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转眼已过去七个年头。
习武场内,一道娇小身影迅捷穿梭在肆意的灵气之间,姜姰翻身滑跪,手中的剑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剑痕。不待她有所喘息,一颗硕大的法球再次向她砸来。
突然,姜姰身形一闪,速度极快地向韩兆袭去。手中的剑已有破空之势,直指韩兆面门而去!
韩兆眉眼一凝,双手快速翻覆,结成一道道法印。顷刻间,巨大的阵法自他脚底绽开,金光大盛,无数灵力倾泻而出,结成股股成形的箭矢,如雨点般向姜姰射去。却只见女孩身形闪烁,以惊人的速度穿梭于箭雨之中。呼吸之间,竟已来到他面前。
“乒”的一声脆响,韩兆将周身灵气凝于指尖,却被姜姰的剑刃死死抵住,一时间,两人竟都奈何不了对方。
周围的箭雨此时已然平息,可法阵的威压却不减,韩兆口中念念有词,身下法阵光芒更盛。姜姰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而后咬紧牙关,全力抵抗扑面而来的灵力压制。
她的反应没有逃过韩兆的眼睛,他嘴角噙上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终于,姜姰再也承受不住这磅礴的气势,一只膝盖软了下去,跪倒在地。
好机会!
韩兆使了十成功力汇于指尖,猛地震开那柄剑,闪身从姜姰身旁掠过,向着法阵一角奔去。手中的动作却不停,转瞬之间,一道困术阵即将成型,目标正是阵眼处的姜姰!
只是在他转身看去时,却清晰看见姜姰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不对!
在姜姰动起来的瞬间,韩兆几乎是立刻想明白了她方才地示弱只是假象,只可惜此刻他已耗费大量心神结下那道困术阵,此时无力再抵抗从阵中抽身袭来的姜姰。
目标既失,阵法即破。法阵散开的瞬间,韩兆被震得跌倒在地
待他睁眼,那柄只是被师傅随便翻出来让姜姰练习使用的无名剑锋已轻轻抵住他颈间。韩兆抬眼看去,姜姰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眸之间尽是流溢的神采。
片刻之后,姜姰像是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一般,一把甩开手中的剑,欢呼着朝站在习武场外的沈枝意跑去:“师姐!你看到了吗!我赢了!二师兄被我打败了!”
沈枝意笑着回抱住她:“看到了,想来定是你近日刻苦练习的结果。”
有些灰头土脸的韩兆咳嗽几声走到两人身旁,还未开口,额头便又挨了沈枝意一杵。
“我还是头一次见陪练被打败的,按照先前说好的,下次阿姰轮值的日子你去替她,可不许耍赖。”
韩兆脸上却没有丝毫气恼,反而欣慰地摸了摸姜姰的发顶:“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阿姰才刚迈入炼体期,虽然方才比试中定下了我只能使用基础阵法的规则,但她要赢下也绝非易事。阿姰有这份天资,难怪能被师傅收为关门弟子。”
“只是不知师傅何时才能除去你灵根上的封印,正式开始修炼呢。”
听见这话,姜姰身子明显一僵。
说实话,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当年师傅为留她在穹山眼皮子底下看着,寻了个她“天资过人”,收做关门弟子的借口说予他人听。后来为了圆上“姜姰天资过人,却不能修炼”这个缺漏,师傅思索再三,做出一番痛心姿态,又给姜姰打上了“灵根被封,无法修炼”的标签。故而每半月唤她进内堂,名义上替她疏通灵脉,实则是加固她体内鸪水力量的封印。
她的师兄师姐们自然是不知这其中曲折,有好一段时间替她不能修炼而难受着,于是更加尽心地教她剑术身法,提高体质,好让她开始修习之后能够进步神速。
想到这里,姜姰轻轻叹了口气。
沈枝意只当她是为无法修炼而烦忧,捏了捏她的肩头:“先去吃饭吧,不必心急,说不定今日过后就有好消息呢。”
姜姰点了点头,肩头却不合时宜地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她今日正是要加固封印的日子。
正如她上穹山那天师傅所说的,这七年来姜姰始终过着三点一线的日子:舍院、洗髓池、习武场。
和她最初想的不大相同的是,师兄师姐都很照顾她。师傅看似严厉,总担心她会偷跑下山霍乱一方,却又会在她练习累倒之后偷偷让石洋给她多做两份好吃的饭菜。
这样的日子有时总会让她产生一阵恍然,好像自己已经过上了正常且平凡的生活。
可这种安稳却让姜姰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恐慌。
若非鸪水印记每到封印加固前夕总会不时痛痒,姜姰真怕自己有一天会想不起国破家亡那天的恨,就此留在穹山,不再想着复仇的事。
心口剧烈的疼痛将她的思绪震得四散逃开,姜姰下意识伸手,死死扣住容仙池边的石头。好在已经到了封印加固的尾声,疼痛渐渐散去,她全身猛地卸力,倚着池边滑下去。
“今日忍忍痛,赶紧回屋收拾收拾行装。”师傅变出一只色彩奇异的锦袋,放在她手中。“明天去沐霖会,有什么要带的你就收进这奇容袋中,不必大包小裹的奔波了。”
“沐霖会?我也能一同前去吗?”
师傅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为师何时说过不许你去沐霖会?”
姜姰被这巨大的喜讯砸得晕头晕脑,师傅瞧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着敲敲她的脑袋:“沐霖会向来名额有限,各宗都是派天资能力最强的弟子前去,你这关门弟子的名号早被放了出去,不让你去,我先前的理由岂不通通站不住脚。”
“可…我现在毫无修为。石洋同我说,到时还有特殊的秘境比试,我怕会给大家拖后腿。”
“这点你不必担心,沐霖会的秘境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打斗,以你现在的剑术,只求自保不成问题。”
姜姰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回了舍院。
夜幕降临,凉风习习,只闻几声虫鸣。她坐在木桌前,从箱底抽出一叠折得极方正的纸张,上面画着一副精致的图腾。
那是姜姰来穹山的路上便一次次描绘的图案,是那人对她出招时,手心亮起的符印。
也是她追踪仇凶唯一的线索。
穹山弟子平日从不下山,这几日,多数人此时的脸上都难掩兴奋与好奇。
姜姰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此刻她心中却比别人更生出一份隐秘的激动。
沐霖会原只是从前若霖上仙还在时,一时兴起邀请众仙家前去小聚的一场宴席,只怪若霖上仙手中宝物众多,实在是让人开了眼,后来举办的次数便越来越多,规模也逐渐变大。在若霖上仙仙逝后,其子明烁仙君将这宴会正式取名沐霖会,十年一次,集切磋比试,交换宝物等环节于一体,邀请众仙及修仙者参加。
可以说,但凡是仙界叫得出名号的人物,都会在沐霖会露面。
姜姰攥紧手中的纸张,深吸一口气,她一定要牢牢握紧这次机会,下一遭,也许要再等十年。
次日,盛夏天里,流云缓动,众人在宗门口集合完毕,准备结阵启程。
小椿拽住姜姰的衣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她如今已然亭亭,在穹山耳濡目染这些年,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稳不住人形总要变成木头的小丫头。一双眼睛里还是盛着天真,此刻却有些委屈地看着姜姰。
“姰姐姐,你定要快些回来,你不在,小椿总也睡不好觉。”
姜姰笑着答应她,随即退回法阵中心。沈枝意轻轻握住姜姰的手,温暖的触感让她心下稍安。
倏地,光芒乍起,灼热的灵气在众人四周流溢。姜姰紧闭双眼,瞬息间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眼前已是一番陌生景象。
明烁仙君所居之处位置极高,向远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云雾,偶尔掠过两只飞鸟,尽是如凡间话本所说的那般仙气缭绕之感。
三三两两的少年们结伴而行,身上的衣饰便能区分出宗门所属,正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姜姰的神经从落地的那一瞬便已然绷紧,左顾右盼着,细细看着路过自己身边的每一副脸孔,想要看出些什么。
沈枝意递来一块腰牌,见她这副模样,只当是她拘谨:“不必紧张,你只记住一点,等会儿不要与我们走散了就是。”
姜姰点点头,不待她答应,远处的人群突然传出一阵惊呼,紧接着,议论声如潮般向着几人涌来。
“祝桁仙君出关了?”
“十七年就从炼虚境界突破到合体境界,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天才!”
“如今,也就只有明烁仙君能同他比较一二了罢,也不知他们二人交手谁更胜一筹啊。”
姜姰随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男子着一袭布满暗纹的黑袍,临立风中,仅仅一个背影,就引得周围目光纷纷向他汇去。
“我听说祝桁仙君在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受了伤,原身遭到重创,所幸元神尚在,用密法得以保住性命,只是需要定期更换肉身,几乎每次面世的样貌都不大相同。”柳盼水虽不是初次来沐霖会,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天才上仙,“为何大家每次都能一眼认出他新的模样?”
“你瞧他那身衣服,那是明烁仙君替他寻来的稀世之材,有稳定元神融合之效。这事人尽皆知,所以那件不同寻常的黑袍可以算得上是祝桁仙君的标志了。”方施琅解释道。
这话分明落进了姜姰耳中,可此刻她却动弹不得,给不出一丝反应。
只因,她看到了那位祝桁仙君的脸。
他有一张和她阿兄一模一样的脸。
不,不是一模一样。
从眉眼,到鼻唇,甚至是面中的那颗小痣,这些都在告诉姜姰,那就是她的阿兄。
那日被仇敌带走的阿兄,变成了别人口中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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