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秐升在宫门口,从白日等到夜里,直至宫门落锁,都不见秦稚出来,她才叮嘱马车启程回府。
府中阿九不在,但余下部曲却不知为何皆蓄势待发,府邸四处矮门处来回巡查部曲多了两队。
待至亥时三刻,阿九才回了府。
“娘子。”阿九对着虞秐升叉手。
“有什么消息?”虞秐升急问道,复想到什么又道,“若是有什么不便,那便大致告知我情况便好。”
“郎君离邺京前嘱咐再三,府中任何事宜,绝不可欺瞒娘子;若是娘子想用淮王府的人,尽管去用,郎君对娘子无任何隐瞒,娘子尽可放心。”阿九道。
虞秐升本压着的眉宇忽而一松,眼前的那点烛火微微晃了晃,也像是心神跟着难定。
“不敢欺瞒娘子,自赵国公回朝,淮王府在宫中朝中安插多年的眼线被铲除许多,如今探听明宫形式愈是艰难。”
“王士畿,是难缠的对手。”虞秐升低低念了一声。
“不过娘子放心,奴已派人将圣人病重消息传递出去,不日郎君便可知晓。”
“东宫是不是也正传递此消息,要太子早日返朝?”
“是。”
“可有作阻拦?”
“已派人去了。”
“既我们会作阻拦,想来东宫也会阻拦我们的信使。”
“娘子尽可放心,昔日郎君为安西战事,亲自驯养了一批用来传军令的鹞子,往往信使未达,守将便已提前知晓军令,这对常多线作战的安西十分受用,也可防间者,郎君自安西回京后,带回了这批鹞子,安置在西郊军营处,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原是如此,希望能比太子得此消息可再快些。”虞秐升道。
“娘子放心,郎君驯养的鹞子,只听郎君亲令,且极为隐秘,养鹞子这活若郎君说第二,世无第一!因而安西郎君所历战事,自能往来不败……”
“再派一信使去传信。”虞秐升忽然道。
“娘子说什么?”
“再派信使去送,需是信任之人,只是此人……怕是有去无回了。”虞秐升声音萧瑟几分。
于此世愈久,遇人命事,她竟也对择人生起了这般轻佻的心思,好像无关紧要之人,便可作棋盘棋子,而全然忘了那也是一条性命。
“若是被擒,便将手中信条交出,定要保全性命。”
“不可。”阿九的眼神猛然一凌,他对着虞秐升叉手道,“娘子既作了这般谋略,那便不可有疏漏,即使我们与东宫都极为清楚彼此都会得此消息,但若传信人被擒,东宫便可以此秘泄露为由,让郎君万劫不复;况且郎君的人,素来是宁死不屈的性子,唯有如此,才堪信任。”
“东宫那里的人,奴也会安排人手去劫,绝对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娘子大可放心,此事,便全由奴来办,娘子安坐府中静等郎君归来。“
灯火一晃,虞秐升觉得那灯刺眼得令人心惊。
只是短短一瞬,她已定了一人生死,满手血腥。
从半开的窗子往外望去,雪色愈大,快要压垮那外头伸张出去的银杏枝干了。
安西的雪,应该下得更大吧。
……
往安西偏道狭隘,一行马蹄几乎不得休息,日夜兼程,两壁皆是竖立千韧,顺疏勒河一路而去,荒漠驱远,可见遥遥千障间,有一云间远城。
“龟兹。”为首的少年人牵疆勒马,侧目望着远处孤城。
长巾裹住了少年大半张脸,只露出寒冰冷意的眼睛,压着眼睑,能看见他的眼尾收得极为漂亮。
少年人眼睛落于前头将行之道,便见至孤城处,必经一丘谷陷地。
“龟兹将至,且慢行。”他回头道。
身后的部曲们虽有疑惑,却还是对着照令前行。
丘谷寂静,除四野风声,便是脚下马蹄。
“郎君,此地常有沙匪为患,为何不快些通此道。”跟在身后的部曲问。
褚珩听闻,并未答话,而是继续沉默缓行。
“郎君之令,岂容置喙。”有人斥了一声。
待又行几步,路愈狭,四野忽然漫起尘土。
听到山丘上,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是虫吟。
诸人迅速反应过来,四处一瞬起亮,横刀抽出,为首的少年人被护在正中。
尘野愈大,竟看不清周围,只听出现了诸人叫嚷声响,黄沙里,一道冷光泠泠劈来,被一部曲拦刀一挡,那刀又迅速退了回去。
再不容人多反应,黄沙里抽出多把长刀冷光,竟如毒蛇般,遇阻便迅速退去,隐于黄沙里。
便于遍地尘埃里,只听横刀相撞声,但此时阵势未乱,皆围于褚珩身侧。
褚珩一手握着刀柄,听向四野处,忽而身形一侧,一支剑弩擦耳而过,褚珩反手抽刀,横刀低鸣,如若伏低的猛禽,压身一劈,便听前头一声惨叫起,来人已被斩于马下。
黄沙渐散,来匪不再隐匿,凶相渐露,皆是高头大汉,也用长巾蒙脸,只是刀刀致命,与诸人搏于一体。
诸乱中,褚珩压眼见前头一高马直冲他来,几尺距离处,马上蒙面人猛然一手松开缰绳,如迅雷之势从身后抽出一骨朵对着褚珩重重砸来。
褚珩身形一低,躲开了这抡圆的一击,可来者似丝毫不给他任何机会,迅速借力反手又抡过来,一捶至马腹,马受力不住嘶鸣一声,凌空而起,褚珩平衡失控,一手猛拉住缰绳,翻身被带着挂至马侧。
那骨朵又顺势砸来,褚珩反手直接跃至另一侧,但这骨朵却不是顺着他来,而是冲着马匹腹部而去!
重击之下,马匹腹内器藏碎烂,凭着最后一股气,试图在黄沙中惨痛嘶鸣着想要朝前狂奔而去,褚珩如一尾枯叶般,被拖拽得摇摇欲坠。
黄沙铺面,人与粗粝沙地只有几尺之遥,褚珩努力将意识凝于一点,唯一能抽出的手指轻抬刀扣,一声刀鸣,他迅速握住横刀刀柄反手抽刀,刀声在黄沙里发出凄厉声响,再借腰力猛然一脚钩住疆绳,身体凌空,一手扣下抽出臂上轻弩,借着方才骨朵发出的记忆判断,朝着前斜迅猛抬手一箭。
箭力擦过骨朵带过的风声,破开重重迷雾驰如闪电般冲去。
不远处也起了一声马匹嘶鸣惨叫。
此箭,正中马眼!
他听到一声闷哼,有人从马上翻落。
褚珩心生一凛,松脚从马上跃下,借着冲力落了几个滚,待滚始稍缓,迅雷不及掩耳又射出一箭。
只听到凌当一声晃,那箭被躲开,与此同时,那骨朵携巨大的风声,迅速冲他面门砸来。
横刀与骨朵相撞发出锋利鸣声,褚珩跃身凭借直觉朝骨朵主人喉骨处劈去。
蒙面人向后一倾,未给任何喘息的机会,反身一仰,骨朵如鬼影般破开重重黄沙捶砸而下。
褚珩借腰力翻身,身形轻盈如鬼魅,几乎不曾在沙地上留下任何脚痕,可手上动作却似直劈而下玄雷,只见寒星一点,朝着来人要害处攻去。
空气中划过衣衫撕裂的脆响,来人退后了几步。
褚珩心中一凌,此生死决斗,短暂喘息便足以改变整个局势,他手腕一翻,横刀回落,抬手一进。
来人似已猜透了褚珩攻势,骨朵拦手挡来,横刀与骨朵相撞,火星四溅,二人都因此冲力不匀,后退一步。
一时人隐进了黄沙里。
褚珩半弓身子,手握刀柄挡于胸前,他静耳闻四处响动。
除却横刀相撞声,在及其细微里,能听闻极轻的风声流动,再是风声四散,凝于一点,蒙面的长巾轻柔擦过脸。
借着此力,他脚下步伐如枯蝶般划过沙面,手中力却是凝着风力来的方向一个漂亮旋身,反手叉刀入肘。
来人又是一退,黄沙终于彻底隐去。
褚珩抬眼看去,方才围着他们的人已然四散,诸部曲并无伤亡。
站在最前头的使用骨朵的人,身形比寻常男子矮些,看不清具体的脸上,只窥间阴影下藏着一双狭长眼睛。
半眯着,如兽类看到自己猎物般,能见危凛信号,但攻意散已尽。
他的手臂半袍已碎,抬手往后晃了晃,四散的人得令,都朝着丘谷上退去。
他却还留在原地,毫不在意得对着褚珩仰了仰头,似是挑衅一般。
“这大陈贵戚里,难得有男人不是担着虚名。”声线清冷,却带着锋利音色。
女人。
褚珩蹙眉。
她将骨朵握在右手,低头看了眼被横刀割开的衣袖。
“此一刀,来日我会和淮王殿下讨回来。”
她抬手吹了个口哨,远处马匹嘶鸣一声,狂奔至她身侧。
女子一个翻身上马,马蹄向前奔跑了几步,复有转身朝向褚珩。
“忘了告知淮王殿下,有一份军报怕是在方才已然入了安西都护府。”
女子声音未落毕,身影迅速消失在丘谷高地。
“郎君,您没事吧。”身后部曲走近一步问道。
褚珩摇了摇头。
“是否要追?”
那部曲又问。
褚珩没有答话。
他的视线从那丘谷高地处收了回来,视线扫过询问的部曲,又落向站在不远处的刘十七。
刘十七横刀还握在手中,刀尖抵着沙地,神色不知落向何处。
许是注意到褚珩的视线,抬头对上。
他张了张口,并未冒出什么声,像是无声中的呜咽,但起泡的双唇又紧紧闭上了,正如他这个沉默寡言的人一般。
“去龟兹。”
褚珩收了目光,将视线落向远处的孤城。
视野落向,正见不远处烽遂上,正直直冒起一股黑烟,冲着日暮降落的天际,争相恐后得向上窜去。
虽然写不好,但是喜欢写打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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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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