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觉得自己是有些忙的,既要查这陈老大,又要查什么梅大郎,然而最后这两件事竟都已不可思议的速度解决了。
先说这梅大郎,我原想着下次休沐便去府衙查查案卷什么的。
结果,这没两天,一回府就看见忧心忡忡眉头紧锁的阿青,一见我就是一句:“小姐!你知道么?梅大郎死在了官府门口!”
“他这被绳之以法了,你不该高兴么,怎么反倒皱着眉头?”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不不。”她疯狂地摇头,“不是被官府抓的,而是一大清早就有口棺材在官府门口,一打开里面就是死了的梅大郎,头是凹的,舌头也被割了!”
棺材,凹头,割舌,要不是有了先见之明,我恐怕又要觉得阿青又是被说书的讲入迷了。
“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些恶匪们内斗下得狠手啊,如果是那不是说明有个比梅大郎还厉害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绞手指,是真害怕。
“阿青,说不定是个秉着除恶务尽的侠客呢,一般恶匪杀了肯定就抛尸荒野,哪有送到官府的呢,你且放宽心。”
我虽安慰着她,但心里也微有些疑惑,头凹可以理解为面对恶人不可留手,但割舌一举又是为何呢?近日让下人们都加紧巡逻吧,不过没有别的恶匪出没有风声。
“人家这除了匪,又没有别的作恶之事传出,你怎能直接给人定罪?”我又补了一句是对她说也算是对自己说。
不过这下梅大郎都死了,我自然就专心在了陈老大的事上,结果,我这前脚刚查到陈必得是先锋营的一个都头,后脚彭都虞候就上了门。
“彭叔叔,父亲还没回来,还请您稍……”我原以为他是有事情同父亲相商,谁料他这一进门便直接给我鞠了一躬。
我赶忙就上去扶他,说道:“彭叔叔您这是做什么?”
“贤侄啊,叔叔这次并非是来找你父亲,而是给你赔罪的。”他却还是弓着腰。
“这是哪里话,叔叔这般说真是折煞我了。叔叔有话还是先坐下再说吧,不然这叔叔朝我这小辈鞠躬的事传出去,我可真就没法做人了。”
听完这话,他方才稍直起些身,我赶紧扶着他上了座。
“还不快上茶。”我吩咐下人道。
“贤侄……”彭都虞候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上完茶就都下去吧。”我又吩咐道。
待得屋中只余我二人,他终于开口:“不知贤侄对陈必得一事如何看?”
我才刚查到是他手下的人,他怎么就知道了?我心头一惊,抿了口茶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陈必得是?”
“是我御下不严,让这陈必得冒犯了贤侄你。”
“彭叔叔为何这般笃定这什么陈必得冒犯的人是我?”我当日可没有报上名号,还穿着女儿家的常服。
“你常来先锋营,他是见过你的,一时没认出来,后来记了起来就求到我跟前。”
我对这人着实一点印象也没有,但不管他这理由是真是假,现在看来我再否认也没什么意义,那便把话说开了吧。
“彭叔叔,这陈必得做的事并非是冒犯了我的问题。”
“的确。”他颔首道:“我今日也并非是来替他求情。这其一,说了是向贤侄你赔罪。”
这有其一就有其二,这其二恐怕他此行真正的目的吧,不过他既不是求情,那……
“叔叔怎么又这般说?叔叔手下数千众岂能面面俱到。”我先客气地回了一句。
“其二,是想告诉贤侄你大可放心,陈必得此举实在让禁军蒙羞,我必然彻查到底,”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杯盖在茶面上轻拂,“一定会给你和都指挥使一个交代。”
最后一字落定时,重重地将杯盖盖上了。
我说呢,赔罪恐怕是假,让我别多管闲事才是真。
不过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于情,他是长辈,于理,这陈都头的确也非我所辖,我若借着此事越俎代庖,那也是混乱了军纪。
“我自然是相信叔叔的。这陈必得所犯事与我其实关联不大,终归是叔叔的下属,叔叔若查出些什么直接上报给父亲就是。叔叔知道父亲最重法度,治军甚严。”
但稍微把父亲搬出来一下督办也无不可,虽然父亲根本就不知道此事,毕竟我贸然同他讲这些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至于我嘛,那只能把打听消息这事做得更为隐秘小心才是了。
送走彭都虞候,下人又报:“小姐,刚刚陈副使来了一趟。”
这陈副使不会也把杨府当成了军营了吧。
“那他人呢?”我问道。
“他听闻小姐在同彭都虞候议事就走了,留下了这个,说是给小姐的生贺。”
我接过下人递来的红漆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副犀牛皮的护腕,光泽细腻应是上好的头层革。前几日我刚折了一副,他倒是有心了。
“陈副使,以后不要再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你知道其实这每年大部分送到府上的贺礼,下人都直接扔进库房,我看也不会看上一眼的。”
不过隔日,我将他叫来时先是板着脸好好地说了通大实话。这次要不是他这生贺提前半个月送来,我怕知也不会知道。
“是属下考虑不周,请指挥使责…..”谁料陈副使面色一下就慌了,差点要直接跪下来请罚,我赶紧扶住他又把戴上护腕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但你的护腕实在也是很喜欢的,这都舍不得摘下来了。”又拿出一个盒子来递到他手上,“瞧瞧,这是什么?”
但他好像还沉浸在刚刚的慌乱中,半晌都没有反应。
陈副使,名无失,人如其名,向来谨小慎微,我的确也没怎么训过他,看来这以后也是不能随便同他开这样的玩笑,免得吓着他。
“你现在不打开,等生辰那日也行。”说来也是巧,我前几日查兵籍基本把姓陈的都翻了一遍,正好看到陈副使的生辰也是最近。
他的眼睛张了张,很是讶异,又躬着身子,说道:“属下何德何能。”
“这你送了我,我回礼是应当的,你收着忙去吧。”
陈副使一脸如蒙大赦的表情退下去了。
哎,他不过也就二十出头吧,当初提他来做这个副使,就是想着他最是年轻,与我年纪相差不大,谁知他的性子是真真的太沉闷了些。
我忽地又想起一个极沉闷的人来,不过他们沉闷的法子很是不同……不,也没什么不同的。
之后几日,府上陆陆续续地又收到了许多贺礼。
徐宁这小子,真是半分心思也不花,他若下次再寄银票来,就跟他哥哥一样,吩咐下人直接送去库房别给我瞧了。
但是还没等到生辰那日,军令传来,让大军即刻开拔前往邕州,大概又有叛党为乱了吧。
大军开拔前,我听闻陈老大直接被彭都虞候斩了,他那些小弟也被逐出了军中,还连带着还处置了好些人。
我实在是吃了一惊,罚条七十四,虽过半都写着斩字,但实际这斩刑用得还是少之又少,这陈老大背后到底还有些什么,让彭都虞候在这个节骨眼上用如此重刑呢。
不过眼下,行军才是最要紧的。
我的十七岁生辰在路上跋涉了一整天,等扎好营帐时真是什么也不想干了,盔甲都懒得脱。
“指挥使……你休息了么?”只是这时却听到了陈副使的声音,我赶紧直起身来,。
“什么事?”
“属下……属下…..”他吞吞吐吐说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又站起来,打算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刚要掀帘子,却瞧见一个碗从帘子的缝里直接塞了过来。
“长寿面?”
“指挥使,生……辰……快……乐。”不过四个字的祝福,他每一个字却都像费了千辛万苦才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
我接过碗,猛地说了句:“无失,我们做朋友吧!”
糟糕,我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哎呀,哎呀,这下脸丢大发了,好像我很感动,很缺朋友一样。
结果半晌,我是一点回声也没听到,把帘子一掀,一个个黑漆漆的帐篷之间是空荡荡的路,只有来自于巡逻队的火光停停走走,哪里还有陈副使的身影……
这么一句话竟把他吓得运着轻功逃之大吉了不成。
不过我既出来了,便又在营地里转了一转。
站岗巡逻的士兵们,有哈欠连篇昏昏欲睡的,也有凑在一堆叽叽喳喳的,不过见了我一个二个哈欠话头一下就全都止住了,身子一哆嗦立刻站得笔直。
“指挥使。”他们道,皆是恭恭敬敬再无半分别的表情。
千人一面无趣得很,不过治军本非趣事,军士对将领惧而敬之也是常理。
我走回自己的营帐中取出一个水壶,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啊,还是觉得又苦又涩,只是不至于不习惯地咳嗽起来。
没被发现的有违军纪就算不得有违军纪。
“噗嗤。”我想到这儿笑了一下,要是大家都这样想,法度可就完蛋了。
不过,就再喝一小口,一小口。
我又走到营帐口去,望着天喝了一口,这样也算对月独酌了吧。
我擦擦嘴拧上了壶盖。
二月的风温暖而和煦,不像我出生那年的太原明该开春的日子,偏偏大雪纷飞,父亲赶回来时眼睛都被吹得睁不开了,差点给我取名为杨鹅毛来纪念这场鹅毛大雪,被妈妈骂了回去,才换成了如今这羽字。
如今十五的月亮圆又明,又让我想到小时候过生辰时吃饭的圆桌子,人坐满一圈子总比正月元宵来得还齐,我想起了许多人:爹爹妈妈哥哥各位叔叔伯伯婶婶,表堂兄弟姐妹,徐家的……
哈哈,实则中间有些从没来过我的生辰,我大概只是漫无目的将所有人都想了一遍,甚至还想到那个张开,嘴巴说个不停好像大家关系不错,结果我临走前想去找他告别,唯见着剩在桌上的银票。
月亮圆过之后自然就会缺。
我十七岁生辰只余我一人。
羽羽十七岁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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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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