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涂药

敲门声响了许久却无应答,明绮挑眉,心道萧霁这是在闹哪一处。

难不成是白天不准他和小姑娘叙旧,生气了?

明绮摸了摸下巴,不满地想,这家伙该不会还以为是三年前吧,竟然还敢肆无忌惮地和她发脾气?

这还了得?

明绮狠狠拧了拧眉,当下心生不快。

左右萧霁如今被控制在她手里,还不是随她搓扁揉圆?!

想到这里,明绮当下被说服,抬手推门而入。

屋内明黄色的烛火随着开门的风,微微晃动。

只着了一件里衣的男人披头散发,一动不动趴在桌子上。

明绮愣了一下:“萧霁?”

萧霁没有回应她,她隐约能从单薄的里衣下,看见男人微弱的起伏。

她走过去,缓缓坐在萧霁旁边,萧霁仍旧一无所觉。

“萧霁?”明绮又叫了一声。

人依旧一动不动。

明绮眼睫微垂,伸手拨开萧霁垂散的青丝,大概是长期营养不良,萧霁的头发显得干枯又没有生机,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消沉。

视线移动,明绮终于看见被萧霁压在胳膊下的布包。

她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拿,而是仔细打量着萧霁的情况。

白日她没有仔细注意过他,偶尔的接触也多含着演戏的成分。

对于萧霁这个人,她其实是没几分在意的。

是以如今才发现,他脸色简直差得夸张。

薄唇苍白,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极力忍受什么痛苦。

视线下移,萧霁左手紧紧捂着腹部,整个人蜷缩得像是水里的虾子。

明绮看向放在角落小桌上的药酒,后知后觉昨日萧霁被韩庆昌的儿子打伤后,根本没有上药。

也可能是韩庆昌家那混账伤了他的要害。

她不由蹙眉,起身过去把药酒拿过来,她给他的药瓶果然没被拆开。

“呃……”萧霁忽然发出一声闷哼。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抖得比之前更加厉害。

她俯身迟疑地顺着他的背:“你没事吧?”

良久,萧霁嘴唇张合,终于听见他轻不可查地一声:“疼。”

明绮脸色有些不好看,认命地再次坐到萧霁旁边,一边拍着萧霁的背,一边道:“转过来我帮你上药。”

这次萧霁没让她多等,乖顺地微微侧身转向她。

明绮打开药酒正准备上药,萧霁却一整个都倒向了她。

“?”

明绮面无表情。

在正对面的铜镜中,她看到了萧霁埋进她的怀里,小鸟依人投怀送抱的模样。

现在的明绮对萧霁实在没什么耐心,若是三年前能看到他这副示弱的模样,她大概会高兴得发疯。

毕竟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明绮一向明白自己有多强的掌控欲。

“手拿开,帮你上药。”明绮说。

萧霁的意识显然有些模糊,直到明绮又耐着性子说了一遍,他才迟钝地将手移开。

“阿绮。”他模糊呢喃。

“嗯?”

“今日是我的生辰。”他轻声说。

明绮动作一顿,漫不经心道:“早上不是给你吃过面了?”

见他不再说话,明绮强横地将衣服掀开,熟练地将药酒倒在手上,揉开后涂在红肿的踢伤上。

“你之前说…每年生辰都会陪我一整日。”为什么今年没有。

明绮有些好笑,觉得萧霁脑子怕是烧坏了,三年前和离那晚上也是他的生辰,他却让她在家里等了他一整天,好不容易等他回来,她得到的却是一纸冰冷的和离书。

萧霁不会以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事物就能一成不变吧。

萧霁缩在明绮怀中,双手紧紧搂着她,像是在抓救命稻草,时不时还能听见他无意识的痛哼。

很快上好药。

他仍旧乖顺地缩着,一动不动。

明绮将药酒放在桌子上,视线却在桌子上的布包上停顿下来。

这么巧?

她眉稍微挑,看了眼长眉紧蹙,没有什么反应的萧霁。

伸手毫无道德感地把布包拿了过来。

摸到布包的瞬间,明绮就露出若有所思地目光,她只思虑片刻,三下五除二打开布包。

看清里面的东西,她瞳孔微缩。

随后神色渐渐变得沉寂冷凝起来。

摊开的布包里,裹着一对布满裂痕的玉镯。

有一瞬间,明绮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漫天飞雪里。

一向对她不冷不热的萧霁不由分说,强硬地将和离书扔到她面前,逼她点头。

她坐在雪地里,红肿着眼眶,将手上的一对绕腕双跳脱抛出,镯子磕在石头上,发出一声清脆又绝望地响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明显。

这算什么?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问自己。

最后,发出一声有些冷咧的嗤笑。

或许萧霁痴心妄想到要用这些东西和话,唤醒她对他的怜悯?以乞求自己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那可真是痴心妄想。

明绮没有继续想下去,将布包重新包好放回原处。

萧霁仍旧倒在她的怀中,但停了发颤,她于是将人摆回原位。

忽然她动作一顿,觉得他的脸不像之前苍白,脸颊上隐约能看见些红。

发热了?

明绮迟疑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上面有些残留的冷汗,不烫,甚至有些凉。

走的时候明绮还在想,自己的药酒原来这样立竿见影。

抹上后不仅恢复如初,而且容光焕发了。

=

皇帝在长乐宫设宴,宴请从边疆回京的几个将领。

虽说是皇帝设宴为明绮等人接风,但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也在邀请之列。

临行前,明绮再次无视青鸾的劝阻,执意将萧霁带在身边。

皇帝安插明绮身边的人提前就向皇帝传递消息,明绮到达宴会的时候,自己的位置旁特意空出来个位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给萧霁留的。

明绮带着萧霁进入长乐宫的时候,长乐宫里已经坐了不少或接头交耳、或把酒言欢的朝臣。

明绮进来的时候,殿内活跃的气氛着实凝固了一把。

原因无他,明绮锋芒太盛。

朝中一众古板本就觉得明绮以女人之身,官拜将军进入朝堂,本就是牝鸡司晨,加之明绮自回京后,京中关于她的事迹就开始传开了。

明绮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侧目而视的朝臣想些什么。

无非就是觉得她殴打尚书独子、强抢无辜民男、擅闯齐王旧府,不守规矩为祸超纲,坐实了牝鸡司晨之词。

这些人却不愿意想异族举兵侵占烨朝土地的时候,自己在哪里。

朝中的新贵臣子或好奇或忌惮地打量着她。

有些资历的朝臣在看到明绮的容貌后,却瞠目结舌,满眼不可置信。

“这、这不是……”

“明长风竟然是明绮!她不是死了吗!”

“今日明丞相怎么没来?”

“听说长公主有恙,明丞相陪着公主…”

明绮没有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带着萧霁落座。

“明、明将军,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对、对不住。”

明绮转头看去,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这位皇帝舅舅虽然对朝政渐渐力不从心,但对于玩乐宴请,却是在行得很。

凡是宫中会宴,出席的朝臣可以带上自家适龄的儿女出席,为宴会增添乐趣和看头。

她和萧霁的初见,也是在一次宴会,自己不甚从阶梯上踩空,径直摔在地上,还好巧不巧被随父亲赴宴的萧霁碰个正着。

娇生惯养长大的郡主摔破了皮,红着眼眶狼狈坐在地上。

她害怕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又希望有人能过来拉一把。

萧霁适时出现,举止进退有度。

少年的萧霁不似现在这样沉默冷凝,他起初有些无措,却在明绮狠狠瞪过去的时候,将身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挡住了她破损的衣料。

又很快拉开距离,站到远处不敢看她。

含霜履雪又青涩稚嫩的贵公子,一下就俘获了明绮一颗芳心。

“明将军我真的知错了。”韩罄见明绮久不回应,难堪之余又有些欲哭无泪的害怕。

明绮回神,也不想和韩罄这样的纨绔少年计较,但难掩好奇地问:“那日为何欺辱萧霁。”

韩罄偷偷看了眼明绮腰间,确认她没有带鞭子后才松了一口气,说:“就是看他不顺眼,明明都沦落为罪臣庶民,还是一副清高样,端着给谁看,罪人刺字还要玩特殊,不刺脸上刺身上。”

“切。”韩罄瞥向明绮身边无动于衷的萧霁,忍不住发出不屑的声音。

韩罄年纪小上萧霁许多,甚至比明绮还小一些,他之前没有见过明绮,不知道明绮和萧霁之间的一段陈年往事,说话也口无遮拦。

“无故伤人便是不对。”明绮皱眉,却不是为萧霁抱不平:“看来你并没有学聪明。”

“我错了!我真的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欺压别人了。”韩罄霎时间苦了一张脸,有些害怕地后退一步。

明绮不想继续和被惯坏的韩罄拉扯,冷淡着敷衍几句,将韩罄打发走。

韩罄走的时候仍有疑虑地回头,却只看见明绮扭过头替萧霁斟酒。

萧霁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看着明绮递过来的酒杯。

用作皇宫夜宴的酒诚然是极好的,上好葡萄酿造,只是在鼻尖轻嗅,就仿佛有了醇厚的醉意。

但萧霁不会喝酒,他是一杯倒的体质,醉酒后做出的事情也异于常人。

在萧厉山没有倒台前,萧霁偶有的几次宴会出席,都是滴酒不沾的。

“怎么了?”明绮明知故问。

昨夜的事情两人都心照不宣,明绮笃定萧霁是有意识的,萧霁是一个非常能隐忍的人,也非常缺乏安全感,即便疼到痉挛,疼到全身冒汗,萧霁也不会放任自己的意识沉眠。

正因如此,萧霁才抗拒饮酒,再苦再疼的萧霁都会留存自己的意识,但醉酒的萧霁做不到。

今日夜宴鱼龙混杂,为防止出现不可控的意外,明绮铁了心要将萧霁控制住。

当然,她也有私心。

毕竟,谁不想看冷漠无情的仙人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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