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铃许坐在小沙发上,小心地不碰到左手的纱布和保护支架,然后重新开启直播间的屏幕。
她扫了几眼实时弹幕,“抱歉,今天发生了很多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我的医生也在车祸中受伤了,所以我被送去了中央医院。我本来处于昏迷状态,因为医疗事故,是被痛醒的。但醒了也没法阻止机器运行,它给我开刀、缝合,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放出来。”
“但是我被放出来的时候,手臂的伤口显然没有经过正规的处理。那么整个过程,我其实是在……受刑??”
“我就是在人类世界,都没有承受过这样大的痛苦。”江铃许闭上眼睛,呼吸都变得轻缓,“这是一个严重的事故,今天会发生在我身上,明天或许就是在哪一个情况严重的病人身上。”
[会不会是个人恩怨啊?]
[就是就是,我感觉江江结仇应该不少……]
[卖东西也能结仇?]
[眼红呗!]
眼看弹幕方向歪了,江铃许叹了口气,“我觉得,这件事比个人恩怨要严重得多。因为本质上,整个医疗过程都有问题,首先,医疗舱有没有故障?如果医疗舱正常运行,那就是有人特意把麻醉剂取走了,那是医院管理的问题。”
“如果这样都不被惩罚,那么以后,在病患需要手术的时候,要多承受一重风险了。”
江铃许说着,麻醉的药效过了,手臂又开始疼痛,她小心地移动左手,脸色煞白。
[嘶,我这周本来要手术的,咋办啊,万一麻药不够,那不是生剌吗?]
[要死嘞,这怎么办?让厂家在医疗舱里加一个紧急暂停按钮吧!]
[但要是病人觉得好玩,手术刚开始就按了暂停呢?]
[这简单啊,无故暂停,罚款呗,多罚一点。而且江江本来不是昏迷的吗?这种情况下用的医疗舱,特殊一些也无妨吧!]
弹幕又开始争吵。
江铃许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痛,她小心地捧着胳膊,“嘶,我先下播了。这件事我一定会起诉的。”
说罢,她切断直播。
手臂疼,肚子也疼。
江铃许靠在沙发上,用右手扯了张毛毯盖着保暖。
很累,但全无睡意。
她开始回忆车祸时的场景,那个地方是一个十字路口,并没有堵车,确切地说,连过往车辆行人都很少。
那辆车是突然猛冲过来的,本来是冲着护卫队车辆的方向,但护卫队的车突然打了方向盘,为肇事车腾出了方便的道路。
江铃许皱眉,护卫队一般是齐凌寒亲自开车,这种情况是被抢了方向盘,还是有什么新科技操纵了车辆?
出行的车辆都是特制的,防护也比一般的私家车要好。
因而严重到侧翻的车祸,她也只是伤了手臂。
但是受伤就是很痛,更别提那个神经医疗舱还给她伤上加伤了。
她闭上眼睛,确实因为仇敌太多,无法锁定某个目标。
不知不觉,江铃许陷入沉睡。
“江同学,江同学?”
“江铃许?”
她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盘根错节的榕树,又不尽然——中央大榕树的树干上,有一双人类的眼睛。
这又是什么梦?难不成她被医疗事故吓到应激,开始做恐怖题材的梦了?
“你是谁?”她开口问,嘴却像是被糊在一起,张不开,只是从喉咙憋出几个模糊的字音。
“我是邢在。”
江铃许一愣,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是谁来着——“邢老师?你怎么变树了?!”
邢在是她大学时期的班主任,是思想很前卫的一位小老太,整天乐呵呵地,喜欢cosplay和摄影。
“这只是我在这里的形态而已,我已经跳出时间线了。按照老章的话来说,冰封促进了我的进化,我的级别,甚至比老章还高一些。”
江铃许盯着会眨眼的榕树,心想这个梦可真能扯。
“邢老师,您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事吗?”她倒要看看这个梦还能多扯。
榕树眨了眨眼,“我闲得无聊,经常会翻看各种时间线。到了今天,我发现平行时空的很多条线里,你都非常耀眼,并且都在这段时间遭遇了极大的变故。”
“啊?变故?是指我被车撞这件事吗?”江铃许感觉这个梦不太像梦了。
她又回忆起粉章鱼说的“共脑”事件。
邢在笑了一会儿,笑声和以前一模一样,“这事算是开端,我入梦主要是想提醒你,处事不要太温和,必要时,碾碎他们。”
“我明白的,老师。”江铃许点点头,感觉嘴上的束缚消失了。
她睁开眼睛,还是在卧室里。
邶絮坐在一旁,见她睁眼,立刻倒了一杯温水递来,“来,先喝点水吧。”
江铃许接过水杯,感觉已经慢慢适应了疼痛,或者说各种疼痛已经没有原来那样尖锐,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她喝完温水,仔细看了邶絮几眼。
他的手腕处也有纱布,左脸有大片的擦伤,额头也有纱布。
看着伤不轻。
“你也缝针了吗?”她没什么力气,问的声音很小。
不过兽人听力绝佳,邶絮摇头,“没有,不过有的伤口创面比较大,处理以后包起来了,美观一点。”
江铃许:……
“肇事的抓到了吗?”她放下杯子,稍稍往前探身,又不小心扯到伤口,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邶絮连忙接过水杯,又倒了一点递还,“抓到了,目前正在审讯。医疗舱事件,相关负责人都抓起来了,你是打算拿到赔偿和解,还是要他们坐牢?”
“当然坐牢,不过你们这边——不能赔偿和坐牢同时的吗?”江铃许不解。
“可以,但是数额方面会相差很多。”邶絮解释着,“既然如此,那就告到底。”
“幕后黑手没影儿吧?”江铃许喝完第二杯温水,感觉嗓子稍微好些了,她摸出一颗棒棒糖,拜托邶絮拆开。
“还在审讯,目前院长也被关起来了,因为他知道事故后的第一反应,是灭口。知道受害者是你以后,才连忙改口道歉的。”邶絮收起水杯和茶壶,拿出药箱。
江铃许有些意外,“院长?听起来他似乎经常做这种解决受害者的事情,应该要枪毙吧?”
“目前还在搜查证据,情节严重肯定是活不了的。”
咚咚咚。
江铃许看向窗户,只见粉章鱼慢悠悠地飘过来。
它跳到茶几上,还弹了几下,“怎么半天不见,你俩都破相了?”
“破相?”江铃许拿出折叠镜,仔细照了照,“还好啊,没毁容。”
粉章鱼盯着江铃许看了一会儿,“哦,它找你了?”
原来真不是做梦啊。
江铃许放下小镜子,“大概吧,也没说什么。”
粉章鱼跳到保护支架上,江铃许倒吸一口凉气,本要阻止,却发现——哎?不疼?
没有新的重量,它是飘着的。
一旁的邶絮如临大敌,正打算把章鱼拍开,却被江铃许阻止。
“且慢,领导好像有事要做。”江铃许用右手按住邶絮的胳膊。
粉章鱼轻哼一声,浑身散发出淡淡的粉色光芒,然后跳回茶几,“不严重了,不过看起来还是有点吓人的。”
江铃许轻轻地挪动左手,眼前一亮,“真的哎?神医啊!”
粉章鱼躺下,用诡异的姿势翘了个二郎腿,“那是,我是谁啊!”
邶絮欲言又止,在内心庆幸已经把江铃许的伤口和伤势严重情况都留了档,不然就给别人可趁之机了。
为医院方辩护的律师就会说——愈合得这样快,那就证明伤势本来就不严重,并不存在医疗舱加重伤势一说之类的。
江铃许看向粉章鱼,“领导,那我的支架能摘下来吗?”
粉章鱼支棱起来,它仔细想了一会儿,“我觉得不行,伤口还在,不是完全愈合了。如果你想感染,那就摘吧。”
“哦哦,那不摘了。”她低眉,随着疼痛减轻,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只是……梦中那位,真的是她以前的班主任吗?
还是说,有什么脏东西借用了这个身份,试图通过托梦的形式,达成它的目的呢?
江铃许想了想,感觉要在枕头下面放把剪刀。
这年头也没有会驱赶邪祟的能人了吧?
真难办。
粉章鱼跳到江铃许肩头,“它跟你说了什么?”
“嗯……要我硬气一点,正面硬刚,不要太委婉。大概是这个意思。”江铃许换了种表达。
粉章鱼的四双眼睛绕着脑袋“公转”了一会儿,又慢慢融合成一双,“还不够硬气吗?它什么意思?要你称王?”
江铃许干笑几声,“我觉得不是吧。”
她也不想当那个有名无实还累得要死的王,还是挣钱更适合她。
现在市场这么广阔,就算分出去一些,她也能挣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了。
粉章鱼想不明白,想了一会儿,就气鼓鼓地走了。
江铃许和邶絮对视一眼,都想不出合理的答案。
夜晚,霍司思打来电话。
江铃许靠在床头,接通电话:“喂?这么晚了,你又复制了什么东西吗?”
霍司思在电话那头非常激动,“你不要紧吧?我加了一天班,晚上才看到医疗事故,好严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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