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我喘着气,手撑在靠我最近的树上,额头渗出细密的薄汗。
看来我的恢复状况比估计得还要糟些,这不过跑了一个时辰竟已觉得内中空乏,运气滞涩;而这异族人带我们走得路,却比想象中还要偏,本想着顺溪流而下不久就能见到人迹,如今却是没有半个影子。
不过这段路崎岖蜿蜒,马跑不起来,何况那二人并不擅长训马,因此就算那两异族人想追,一时半会儿想必也追不上来。我需要保存些体力以免遇见突发情况,而身后二人虽然一直被我用轻功拖着走,但跑这一路总归还是有损耗的。
“你们累了么,要不先休息一下?”我回头问道。
“还好,感觉也不比赶马累。”小阿甘除了脸跑得有点红外,状态的确如常。
不过我本来也不大担心他,他若真有什么状况一定会嚷出来的,倒是老马倌年纪大了,一路上也没吭声......
我回身所见的身影却只有小阿甘一人。
“师傅呢?”我问道。
“师傅,不就跟在我身后么?”阿甘一脸迷茫地转过身,然后叫出声来,“师傅呢!?”
“这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我明明记得师傅就跟在我后面的啊?”小阿甘立时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地四处张望着。
我咬住唇五指在树干上狠狠地抓了一下松开来,按住小阿甘的双肩,直视着他的眼睛,深吸口气说道:“阿甘,你听我说,你现在就接着一直往前走,我回去找师傅,我有轻功说不定一会儿就追上你了。”
“那要是......”小阿甘迟疑了一下,有些颤音地说道:“你们一直没追上来呢?”
“那你就更得一直往前走了,一定要找着人来帮我们,嗯?”我说着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肩。
“......好。”小阿甘的眼神不再飘忽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们朝两个不同方向走去,各自行动,我听着身后的小阿甘又喊了句:“你们一定要快点追上我啊。”拽紧套于手腕上的铁链。
我往回走了约莫不到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了老马倌的身影,还有......阿文,阿武和几个压根没见过的人。
老马倌在地上颤抖着,阿文拿着一条马鞭每说一句话都会狠狠地抽他一下。
“哟,你这老头的徒弟不是挺本事的么?”
“啪。”
“怎么把你一个人甩这儿了?”
“啪。”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啪。”
“只能拿你撒气咯。”
“住手!”在阿文又一次准备挥鞭之时,我大喊一声,同时强行运气将一颗飞石对着他的手腕打去。
阿文果然吃痛松手,鞭子应声落在地上,但我的丹田处却也是一阵刺痛,我微微皱了下眉,但旋即忍住面色如常的走到了众人之中。
“哈哈哈哈,你说什么?”我本想用这颗石子立立气势,谁料这阿文只是怔了一瞬,忽然捂着肚子大笑开来,“哈哈哈哈哈,兄弟们,他不会以为用个小破石子打人很痛吧,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周围人也跟着他笑起来。
“孩子你怎么回来了?快跑啊!”只有老马倌挣扎着看向我让我快跑,然后他的脖子被掐住了。
“跑什么?既然回来了,那就一起死吧。”阿文说着,一帮人将我们团团围住。
......
不行,不能慌,我既走出来就是做好了同他们周旋的准备。
“你们是在宋境,我已派人求援,援军不多时就会赶来,我劝你们现在跑还能有条生路。”我昂着头努力让自己显得毫无惧色不卑不亢。
“呵,宋军?我们会怕宋军?”阿文冷笑一声很是不屑,“小马倌,看在你临死前,要不我告诉你几句关于你们宋军的事吧。”
“你若不怕,怎么不走大路反而越走越偏?”我一定不要被他的言语影响蛊惑,没错,这附近必然仍在我军治下,不然他们不会着急赶路还越走越偏,没有补给到要杀马充饥。
“哼”他冷哼一声,“要不是不知从哪儿杀出来个姓徐的小子,附近州县早已沦陷。”姓徐的......?
“不过无妨,相信他不日就会落到和你们辎重营那位指挥使一样的下场。”那位指挥使不就是我么......
“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来一件好笑的事,你们这位指挥使是中军将军的亲闺女,她一死,那位将军一口气没上来也死啦。”
“你说什么?”我猛地盯住了阿文的脸,死死盯着。
“我说你们中军将军也死啦。”他一定是在胡说八道扰我心绪。
“因为他亲闺女死啦,他就跟着去死啦。”阿文越说越起劲,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仿佛从死这个字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我们都没杀他,就给气死啦,你说你们宋军好笑不好......呃,呃”
阿文忽然间说不话来了,铁链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死死锁住了他的喉咙。片刻,伴随着一声沉闷而不协调的“咔啦”,阿文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一般瘫倒在地上。
那他就也去死好了。
伴随着这一次绞杀,丹田处疼痛似乎加剧了几分,但那疼痛反而让我愈加清醒。
军士们想必已都当我死了,爹爹更是因我......那我还有何惧,不如舍命一搏!
视线之中,包围我的士兵似乎迟疑着,后退了几步,但又纷纷将明晃晃的刀锋挡在胸前,缓缓向我逼近。
“只有一个,怕他作甚!”话音未落,一个异族士兵挥刀砍向我的门面。我侧身急闪,刀光晃过我的双眼。
我左掌反手扣住来人的手腕,视线扫到被其他士兵抓住的老马倌,未有片刻沉吟,右手锁链再次套住异族士兵的喉头,“咔啦”一声,再倒一人。他的刀也顺势来到了我的左掌中。
丹田中的痛楚四散而开,蔓延至经脉中,带着撕裂般的剧痛,继续用力,只有经脉寸断一个下场。
我明白纵我有拼命之心,但以我如今的身体怕是难以维持到将这帮贼人杀尽,若要救下老马倌,我每次出手必须够狠够精准形成足够的威慑,让他们不战而退。
周围的士兵看着一动不动的同伴,纷纷再次后退,已有胆小之人朝林中跑去,只有一个身形最为高大,身着我宋军军服的士兵抢过老马倌,拿腰刀抵住他的脖子。
“别过来,不然你的师——”哦,是先前的阿武,他话音未落,双眼忽然暴睁,张着嘴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阿武低着头,看着胸口插着的腰刀,惊异地望向我,又拧了拧头看了看被挟持的老马倌似乎仍想要动手,可他的身体已然不听使唤,最后又努力地转转了脖子仿佛想要看下阿文的方向,可惜刚刚一侧,魁梧的身躯便轰然向后倒去。
余下的异族士兵见这一连串毫无还手之力便变为尸体的三人,再无想要抗衡之意,皆慌忙逃窜做鸟兽散。
“师傅,你没事吧。”我问道。
“没......没事。”老马倌浑身颤抖着似乎还未从刚刚的惊吓中脱出。
“那师傅.......”喉头涌起一股腥甜,被我强憋了下去,“你先往前走吧,我得在这儿略微调息一下。”
“孩子,你没事吧?”老马倌听我这话立马往身边走来,关心地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师傅你不快点走,我一会儿要再保护你跟他们打一次,说不定就出事了。”我努力地挤出一个让人放心的笑容,索幸我虽五脏六腑四肢均如碎裂般疼痛着,但的确无一处外伤,何况这痛忍着忍着倒也有些习惯了,没叫老马倌看出异样来。
“那孩子你调息时可要小心点啊。”
“嗯,知道了。”
老马倌还是有叮嘱了我一句才转身离开,只是刚一转头,便兴奋地指着一个方向喊道:“狼烟,是狼烟,是我军的火号。孩子你快看。”
我朝他手的方向看去果见烽烟直立而上,忽然鼻头一酸。
阿甘,找到援军了。
“要不是不知从哪儿杀出来个姓徐的小子......”
我想起阿文的话,一只手突然开始摸自己的衣服,摸出一根簪子递到了老马倌的手里:“师傅,如果你见到一位姓徐的军官,把这个交给他。”
我被劫走之后衣服不知道被谁给换过,还好藏在里衣的簪子却是没丢,就是找它移动手臂太疼了些,差点疼得哭出来,眼眶里已然有些雾蒙蒙的。
“你是!?”老马倌看见那根簪子瞪大眼睛,没再叫孩子,我想他或许猜到了一丝我的身份,毕竟军中女眷实无几人。
我没有答他的话,只说:“师傅,谢谢你救我,快走吧。”
“应该是我谢谢你啊。”老马倌抱拳屈膝向我行了个军礼。
我看着老马倌的身影渐渐远去,终于松开死命抵住的那把立在地上的刀,身体再无支撑,晃晃悠悠地倒在了地上就像我刚刚杀的那三个人一般。
从刚刚起疼痛倒是减缓了,也许是全然的麻木了,只是明明在没有冬日的南疆,偏觉浑身发冷,四肢五体全被刺骨冰凉包裹。
或许,这就是将死之人的感受。
我的眼睛却非用那双已模糊到不能识物的眼睛,死死望向那燃起狼烟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企盼着会有人救我呢?
明明决定拼死一次就当恕罪,到时候见着爹爹勉强说说自己救了两个人杀了三贼寇吓退十余,纵听上去再像个笑话,大抵总能叫爹爹多原谅我些......
可在彻底堕入黑暗前,我依然恍惚间听间七年前马蹄声,一滴水珠从眼角滑落。
好可惜这里不是东京城,马儿不好跑,自然不会有大英雄再骑着高头大马赶来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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