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礼当日休憩,云祈早早就入了宫,奚念月百无聊赖,跑去观雪轩找鹤留。鹤留一见他,捏着鼻子道:“我说哪来的狐臊味。”
奚念月笑嘻嘻道:“鹤留哥哥安。”
鹤留不耐烦道:“殿下不在,别装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说!”
奚念月开门见山道:“我想了解二殿下的事。”
鹤留冷笑:“我怎么知道!”
“你知道。”奚念月压低声,“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作为回报……你一定不希望殿下大婚,对么?”
“你疯啦?你要做甚!”鹤留垂眸,声若蚊蝇,“纵使他不迎娶北塞公主,也是要娶旁人的……”
奚念月道:“你既如此在意他,又怎能眼睁睁见他同别的女子入洞房呢?我若是你,定是要去争一争,甚么不好龙阳,人可是善变的!”
鹤留无言,须臾道:“你想了解二殿下甚么?”
侍卫看着远处驶来的玄王府马车,疑惑道:“殿下不是上午就入宫了么?”
旁边一人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听闻玄王认了个义子,是小殿下的新伴读,车厢里坐着的定是这位玄王义子!一壶烧刀子,赌不赌?”
那人摆摆手:“不赌,家里还有一家老小等着我呢,赌不得。”
行至宫门前,侍卫两戟相交将马车拦下:“车厢内是玄王府何人?”
陈伯递上请帖,道:“玄王府的奚公子,入宫赴宴。”奚念月闻声掀开车幔,侍卫瞧见他,道了句“见过公子”,移开铁戟放行。
汪忠领着内侍、宫婢分列在太和殿门口,瞧见来人,他立刻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奚公子你来啦,咱家这就带你进去。”
虽已见过几次面,奚念月依旧不习惯他尖细的声线,只点点头,道了声“有劳公公”。一踏进主殿,就见云泽快步朝自己走来。
“阿月!”云泽拉着他,口若悬河讲着今日所见,一言以蔽之——二殿下加冠,风华绝代。
奚念月目视一圈,见云祈正和人谈笑,打断道:“快开宴了,我先去找殿下,明日课间再聊。”
云泽抬高声道:“殿下,殿下,你眼中只有玄王殿下,我就不是你的小殿下了么!上次明明说好坐在我旁边的!”
云祈闻声抬眸,扫了眼二人,他虽未语,嘴角却噙着笑。身后有人“哎呦”一声,道:“这位莫非就是殿下义子?百闻不如一见,真真是鲜衣怒马少年时!”
奚念月拨开云泽的手:“我去去就来。”他信步走到云祈面前,道了句“殿下”,又对方才说话那人一揖,“见过大人”。
有人冷笑道:“姚首辅是位极人臣的国舅,岂是一句‘大人’作罢?”
云祈回首淡淡一瞥,姜铭立刻噤声,姚良连忙打圆场:“甚么国舅国丈,都是大珩云家的臣子!”
“小皇叔安。”云泽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见过姚首辅,见过姜阁老。”
姜铭一揖:“老臣拜见小殿下。”
姚良依旧是笑吟吟,只道:“小殿下愈发有陛下年轻时的英姿了。”
云祈开口道:“去陪泽儿罢,你们年纪相仿,有说不完的话。”
“多谢小皇叔!”云泽欢呼雀跃,拉着奚念月就往对面座位走。正中间是天子御座,左边是玄王之位,两人在右边第二列落了座。
奚念月悄声道:“国丈和国舅哪个地位更高一筹?”
“国丈是父王的丈人,国舅是父王的小舅子,至于地位高低……姚首辅是先皇后之兄,可如今太子也没了,姜阁老虽是次辅,却是我母妃的养父。”云泽一顿,“取决于我父王的一念之间。”
他点到为止,奚念月似懂非懂,殿外有内侍拖长音传道:“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对大殿门口那至尊至贵的天子深深一拜,齐声高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无人注意云翎身后那道玄色身影,唯云泽喜上眉梢:“那就是我的哥哥!”奚念月循着他视线望去,四目相对,明明是在室内,却好似嗅到了花香。
云翎落了座,就此开宴,宫婢将菜肴美酒一一端上桌。那人掀袍,在奚念月前的小案坐下,云泽轻轻道:“哥哥,岁岁如今朝。”
他勾唇一笑:“泽儿亦如是。”
顾若起身举杯道:“老臣不才,引用某位古人的话祝贺二殿下——会当凌绝顶,一览众人小。”姜铭亦起身,陆续有人随之,姚良冷眼相看。
“多谢顾阁老,谢几位大人。”云清野持杯朝云翎一敬,“儿臣不孝,前些日子未能赶上父皇万寿……儿臣今日在此愿父皇龟年鹤寿,福泽万民,名垂青史!”
云祈朗声道:“好!”
云翎不喜不嗔,眸光在他面上轻轻一扫,扫过云清野,又看向群臣:“今日是你弱冠之日,把酒言欢,通宵达旦!”
宫婢捧着一只签筒入场,以摇出的签文为主题作诗。有人出口成章,博掌声如潮,有人不知所云,得嘘声一片,将宴席气氛推至**。
云泽口若悬河,云清野只静静地听着,奚念月心不在此。云翎朝几人看来,道:“去,让泽儿也抽签作诗一首。”
宫婢将签筒送至云泽面前,他忐忑不安地拿起签筒,盯着摇出的签文笑容僵硬,宫婢转身报道:“谷雨。”
奚念月暗叹“不妙”,云泽对着案前的云清野小声唤“哥哥”,他只道:“自己想。”
众目睽睽之下,见云翎也在望着自己,云泽一咬牙道:“一朵两朵三四朵,化作春泥来护花。”
全场哄然大笑,连一向疾言厉色的姜铭都没忍住,云翎打趣道:“春花虽被谷雨打落,却化作春泥滋润秧苗,好诗!”
云泽满面通红,极是窘迫,见云清野也露出了笑,一时又觉没甚么。奚念月正偷乐,倏听云祈道:“阿月,也让本王瞧瞧你最近跟着顾太傅学了甚么。”
云泽将签文放回签筒,幸灾乐祸地看着他,风水轮流转,谁也别想跑。奚念月接过签筒,心中百般祈祷,宫婢看了眼签文,大喜道:“是月!”
在场诸位齐齐望来,奚念月垂眸别开视线,让自己冷静思考。殿内久久无声,落针可闻。云清野轻轻咳了一声,手指沾酒,在案上写着甚么。水渍泛着微光,他凝神望去,竟是一首诗。
奚念月莞尔一笑,吟道:“昔时相伴,举头共赏,月似玉盘。今日独酌,垂眸望案,酒盏似月。”云清野不动声色,抬手将水迹抹掉,云祈大笑道“好”,众人皆附和。
云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星星之火般稍纵即逝,他阖上眼,须臾又缓缓睁开,道:“当赏!想要甚么?朕都赐你!”
“多谢陛下恩赐,阿月暂无所欲,亦或是说……”奚念月顿了顿,“所愿皆不得。”
云翎沉默片刻,又道:“朕今日之允永久算数。”言罢挥袖起身,“朕乏了,众爱卿继续罢。”众人起身朝他背影一拜,汪忠伴之退下。
天子不在,云祈又是随性之人,宴会自是百无禁忌。觥筹交错间,众宾离席攀谈,谈笑声不绝于耳,无人注意到云清野悄然走出了大殿。
云泽正在姜铭的引领下同几位官员寒暄,奚念月也坐回云祈身旁,只见他猛地起身,道:“殿下,我要去小解。”
云祈停止交谈,对内侍道:“带他去。”
内侍颔首道“是”,毕恭毕敬道:“公子请,随小的这边来。”
云泽本想跟上去,姜铭面色微变,压低声道:“他的身份,无须老臣提醒罢?不过是同窗几日,切勿徒增不必要的情谊。”
踏出殿门,奚念月举目四望,灯火通明,金瓦朱檐,却不见那人。他有些失落地跟在内侍身后,行至文华殿后,月色溶溶,泉水淙淙,有人负手而立于假山旁。一袭玄衣,玉冠束发,细长的眉,清冷的眼。
内侍拜道:“奴才参见二殿下。”
云清野回首,一如初见时回眸,两人遥遥相望。内侍也察觉了异样,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连,犹豫着是否该开口。
“退下罢。”内侍垂手告退,云清野信步走来,“你好似有话要说。”
“别来无恙,叶公子。”奚念月敛眸,“二殿下用假名时,也不想想普天之下,哪个敢用皇室姓氏作名。”
云清野“哦”了一声,道:“上元灯节相逢时,你还不曾猜出我身份,若非今日相见,你只怕还以为……”
奚念月摇了摇头,打断他:“初见时你身上的香和殿下如出一辙,而后我从半夏口中得知,那是御用的龙涎香和皇寺檀香混在一起的味道,我对你身份起了疑。直至一日先生讲到避忌,我才大抵确认了你身份。”
云祈轻促一笑:“玄王糊涂,把你留在身边,无异于引火烧身。”他虽在笑,双眸却如冰封的水面,十日并出也不达眸底,“而你——西燕世子,为何认仇人作养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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