没了,扫地出门的那种感觉。你走的那一天把这房子环顾了一遍,就是没看我,看得出来你挺喜欢这个家。”

于铭望着电视没说话,电视机旁边的护手霜还在,用了一半,上头落了灰,瞧了眼自己的手,又晃了眼栗颜放自己膝盖上的手。

也只有栗颜这么爱护过他这双手。

栗颜看着电视里的婆媳玛丽苏剧,发着困,阖了眼,偏着头睡了过去,睡之前好像记得自己起身去了卧室,还跟于铭说了句:“你自便啊。”

可他清晰地听见电视里头的对话,还有片尾曲,眼前有人正擦着电视柜上落的灰尘。

他听到自己无力地说:“擦它做什么,灰还不够厚。”

他还听见有人跟他说话:“懒猪,生活在灰里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又说:“你管得着吗你。”

最后自己身体轻飘飘地逃离了地心引力,从客厅飘到了卧室,那声音又说:“洗了澡再睡吧栗颜?”

他又听见自己耍赖的声音:“不洗,脏死算了。”

“牙也不刷?”

“不刷。”

“当心牙坏了。”

“坏了换新的就好了。”

“栗颜?”

“嗯?”

身后有种温暖传了来,某种局限束缚了他,声音跑到了耳朵旁:“栗颜?”

“嗯…”

之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栗颜进入了奇怪的梦境,他躺在他从小睡到大的那张床上,他妈妈喊他:“起来。”

他不起。

他妈妈喊他:“这床有人要了。”

他就是不起。

之后他连带着这床,一起被送到了别人的家,他也不知道是谁家,可那人仿佛就看见这张床看不见他。

于是他感受到了被什么人压着喘不过气闷热,就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床垫,他还听见了那人在他头顶呼吸,叹气,对他这个床垫的不柔软表达不满。

他以为自己被鬼压床了,试着告诉自己:如果我开口说话却说不顺畅,那我就是在梦里。如果我试着睁开眼睛但是什么也看不清,那我还在梦里。

他试了试,确定就是在梦里。

栗颜拽紧了床单,呼吸难受,最后他和这张床一起,被扔进了垃圾站,从此被遗忘。

时过境迁后,垃圾场慢慢长满了绿草,他看着那些绿草越长越高,风来一阵,草就刷啦刷啦那么摇一阵,远远看过去,草就是那张床,而他在里头深陷,再没人能找得到他。

早上醒来的时候,全身就和跑了几公里的路一样,又累又倦。

他伸左手,转了转肩膀的关节,伸右手,转了转胳膊的关节,最后下了床,去洗脸刷牙。

清醒过来的时候,栗颜已经站在客厅,四顾后发现,自己家干净如新,还散发着花草的清新,这是于铭买的花香型清洁液,也只有于铭能把家里打扫得一层不染。

栗颜就此开始恍惚,刚记起昨天他见过的于铭,于铭就开了门进屋来,往桌上摆了早餐。

“吃饭吧。”于铭摆好后说,“要先喝点咖啡吗?”

“嗯…”

栗颜坐下,咖啡上桌,然后盯着那一桌早餐发愣。

他恍惚的点是,他以为自己做的那个梦好长好长,梦里的他在哭,梦里还出现了好多人,梦里他精疲力尽地去追着什么东西,梦里他看见了大片的云…

而那些人都是假的,看见的山野云朵也都是假的,醒来看见的才是真的,热腾腾的早饭,等他起床的爱人…

这才是他想要的现实。

可是这可能吗?栗颜问自己。

于铭伸手过来,刚要在他眼角抹去新鲜的泪。

栗颜往后一躲,这是自然的躲避,不加思考,眨着眼去看对面那个人,那个人尴尬笑了笑,坐下开始吃饭。

“你是不是觉得我除了你再也找不到对我好的人了?”栗颜突然问。

于铭诧异抬眼。

“以为这家随时等你回来是不是?”

“栗颜?”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你。”栗颜把筷子往桌上扔,“钥匙留下,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于铭瞧了眼刚刚放在桌上的钥匙,神色复杂,沉了铁,低垂着眼,可又不忍地抬了眼帘。

“你别哭了,是我错,我不该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我…只是没忍住。”

“谁哭了。”

栗颜抹了抹自己脸颊,瞬间瞧不起自己,骂了句脏话。

于铭起身要走,回身再说对不起的当下,栗颜哭腔没忍住:“你去哪儿?”

“……”

“他哪里好了,好还把你赶出来,说明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他了对不对?你舍不得的是这个家吗,还是说你舍不得我?”

于铭左右为难,为他自己的选择,先前的,现在的。

“舍不得我回来找我,那是不是说明你其实爱过我?爱的是我?”

于铭始终站在门口,不敢说话,他现在不敢做任何选择。

“回来吧好不好?”

栗颜说出来的话让他自己都惊讶,他以为他能忘了他的,以为能往前走了的,以为,都是自己以为。

又是自欺欺人…

栗颜捏了拳头。

于铭走了,钥匙留在了桌上,栗颜把桌上的早餐打翻在了地上,糯米麻球滚了几滚,他看着那麻球滚过的地方留下些芝麻粒,开始憎恨起了这里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跑到浴室开了水龙头,冷的,从头冲到下,捏着拳头往墙壁上去打,之后蹲在浴室角落咬着自己手肘发出某种闷着的吼叫。

去死去死去死——!

直到他吼累了,手肘上有了个牙印,才恢复到原有的理智。

理智告诉他,那些都不是梦,好笑的是,你挣扎半天,心里装着的那个人还是他。

遗忘,根本就没法儿开始!

栗颜关了水龙头,拿浴巾擦干了身体,看了眼手机时间,想起今天是周天,没事做,把地上的早餐和碗收了,扔垃圾桶。

晃了眼家里,把于铭的水杯,碗筷,拖鞋,还有墙上那幅画也收了,跑楼底下扔进了垃圾桶。

扔完想起什么,又跑上楼,开始收拾和于铭一起买的东西,那些摆设不说了,他把沙发推到了门外,推进电梯,最后推到了单元门的大堂。

还有那张刻了月季花的桌子,他拿刀砍了那花儿半天,干脆也推到了楼底下。

扫地的阿姨看那沙发还挺好,没坏,就问怎么不要了?

他说我要换新的,问阿姨要吗?不要该往哪儿扔?

阿姨说她要,又问还有什么要扔的?

他把阿姨带回家,朝屋里指了一圈儿:“您看吧,全都拿走。”

“全都?”

“对,都过时了,我要换新的。”

阿姨摇摇头,貌似在说他奢侈,栗颜没管,进卧室搬床,发现门太窄根本搬不出来,就拿了螺丝在里头拆卸,最后和阿姨一同将这些东西都搬下了楼。

很多东西被扔进了小区的建渣房,有用的被小区清洁阿姨清理走了。

走之前还跟他确认:“真的全都不要了?”

“不要了。”

栗颜回到家里,除了他的工作台和笔记本电脑,还有那本《失明症漫游记》和那颗糖,所有家具都没了,包括他们一起选的窗帘。

栗颜对着这空无一物的空间,满意一笑,遗忘没开始?哼,我就不信了,记性再好也经不住我故意去忘,就从这些小东西开始。

一点一点地给老子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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