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皇帝对长生之术的痴迷越发明显,便是在为将士接风的宫宴,皇帝也迟迟不到。
龙椅副手只有皇后沉稳坐着,皇后在为明绮等人祝酒后,就吩咐赴宴的宾客自娱,自己则冷眼看着宾客们的暗潮汹涌。
皇后虽是皇帝发妻,但自十多年前生下死胎便引皇帝不喜,皇后又伤了身体,不能生育,渐渐和皇帝离心。
大抵是心如死灰,皇后待人接物常常冷脸。
但正因皇后对外界漠不关心,底下的宾客才渐渐放开,隔着舞姬的曼妙舞姿,觥筹交错。
明绮拒绝了几人的敬酒后,找了个借口,起身到宫殿外。
明月高悬,亮过满宫的宫灯。
明绮扶着汉白玉栏杆,凭栏远眺。
“听说你前些日子养了个小男宠,怎么没见那个小男宠在身边?”
明绮挑眉看过去,佯装不悦:“多年不见,你只关心我身边的男宠,就不关心我吗。”
只见面前站了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身着鹅黄色宫装,一双水眸显得她十分灵动狡黠,
少女紧绷的神情终于柔和下来,当下扑进了明绮怀中。
“明姐姐,这么多年我好担心你。”
明绮被她扑得后退一步,眼中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和无奈。
“不是说了等我去找你吗,你怎么一个人找过来了?”
“父皇还在和道士夜谈,母妃忙着讨好父皇,哪里会管我,只要母妃不在,监视我的人也松散许多,所以我就趁着这个空档跑来宴会看你。”谢卿卿说。
“你这胡作非为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真不怕在贵妃那里吃苦头啊。”明绮摸着谢卿卿的脑袋,神情难得宠溺。
对于这个小公主,她确切地把她放在心上疼爱,不仅仅因为小公主在自己最难的时刻救过她的命,也因为两人知己相交,抱有相同的目的。
谢卿卿挤进明绮怀中,一本正经道:“我可不是胡作非为,我有要事才急着见姐姐的。”
明绮也正色起来,捂住谢卿卿的嘴,确认四下无人才放开她。
“什么事?”
“我手下的人报告,今日守卫宫门的侍卫被调走一阵,虽然只是一半的人,但那时候却有几个水车送进宫了,我怀疑……”谢卿卿咬唇。
“你怀疑,宫中混进了可疑势力。”明绮替她说完未尽之语。
谢卿卿点头:“姐姐,今日是你的庆功宴,那些人会不会是冲着你而来。”
明绮沉思片刻:“这还只是你我的猜测,从现在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以防被人钻了空子。”
“姐姐不是说,在外边不要暴露我们之间的联系吗?”谢卿卿说。
“小祖宗,你都已经露了把柄了,还有什么可遮掩的。”明绮指了指不远处走过来的两个宫人。
“对外就说你我一见如故,放心,不会有事,你先跟我回宫宴。”明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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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霁看着天边明月,有些愣怔出神。
他被明绮灌下一杯烈性葡萄酒,此时酒劲上来,整个人便有些昏沉晕眩。
平日里清冷克制的面容也变得恍惚起来。
以萧霁的酒量,一杯烈酒是必倒的,但他腹部的伤不轻,涂了药后也火辣辣地疼,竟然换回了萧霁酒意上头下的理智。
等他艰难找回意识,明绮就已经不再身边,只留他独自在喧哗的宫宴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从和明绮重逢到现在,他都觉得轻飘飘不踏实。
明绮还活着。
这个消息就是沙漠中的一杯水,令在其中挣扎又堕落的旅人看到了救赎一般的希望。
枯木逢春莫过如此。
他无法表达自己的喜悦,只能在入夜时克制不住的喜极而泣。
失而复得的运气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或许是天公垂怜,怜他半生孤苦坎坷,终于又给了他一次揽明月入怀的机会。
但明绮似乎还在怪他当年的事情。
想到这里,萧霁肉眼可见地低沉下来。
衣袖下的手反复握紧又松开。
其实只要能永远留在明绮身边,莫说是做男宠伶人,便是真去做她一辈子的仆从他也是愿意的。
他只是怕,明绮会渐渐放下他。
萧霁神情暗淡,他无意识抿着唇,苍白的唇几乎被他抿出血一样的颜色。
萧霁被桎梏于困兽之局,一双好看到仙人也为之惊叹的凤眸越发低沉下去,几乎失去所有光彩,连月光都照不出丁点光亮。
萧霁独自出神,为了不被人打扰,他特意选了个无人的角落。
曾经的每次宫宴明绮都会在半路出去玩一玩,萧霁思索着明绮放风的事件,混沌的脑子里唯一清明的想法就是,在明绮入席前回去。
但偏偏有人没有眼色地凑上来。
“萧兄,许久不见。”
萧霁眸子微眯。
一阵凉风吹过,垂散了他脑子中的些许混沌。
他掩饰下被打扰的不悦,勉强认出了来人。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衣着华贵,面向和善温厚,只有细枝末节透露了些许本性。
男人眼下有着常年沉迷酒色的人独有的青黑,和善的笑容中藏着几分外露的算计。
萧霁垂眸,面无表情躬身弯腰:“草民见过大皇子。”
大皇子谢远凡等萧霁的腰完全玩下去,才虚伪上前扶萧霁起身:“你我多年旧识,何必行这些虚礼。”
“礼不可废。”萧霁垂眸起身。
大皇子摆手而笑:“萧兄客气了,当年萧兄的文采惊绝整个大烨,虽日后家中遭逢大变,但本王还是十分仰慕萧兄的。”
“殿下过誉,萧霁只是一介罪人。”萧霁道。
对于萧霁的冷淡大皇子也不在意,年轻的一辈京中子弟对萧霁不算熟悉,他们这些年岁相差不多的人却清楚萧霁的能耐。
出口成章逸群之才说的便是萧霁这样的人,当年萧霁掩盖身份一举闯入殿试,一篇《治水论》引得天下学子和朝中众人叹为观止。
或许正是因为萧霁的才能,皇帝才会在齐王谋逆后,仍旧留萧霁一条命。
但他今日找上萧霁,却另有目的:“当年萧兄遭逢变故,着实令本王惋惜,这些年萧兄过得坎坷,这些日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说到这里,大皇子拍上萧霁单薄的肩膀:“萧兄被咱们烨朝风头正盛的女将军看上,也是命运弄人,没想到三年后萧兄再和我等相聚,却是和从前大有不同,但萧兄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和我说,我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皇帝最忌惮皇子和武将相交,今日既然是为武将准备的庆功宴,皇帝不出席,底下几个有实力的皇子也不敢做出头鸟早早出现在宴会。
是以大皇子并不知道大将军明长风就是明绮。
萧霁没有说话,他猜到大皇子话还没说完,果然便听他话锋一转,露出真正目的。
“萧厉山真是狠心,这么多年留你一个人受折磨,听说前些日子你被韩庆昌家的小子欺凌,差点就在那混小子的拳头下丧命。”大皇子嘴上唏嘘,眼睛却紧紧盯着萧霁的神情。
萧霁抬眼对上大皇子打量的视线,平静道:“这些年,我确实也没有家父的消息。”
“他就没有主动联系过你?”
萧霁语气淡淡:“并未,大抵是萧厉山忘了我这个儿子吧。”
大皇子瞬间打着哈哈,含糊道:“萧厉山逃亡多年,始终是父皇的心病,我也是想为父皇分忧才问你这些,你莫要见怪。”
“草民不敢。”萧霁垂眼,心中有些急躁,估摸着时辰,明绮或许已经回去,他不想让明绮等他太久。
“有刺客!!”
“护驾!”
长乐宫中忽然传来太监宫女的尖叫声。
有坐在门口的几个臣子慌忙逃出来。
从萧霁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有不走运的臣子,在跑出宫门的瞬间,被刺客以箭矢毙命。
萧霁瞪大双眼,平淡无波的面容竟慌乱到扭曲。
不等大皇子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飞奔向长乐宫的方向。
大皇子在后边喊着:“萧兄!那里危险!”
说着也随后跟过去。
等萧霁踉跄走过去的时候,宫殿中已经是一片狼藉。
近十名打扮成宫女和太监的刺客已经毙命,横七竖八倒在大殿中,鲜红的血几乎流淌成小溪。
地上不仅有刺客的尸体,也有臣子和宫人的。
萧霁扶着门,大口大口喘着气,几乎不能呼吸,却还是强逼着自己一个个尸体看去。
整个人都在不住的颤抖。
到处都是叫喊和哭泣的声音。
哪怕刺客已经被制服,混乱的局面却没那么容易克制。
萧霁终于走到殿中央,急匆匆打扫场地的宫女不小心碰到他,他本就腹部受了伤,重心不稳,此刻一个不查摔倒地上,整个人都狼狈极了。
也就是这一摔,终于令他混沌的大脑清醒。
没有后宅的舒服,没有被喂过那些毒药,明绮宛如展翅的海东青,一身武艺堪称无双。
她不会有事的。
想到这里,萧霁终于找回了力气,他从地上爬起,抬头看去。
大殿最高处,明绮站在上首,挡在失色的皇后面前,脚下还踩着刺客的尸体。
她身边站了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同样执剑,神情警惕。
但刺目的是,两人并肩而立的时候,像极了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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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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